月尽欢点了点头：既然要试探就试探吧，只是这属于衙门内部的事务，月尽欢可不想多嘴——哪怕月尽欢和列云天关系再紧密，二人也不好多聊的事情。

列云天在提到试探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急忙闭上了嘴。而月尽欢也很有眼力见，没有再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说的那个大鱼，是什么来历？”

“一开始这城里的流言只涉及了前朝余孽云云，但是和文家毫无干系，也没有人往那边想，毕竟文家在梧城也是很得人望的。”列云天啧了一声，“直到有个人听了流言不算，添油加醋地胡编乱造后，四处宣扬，这才把文家和前朝余孽扯到了一起，让城里人都觉得文家就是那前朝余孽……最后引发了后来的事情。”

月尽欢皱了皱眉头：什么人啊，这么损人不利己？

“好死不死那人是个说书人，他不是抓着熟悉的人私下造谣，而是拿着他编造的事情当作说书的材料，一天换三个茶馆去赚钱。”列云天越说越气，“仔细算来，城里大半的流言倒是从他嘴里流传出去的，实在可恶。”

月尽欢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般行径，怎么听怎么耳熟。月尽欢想了想，问：“表哥，我能跟着你去见识见识吗？”

“啊？”列云天嘴里还在骂那人，一时之间没反应的过来月尽欢的话是什么意思，“见识什么？”

“审讯啊。”月尽欢解释道，“我对着满口胡话的人十分好奇，想见识一下。”

列云天表情有些不好看，官府明面上说禁止严刑拷打，但是乱七八糟不太干净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如果嫌疑人的嘴巴太硬，拒不配合，那场面说不定就会变得……不太好看。

至少月尽欢这么一个姑娘在一旁看着，多少有些不便。

列云天正想找一个理由拒绝月尽欢。月尽欢却幽幽开口说：“表哥，其实我有点别的本事，或许能帮上你哦。”

见月尽欢这么执着，不惜以自身本领也要换取去见识的机会，列云天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老实说吧，你到底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你可别跟我说是为了给君正讨个公道，若是为了君正，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而你要是想知道案情进展，你也只需要等我回来转告于你即可，没必要自己去——。”

月尽欢却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想去见证一下，这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走一遭，不过如果太为难列捕头那就算了。”

列云天闻言一愣，见证？见证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见了月尽欢叫他列捕头。小丫头倒是有些气性，自己不过是还在权衡，没第一时间答应她，她就连称呼都改了，显然是不高兴了。

尽管如此，列云天仍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捂住了嘴沉思了起来。

思索片刻后，列云天开口了：

“带你进去看看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你我必须要约法三章：你只能看只能听，但没有我的允许什么都不准做，也不准说话。在内听到的一切信息全部都需要保密，不能外泄。你要是能答应我这些要求，我就带你去看看。”

月尽欢欣然答应。

见月尽欢答应的爽快，列云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列云天不想耽搁太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屑，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的两个小姑娘交代道：“我要和月姑娘出去一趟，这里还是老样子，照看文兄弟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两个小丫头门框外应了一声，随后就是一通抬桌搬椅的声音。列云天转头对月尽欢说：“好了，我们出发吧，早去早回。”

月尽欢点了点头，跟着列云天朝外走去。

两人出了小院，朝着大门走了没几步，月尽欢突然反应了过来：“表哥稍等，我离开府衙之前，还是得跟我师傅说一声才好，否则平白惹人担心。”

这也是应有之义，列云天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应该燕前辈已经开始给父亲治疗了……那我们先往父亲住的小院走，要是遇上仆从或丫鬟，也可以托付她们带个话。”

两人转了个方向，在列云天的带领下一起朝着知府居住的院子走了过去，月尽欢走着走着，突然心生感慨道：“这梧城不大，府衙倒是不小。”

列云天忍俊不禁，纠正道：“这你可就错了——梧城的府衙并不大，是个跟指头尖差不多大的地方。”

月尽欢一愣：“不能吧，我来府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大门进来之后前厅是官府，后面有至少两三个住人院，还有个花园……寻常富户恐怕都没这么大。”

如果这也只算得上是指头尖的话，这人得有多大？

“什么呀。”列云天边走边摆了摆手，“只有前面的官府才是真正的梧城府衙，地契归属梧城官府。后面这些院子啊花园啊，都是父亲到梧城为官之后，重金买下了周边的两处宅子，然后将他们和府衙并在了一起。”

列云天哭笑不得的看着月尽欢：“你还真以为哪处府衙会有这么大的花园和凉亭？都是我父亲他们买下的私宅，图着方便这才合并在一起的——等哪年我父亲功成身就，要么把后院和前面的府衙隔开，要么就一起转卖给下一任知府。”

“这么麻烦？”月尽欢有些咂舌，“何必这么麻烦呢，凑合住住不就好了？”

“我也这么说，”列云天叹了口气，“但是我爹娘不同意……他们说又不缺钱，置办的又是地产不愁卖，买了自己住着舒服。”

“不过现在看来我爹他们还是有远见的。”列云天想着小丫头先前不高兴了，就随手摘了一枝花递给了月尽欢，算是哄表妹，“我原本以为在梧城恐怕也就是暂居几年罢了，谁知道爹竟然在这小小梧城停留了近十年之久。”

说到这里月尽欢才想起来，自己这姨父一家原本可是京城人家，自己这表哥，也算是京城公子哥了。

两人边聊边走，不多时就远远看到了列知府夫妻住的小院。月尽欢眼尖，看到了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四下张望。

月尽欢不知道那人什么来历，又怕打草惊蛇，便一边扯着列云天的衣袖往一旁的灌木丛后躲去，一边说：“嘘，别说话。”

列云天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月尽欢的信任还是跟了过去，二人一起蹲下，借着灌木丛遮掩了身影。

列云天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问：“表妹，你好好的干什么呀这是。”

月尽欢没说话，而是伸出了一截葱白似的玉指，朝着院门处的人影指了指：“你看看？”

列云天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过去，皱了皱眉毛，小声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有？父亲他这是又……？啧，也不知道跟我先说一声有个防备。”

月尽欢却没有听清列云天的嘟囔，她正忙着细细端详那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小丫鬟穿了一身鹅黄的衣服，正趴在院门边上悄悄朝着里面张望着。似乎是看到院里没人，她转头朝着外面看了看，确定了没有人在留意到她的行踪，这才悄摸摸打开门闪了进去，还顺手带上了院门。

很小心，也很可疑。

月尽欢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这好像是昨天带着我前往柏家和文家小院的那个小丫鬟？”

“这样啊。”列云天皱了皱眉，“大概吧，我没注意昨天是谁给你带的路。”

列云天的表情十分平静，简直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月尽欢只觉得奇怪，按照列云天这几日表现出的性格，看到有人偷偷潜入，他竟然没拿着刀冲过去，甚至还摆出了这么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太奇怪了吧。

“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比起列云天，月尽欢反而更加着急，“她这幅做贼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疑……这个时候朝着院子里走，如果打扰了知府的治疗怎么办？我们还是赶快跟上去阻止她吧。”

列云天咽了口口水，面色有些奇怪，从嘴里挤出了句话：“走，我们跟上去看看……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月尽欢越看越奇怪，这种时候，列云天竟然还在担心打草惊蛇，而不是自己的父亲有个好歹？

不对，感觉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虽然有怀疑，但是月尽欢和列云天两人还是悄悄一起走到了院门旁。

不知道是不是怕关门的声音会引来警觉，那丫鬟只是虚掩了院门，而没有将其关严实，两人如果想的话，都不用翻墙破门，直接推门进去就是了。

月尽欢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列云天却小声阻止了她：“先别进去——要人赃并获才好，你现在进去她只需要谎称走错了你就没法为难他了。”

说完，列云天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对着月尽欢招了招，压着声音说：“跟我来。”

月尽欢跟着列云天绕到了院墙另一边，这里的墙上竟然有个小洞，通过其可以看到院子内的情景。列云天指了指小洞，又指了指月尽欢，月尽欢会意：这是让自己在这里盯着里面。

自己在这里盯着，那列云天呢？

还没来得及问，列云天自己一个人绕到了另一边，月尽欢跟到转角一看：好家伙，那里还有个可供人窥视的小洞。

这么小的洞，总不可能是用来通风的——这洞哪来的？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月尽欢回到了列云天给她指的小角落，小心地监视着院内的情形。

那小丫鬟进了院子依然鬼鬼祟祟的，朝着窗户摸了过去，

不得不说，小丫鬟看着诗歌没学过武功的，但是仗着她身形小，步子轻巧，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窗户边上，侧耳偷听着屋子内的动静。

只是她还没站稳几秒钟，一道黑影打破了窗纸，直直打在了这小丫鬟的额头上，这丫鬟痛呼一声，坐倒在地，整个人被暗器打得昏头转向，一时间都不知道逃跑。

屋内传出了燕归尘的哈哈大笑声：“列兄你看看，我就说你这府衙里肯定还有漏网之鱼吧？”

随之而来的是列知府没好气的声音：“燕兄，你有千百种手段能够留住偷听的人，怎么偏偏要把窗户打坏？虽然找个人来修就行，但是我夫人要费心思的呀！”

月尽欢见师傅和列知府早有准备，这才松了一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看到列云天早就绕了一圈从院门推门而入，甚至拿着一捆绳子——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摸索来的？

而列云天的表情，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有着果然如此的释然——显然他早猜到了这里会上演这样的戏码了。

看来，这是列知府设下的局？月尽欢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