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前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一日，列云天和月尽欢都觉得姜公齐可疑。二人商议之后，决定利用徐添墨来试探姜公齐到底是不是黄家的人。月尽欢走后，列云天构思好了具体的行动计划，这才寻了个机会叫来自己信得过的几个捕快和杭枫。等到几人到齐，他便和几人通了气，说明了晚上的行动和原因，让大伙儿做好准备。

“列捕头。”杭枫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怎么连你这样的直心肠都得了疑心病——就姜公齐那德行，他当得了眼线？”

众人听了杭枫的抢白，都默默点了点头，没有人有半点异议。

众人有这样的印象，自然是因为姜公齐自己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他体力不行，脑子不好，分配给他的任务也完成不了——要不是会来事，和众捕快打成了一片，只怕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没什么价值，所以在讨好别人这件事情上尤其上心，两位捕头更是他的重点目标。

但不管姜公齐怎么努力，列云天对他还是一直没什么好感，总想把他送走：倒不是出于恶意，而是觉得他干捕快这一行出不了头，不如早些换条路子。

可是杭枫却很吃姜公齐这一套，在姜公齐的努力下，两人交情还算不错。见姜公齐想要留下，杭枫也每每在列云天想赶走姜公齐的时候求情，这才让姜公齐一直留到了现在。

这也是为什么列云天提出怀疑，说自己打算试探一番之后，杭枫会第一个跳出来暗戳戳反对的原因。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得试试才放心。”列云天说，“而且，不过是带着徐添墨出去走一圈罢了，不算太大动干戈。”

见列云天坚持，捕快们也不再多说什么。熬夜出任务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既然列捕头坚持，他们也就奉命行事了。

杭枫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白了列云天一眼，“哼”了一声自己走了——也不知道是对列云天的决定感到不快，还是白日里受得气还没消。

约莫二更天，众人穿戴整齐，给徐添墨上了枷锁手铐，打算按照列云天的计划，带他前往侠义阁。

夜色已深，月明星稀，路上已无行人，只有打更声不时从远处传来。

列云天从小在梧城长大，又因着自己作为捕快时常巡街，对梧城大街小巷可谓是了如指掌，带着众人沿着一条人迹罕至又有些绕的路走向了侠义阁。

“列哥，你怎么走这条路啊。”有个小捕快年纪不大，人还有些跳脱，“这条路要绕路的，我们是不是该找一条近路，省得夜长梦多？”

寻常情况的话，确实应该按照小捕快说的那样做。可是今夜却不必寻常——列云天却巴不得夜长梦多，好让黄家的人跳出来劫走徐添墨。

“你列哥他聪明着呢，哪里需要你提点？”杭枫提着刀冷冷地说，“我觉得我们都不用急着去侠义阁，应该带着徐添墨先去百草镇转一圈才好。”

这就完全是在揶揄列云天了，一句话出口，周围的捕快们都笑了起来。几人虽然习惯了熬夜出任务，但是大晚上的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杭枫这句话，倒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列云天也明白几人心里不爽快，便没有上纲上线，而是也跟着大伙哈哈笑了起来，任几人拿自己打趣撒气。

不过，总归几人都有几年年资了，只是稍微笑闹了一会儿，众人就严肃了起来，各自警戒，连最看不惯列云天的杭枫也是如此。

路途过半，小捕快突然说话了：“列哥，好像有情况。”

“大伙镇定，自然一些。小吴你声音小点，只要能让大家能听到就好。”列云天押着徐添墨，给众人下了指示，随后示意那个吴姓的小捕快继续说。

“方才我们连转了几个弯，这才让后面的人露了马脚。”小捕快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也说不上自己是紧张还是兴奋，“后面似乎跟了个人，连续转弯的时候他恐怕是怕跟丢，走的快了几步，却差点跟的太近，吓得连忙转身藏回墙角后面，恰巧被我看到了——那个动作鬼鬼祟祟的，我怀疑他不怀好心。”

“明白了，做得好。”列云天眼色暗了暗：背后的人大抵是黄家派来的吧——知道今夜转移徐添墨的人不多。身边的弟兄都是信得过的，下午自己也一直盯着，没人向外传递消息。

那就只剩下姜公齐有可能把消息传出去了吧？还是黄家一直派人盯着府衙附近？

但不论如何，至少鱼饵已经吸引来了鱼，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鱼才会咬钩就是了。

……鱼没有咬钩。

然而，一直等到列云天一行人将徐添墨押至侠义阁，亲手交接到对方人员手中，预想中的劫囚或刺杀都未曾发生。众人只是白白神经紧绷了一路。

“好了，人也送到了。”任务结束，杭枫闲了下来，对着列云天就是一顿冷嘲热讽，“风平浪静，我们的列大捕头有没有什么想总结的？”

列云天正低头沉思，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没听进杭枫的话。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分明有人缀在众人身后的，怎么却没有行动？

难不成是自己这边人太多了？列云天扫了一眼众人，包括自己也就五个人罢了——以黄家的力量，从自己几人手中劫走一个不算困难。

不，甚至都不需要劫走，只需要杀人灭口就好了啊？

难不成背后跟着的不是黄家的人？还是说黄家并不在乎徐添墨，觉得他可有可无？

不管是什么原因，今晚都算是扑了个空，没有达成自己预期的效果——也就是失败了。

想到这里，列云天叹了口气，看向了身边的几人，拱了拱手：“不好意思诸位，让大家跟我一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没事儿列哥，反正我回去也只能吃饭睡觉，没别的事情干了。”吴捕快大咧咧地说，毫不在意这一晚上的折腾，“出来走这么一遭，我也算涨些经验。”

剩下的三个人悄悄白了小捕快一眼：你是没事干，我们可都有家有室的。这么晚回去，少不了挨婆娘埋怨。

“话不是这么说的。”列云天摇了摇头，“浪费的时间是实打实的，总得想个法子弥补诸位……要不我请大家去喝酒？”

列云天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在这时，肖青快步走了过来：“列捕头你怎么还在这儿闲聊？”

列云天转头的功夫，肖青就走到了众人面前，拽着列云天就要走：“你快些回去，知府的病情突然恶化，你们家的人到处找你，丫鬟都找到我们侠义阁门前了！”

但是一拽之下，肖青却没拽得动列云天——列云天习武多年，完全是一副武人筋骨，站在那里稳如泰山。再加上他听了肖青的话完全愣住，没有跟着走的意识，整个人像是长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肖掌事你这是什么意思……？”列云天回过神来，有些慌乱，“我父亲怎么了？”

“别废话了，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肖青松开了手，“我已经让你们家的丫鬟在门口等着了，你直接跟她回去吧。”

“好好好。”列云天归心似箭，朝四位同僚一抱拳，“不好意思诸位，似乎出了事情，我得赶快回去了，明日再见！”

话说了一半，列云天就拧腰抬腿冲了出去，看的四人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吴捕快才幽幽开口：“那……这顿酒我们还喝吗？”

………………

月尽欢听列云天讲完了前天晚上的事情，挑了挑眉：“不是吧，所以我们一拳出去打了个空？”

“不错。”列云天苦笑，“不过这也不能彻底洗清姜公齐的嫌疑，这两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都避着他。”

“……没什么问题，小心不是坏事。”月尽欢点了点头，又突然觉得不对，“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失魂落魄的？”

“这才哪到哪，我还没说完呢。”列云天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肚鸡肠不成？办案遇到瓶颈是常有事，这种程度的挫折都受不了的话，我这捕头也别做了。”

“行行行，你接着说。”月尽欢伸手找小二又要了一盘瓜子，嗑着瓜子催促了起来。

列云天嘴角抽了抽，小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说书的了，又是喝茶又是嗑瓜子的，过会儿她不会真往自己面前丢赏钱吧。

摇头甩掉了脑子里荒诞的想象，列云天接着说了起来：“这两日你师父和我母亲严防死守，不管说什么，就是不让我亲眼看看父亲的状况。我本就心里没底，焦虑不已——”

“本来君正昨天夜里醒了，我难得高兴了一下，睡了个好觉，结果谁知道今日又出了事情。”

“等等等等。”月尽欢见他要继续说下去，伸手打断了他，“文君正醒了？”

“对啊。”列云天愣了愣，“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月尽欢一脸疑惑，“我自从昨日下午回了药仙居，就没再去过府衙了，府衙里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

“可是……”列云天也是一脸疑惑，“燕前辈昨夜离开了府衙，说是要回药仙居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