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陆海嘉的心弦因为宋江河的话有了颤动。

她抬头看向他，正好撞进男人那泓琥珀色的深潭中。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泓深潭中有迷茫困惑，有怜惜，也有失落。

唯独没有的是爱意。

掐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她平静地问宋江河：“六哥，你抽过烟酗过酒吗？”

宋江河不解地摇了摇头。

他烟酒不沾。

不知陆海嘉问这些话何意。

意料之中的反应。

陆海嘉扯了扯唇角，她对宋江河的满腔爱意早已随着时间的浪花淹没在深海中，化成一畦碧水蓝天。

仍在心间占据一席之地，无法忽视，却已能够风平浪静。

“喜欢一个人是小心翼翼、惴惴不安，情绪会忍不住跟着对方的喜怒哀乐走。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她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宋江河缓缓说，“我曾经喜欢过你那么多年，数度春秋，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你，而已。”

她的话语仿佛有重量般，在宋江河心底落下狠狠一击。

有那么一瞬间，宋江河不敢直视陆海嘉的眼睛。

心底万般情绪涌过，喉咙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嘴唇蠕动片刻，却说不出一句有分量的话。

宋江河知道自己不算能言善辩的人，但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能如此词穷。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海嘉艰难地朝宋江河扯出一丝笑容：“六哥，等我回A市联系你。”

她知道自己现在笑得可能不太好看，也不再勉强自己，扭头推开了车门。

宋江河望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车门“砰”的一声合上。

陆海嘉头也不回朝单元门走去，她走得很急。

她能感觉到，车内宋江河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进单元门后，她身子一软，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宋江河视线到达不了的角落，抱着膝盖无声痛哭出来。

还好。

在这个自己曾经喜欢过这么多年的男人面前，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下次见面时，也能坦然地面对。

宋江河看着陆海嘉的身影没入单元门后的黑暗中。

他收回视线，心烦意乱得厉害。

抬手将车窗落了下来。

四月的晚风裹着几分凉意吹来，他耳边响起两年前陆缙西出国找他时说的话。

他说：“宋小六，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嘉嘉对你的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但凡有点脑子都看出来了。既然你选择跟她结婚，要么你就好好对她，要么回国后你就跟她离婚，省得一错再错。”

一错再错吗？

宋江河眼底一沉，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洞开的单元门，迅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单元门关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踏入“啪嗒”一声亮起。

他刚拾步想要迈上台阶，却听到身侧传来一阵极克制的啜泣声。

宋江河脊背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就看到蹲在单元门后抱着膝盖无声痛哭的陆海嘉。

原本就瘦的小姑娘，此刻缩成一团，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脊背一抽一抽的。

他记忆中的小姑娘，从小肆意张扬，就算哭起来也要惊天动地人尽皆知的，何曾像现在这样委屈克制过？

历经数年空白，宋江河已经不能把面前这个小心翼翼的陆海嘉和记忆中的女孩对上号了。

舌尖有点苦涩，他忽然就能理解刚才为何陆海嘉要说自己变了。

他自以为对她的了解，在亲眼所见后不堪一击。

宋江河不知道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仿佛气管被人攫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小心翼翼地朝陆海嘉迈出一步，伸手试图安慰她，可原本要落到她背上的大掌在即将贴近陆海嘉的时候，又如触电般地缩回。

犹豫几秒后，宋江河在陆海嘉身旁蹲下，然后伸手将她轻轻带入怀里。

“嘉嘉，对不住，是六哥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宋江河音色晦涩。

陆海嘉脊背先是一僵，听到宋江河的话语，终于没忍住抱紧他的腰身低声大哭起来。

宋江河抬手轻轻抚着她的发顶，任由她宣泄：“哭吧，哭过了就好了。”

他的傻姑娘，这些年是受了多少委屈？

其中又有多少是因为他？

俩人不知道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期间有同单元的住户路过，投来目光好奇打量。

宋江河只是朝对方歉意一笑。

住户们也心眼明。

如今社会压力这么大，谁还没有个情绪崩溃的时候。

时光仿佛在此刻缩地成寸，俩人穿过九年的空白，又变成了当初的嘉嘉和六哥。

等到陆海嘉的情绪稳定下来起身，宋江河的腿已经蹲麻了，卫衣的前胸也被她的眼泪洇湿了一片。

陆海嘉甚至还抓着他的卫衣擤了把鼻涕。

宋江河看着惨不忍睹的衣服，叹息，这衣服看来没法要了。

“我送你上去？”征询的口吻，但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陆海嘉点点头。

眼泪止住后她就很沉默。

陆海嘉没想过宋江河会跟进来，刚才被他拥进怀里的时候，突然心中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都被她甩到了脑后。

现在情绪过去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走吧。”宋江河俯身捡起她扔在地上的包，语气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旧小区没有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陆海嘉在前，宋江河在后。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走廊灯下，俩人的影子却重合到了一处。

陆海嘉在301门口停下脚步，她回头对宋江河说：“我到了。”

“进去吧，看你进去后我再走。”宋江河朝她笑笑，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如同少时般温和：“嘉嘉，六哥答应你离婚，我在A市等你。”

听到想要的答案，陆海嘉却一点都没觉得轻松，。

她抬头看向宋江河：“六哥，我能再抱抱你吗？”

宋江河愣了下，随即缓缓张开双臂。

陆海嘉上前搂住他劲实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感受男人胸腔的颤动，一下一下，真实而有力。

“六哥，对不起，也谢谢你。”

宋江河眼底一深，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陆海嘉，大掌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嗯。”

很快，陆海嘉就放开他：“你回A市我不去送你了，一路顺风。”

“好。”

一扇门彻底隔绝了俩人的视线。

宋江河看着眼前闭合的房门，眼底的平静一点点皴裂，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握紧又松开后，他才转身下了楼。

陆海嘉靠在门板上，听着门后的脚步声消失后，低头换鞋。

她放下包去洗手间洗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哭得妆都花了的狼狈模样，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心想，真是难为宋江河了，看到她这副鬼样子，竟然也没笑出声。

卸妆洗澡后，陆海嘉走出洗手间，她思索片刻，走到沙发边拉开茶几抽屉，一个黑色的丝绒首饰盒跃然于现。

宋江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视线顿了顿后，拿起首饰盒，手指轻轻推开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国外小众品牌的项链，水滴形状的，镶嵌的彩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记得这款项链还是云朵无意间看到发给她的，说很适合她，她也觉得好看，前阵子陆缙西问她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她随手就把图片发给了她哥。

陆海嘉合上首饰盒，给宋江河编辑了一条信息：【生日礼物很喜欢，谢谢六哥。】

宋江河回了个“嗯”。

陆海嘉坐在沙发上盯了这个字发了很久的愣后，才放下手机，起身去吹头发。

.

次日上班，陆海嘉精神有些恹恹的。

李琦见状担忧问：“嘉姐，你今天看起来脸色很差，没事吧？”

“没事。”陆海嘉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大概这周上太多班累到了。”

“对啊，什么时候能不调休啊~”李琦趴在桌上哀嚎着。

陆海嘉见状好笑，抬指敲了敲她的工位：“赶紧起来，要是师姐来了看到了，你又要挨训。”

“她反正也没少训我。”李琦嘟哝着，但头颅好歹是从桌上不甘不愿地抬起来了。

陆海嘉拉了会片，久久不能进入状态，起身去卫生间打算泼点水清醒一下。

一进洗手间就遇到了很久不见的同事林露。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露跟了个小网剧项目，制片方要求跟组，陆海嘉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着她了。

“昨天。”林露正对着镜子补妆，突然涂口红的姿势一顿：“对了，我昨晚跟朋友在附近的潮汕砂锅粥店吃饭，看到你和一个帅哥在一起，谁呀那是？”

“呃……我老公。”陆海嘉狐疑，“你看到我怎么不和打招呼？”

“不方便。”

看着林露欲言又止的神色，陆海嘉猜这个朋友，大概又是她新的相亲对象。

林露今年二十九，家里正卯着劲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来者不拒，但一个都没聊超过一个月。

“不对，你老公？”林露回味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海嘉，“就是你那个为了梦想随便找的本地男人？”

PS:看看有没在追更的小伙伴，吱一声，证明我不是在单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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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