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哥不嘱咐,我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自己打车回家的。”驾驶座侧,宋江河的声音徐徐飘来。
陆海嘉被他看得心虚,随即耳根子慢慢热起来,她别看视线不敢与宋江河对视,嘴里咕哝着:“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宋江河不置可否,注意到她不自在的样子,唇角的弧度往上翘了翘。他收回视线,缓缓启动车子。
车辆从停车场滑出,慢慢汇入了城市的干道里,还没走出多久,就遇上了红灯。
等车时,宋江河落下车窗,晚风卷着丝杨絮飘进车内,撩入他的鼻尖,痒痒的,他揉了揉鼻子,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蹙眉重新合上了车窗,问:“北京一直这样吗?”
陆海嘉初始不解,直到看到宋江河捻起方向盘上的杨絮后,才恍然大悟:“也不是,就春天这阵子杨絮比较多。”
宋江河颔首,叮嘱:“你有过敏性鼻炎,出门记得戴口罩。”
“我知道。”陆海嘉的书包里常年备着口罩,只是没想到宋江河竟然还记得她有鼻炎这件事。
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宋江河不觉有他,注意到红灯变绿,重新启动了车子汇入车流。
车厢里有些沉默,安静地仿佛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海嘉低头抠着手指,还在思忖要不要此刻跟宋江河提离婚的事时,没想到对方先开了口。
“多少年了?”
陆海嘉一愣:“什么?”
宋江河目不斜视,薄唇缓缓掀动:“我们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么心平气和的相处过了?”
车内没有开灯,路边柔和的街灯映照在男人脸上,桃花眼微微上扬。
陆海嘉抿了抿唇。
从她十八岁那年得知文珺的存在有意疏远宋江河开始,距今已经整整九年了。
本以为俩人最终会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可没想到会阴差阳错成为互相的配偶。
只是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到底也是她的虚妄了。
见她没接话,宋江河自顾自地说道:“从你上大学那年开始,我就察觉到你有意疏远我,我找过你哥,你哥只是说女孩家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我便也没当回事。可是后来我发现你逢年过节都绕着我走,我当你是厌了我,直到两年前我们领证后,你哥找到我,我才知道……”
说到此处,他扶着方向盘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嘉嘉,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那样的心思的?”
说实话,宋江河一开始从陆缙西口中得知陆海嘉的心意时,是震惊居多。宋陆两家是世交,虽然陆海嘉从小喊他六哥,但若真按辈分算下来,应该叫他一声六叔才对。
因此从小到大,他只把陆海嘉当小辈爱护,从没想过她对自己还有那样的心思。
当时领证是因为被刘琅钰逼得紧,也架不住陆海嘉的请求,一时昏了头,就算当初陆缙西没出国揍他那么一顿,他自己回过神来也觉得这事干得格外荒唐,乃至这两年,他都没脸联系陆海嘉,只掐着节日送几句祝福。
“六哥,其实你不用有心理负担。”陆海嘉沉默片刻才开口,“毕竟两年前结婚是我提议的,我爸妈一直不同意我来北京工作,那时候我只有跟你结婚,他们才会放心,觉得我迟早会回A市。”
“如今你进修回来了,我也在北京发展得挺好的。”心里打定了主意,陆海嘉阖了阖眸,“我们离婚吧!”
话音刚落,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陆海嘉隐约看到一团黑影从车前方闪过,然后身体就被甩了出去,又被安全带的惯性拽回座位。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喉道里反酸出一股果汁饭菜的味道,恶心的感觉直往嗓子眼冒。
“抱歉,不知道从哪蹿出一只猫。”宋江河歉声开口,他睇了陆海嘉一眼,“没事吧?”
陆海嘉摇摇头,她抬手揉了揉胃部,试图压住上涌的不适感。
宋江河这才重新启动车子,车子没走多远,陆海嘉胃里的不适感再次袭来,她不得不摁下车窗,让晚风透进来些许,才感觉稍微舒服些。
宋江河并未察觉到她的异常,他抬指托了托眼镜,神色晦暗不明:“你想跟我离婚?”
“嗯。”陆海嘉忍着不适,“两年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等你进修回来我们就离婚。”
宋江河抿着唇不语,他踩了脚油门提了车速,直到导航超速的提示音传来,才缓缓松了油门。
斟酌片刻,他薄唇微启:“嘉嘉,其实我们也可以不离婚。”
陆海嘉的胃因为宋江河的急刹和加速,已然翻江倒海,早就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
“六哥,你开慢点,我人有点不舒服。”
宋江河视线朝副驾驶睨了眼,这才发觉她神色难看,眼底顿时一沉:“是我开太快了?”
开口的同时,他松了一脚油门。
“嗯,人难受,有点晕车。”陆海嘉感觉自己要吐,连忙道:“六哥,麻烦路边停下车,我有点想,呕……”
话还没说完,她就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宋江河连忙靠边停了车。
车一停,陆海嘉就推开车门跳下车,蹲到路边花坛难受地干呕起来。
宋江河见状,也解开安全带,拿过纸巾下了车,想了想又绕到后备箱拿了瓶江一时备用的矿泉水后,才疾步走向陆海嘉。
陆海嘉晚上本也没吃多少,胃里翻江倒海,但却只吐出一些汁水。难受间感觉有只大掌落在背部,轻轻拍打着。
宋江河皱眉问:“很难受吗?”
陆海嘉抬了抬手,示意他别再拍了:“好多了。”
“擦擦。”宋江河收回手,抽了几张纸递给她后,拧开了矿泉水瓶瓶盖,“漱个口。”
“谢谢。”
陆海嘉漱过口后才从地上起身,低血糖的缘故,眼前一阵眩晕,宋江河早有准备及时搀住她。
“谢谢六哥。”
等她站稳,宋江河才放开手,没好气道:“短短一分钟不到,就跟我说了两次谢谢,嘉嘉,就算你打算跟我离婚,我也是你六哥,用不着跟我如此生分。”
陆海嘉咬了咬唇,垂头没吱声。
不说谢谢,难道说“不客气”吗?
她实在不懂宋江河拧巴个什么。
宋江河不知道她的内心戏,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就见陆海嘉聋拉着脑袋,还挂着水汽的细密睫毛微微颤动着,看起来委委屈屈。
他瞬间没了脾气:“好点了就先上车,今天外面风大。”
陆海嘉“哦”了声,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塞给他,非常听话地上了车,然后,甩上了车门。
宋江河胸腔里莫名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
只觉得与面前这个疏离客气的陆海嘉相比,还是少时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看得更顺眼一些。
他低头默默旋紧矿泉水瓶,长腿阔步朝驾驶座走去。
去酒店的路上,俩人皆是沉默不语,在酒店附近停了车,宋江河解开安全带,偏头问:“你在车上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还没等陆海嘉回答,他又自顾道:“算了,你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吧,留你一个人在车上我也不放心。”
陆海嘉:“……”
那你还问什么?
她不得不跟着宋江河下车,停车的地方距离酒店还有几百米,宋江河这次没有特意放慢脚步,陆海嘉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到酒店大堂后,她累得直喘气:“我不跟你上去了,我就在大堂等你下来。”
陆海嘉怀疑他是故意的。
宋江河这才回了头,他刚打算开口,一道女声插入:“江河。”
俩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文珺。
文珺一身休闲的装扮,像是出去夜跑刚回来,她注意到陆海嘉的时候,“咦”了一声。
陆海嘉身体下意识绷紧。
相对于陆海嘉的紧绷,文珺显然轻松许多,她自如地和陆海嘉打招呼:“嘉嘉也在啊,身体怎么样了?昨天你在机场晕倒,把江河吓得够呛。你记得我吧,我们以前在A市见过。”
“好多了,谢谢你,文珺姐。”陆海嘉当然记得文珺,印象还挺深刻,只是此刻三人身份转变,未免有些难堪。
她并不知道文珺和宋江河住在同一个酒店,如果知道,那她刚才一定呆在车上死活都不下来。
“那就行,低血糖平时要注意些营养摄入。”文珺神色如常地叮嘱了一句,扭头看向宋江河,“你先忙,晚点跟你聊聊去A市的事情。”
宋江河颔首:“行。”
文珺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海嘉一眼,朝电梯间走去。
陆海嘉拧眉望着文珺的背影,她也要回A市,是准备去宋江河所在的医院工作吗?
“我们也上去。”宋江河突然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陆海嘉试图挣脱,但没能挣开,她气呼呼地瞪着他:“你拉着我干嘛,我不是说了在大堂等你吗?”
“嘉嘉,你在怕什么?”宋江河居高临下地凝着她,琥珀色眸底噙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仿佛被他窥穿心事,陆海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没有,我只是人不舒服,不想走了。”
宋江河无奈道:“你呀,说了你又不信,那就亲眼看看。”
陆海嘉莫名其妙:“看什么?”
宋江河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向电梯:“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搞婚外情。”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