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夜探

一张字条写着“长安根基已稳,三百石之家颇信。”

看来长安那边的四气堂发展的不错,虽说目前还只是取信于小官之家,但崔嵘在长安花了大力气,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与贵戚高官搭上线。而另一张纸条则长些,写着“常山王欲送女入未央为妃妾,适龄者唯四、五,当警惕。”具体的情况小小字条难以详述,但足以证明早前聂从犀的猜想是对的,大王召她回去,果真是为了在婚事上做文章。行五的同安翁主是郑王后爱女,郑氏必不舍女儿远嫁,那么这个皇妃之位,自然是为行四的灵寿翁主聂从犀准备的。

常山王都名真定,真定分堂的坐馆大夫姓骆,善推拿,凭独门的手艺征服了王宫中一个负责采买的内监,想必今天这个消息就是从那内监处套出来的。若想知道更多的细节,怕是要到了真定之后找骆大夫才行。不过好在聂从犀早做了准备,并不担心这劳什子的婚事。

甘草愤愤的反复戳着同一块炭,聂从犀看着好笑,逗她说:“怎么不为我高兴,能做天子的妃妾可是莫大的荣耀,若真做了皇妃,日后论起尊卑,比郑王后还高上一筹呢。”

“女公子合该是月宫仙子、天上仙鹤,若是被困在深宫里,便如笼中鸟,再也无法展翅,婢有何可高兴的。”甘草一通瞎比喻,丝毫未留意仙鹤也是鸟这一细节,“大王只在乎这事带给他的好处,何尝考虑过女公子的心意。”

聂从犀笑了笑,自由、荣耀、她的心意、大王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牙还牙,以血偿血。她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无妨,且让他们高兴几日,反正注定是空欢喜,可不值得你气一场。昨晚的鱼汤我见你用的香,早上又让厨房准备了,你今日辛苦,得好好补补。”

这边屋里甘草被聂从犀三言两语定了心,那边的上房气氛就没有这么好了。

“你确定是昨日住进传舍的人?”陆璆的脸色臭极,没想到处理药材这样的小事也能出岔子。

“错不了。早上属下离开那四气堂便发觉有个小乞儿跟着,若是高家的,盯梢不会用小孩子,那必然就是刚刚那个医馆派来的。属下便在那医馆外等,见那女郎出来便一路跟着她,没想到她一路东逛西看,最后居然进了传舍。”没错,那个从四气堂斜对面茶馆就开始跟踪甘草的瘦高身影,正是兴康。

“你如何能确定问题出在这女子身上?”

见主子果然问到这里,兴康有些小小的得意:“属下细想过,原先掌柜的与属下相谈甚欢,眼见着生意就要成了,他是去了一趟账房回来才改了主意的。那就说明问题出在他去账房,定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才使他反悔。属下觉得这人应比属下来的晚,否则一开始掌柜的便可拒绝,没必要来回反复。”

陆璆点点头,表示认可。兴康见了继续道:“于是属下让许鹰驾车去了另一家医馆,属下则找机会折返回去一探究竟。属下回去后并未在大堂里见到那掌柜的,不知他是否还在医馆里,加上白日里不好潜入,只能在外观察。侯了好一会才见一个年轻女郎出来,属下先前到医馆时并没有见到她,她必然是晚些才到的,而且这女郎步伐轻盈,衣着仪态也不似寻常百姓,她出来没多时,掌柜的便回到了大堂。属下觉得没有这样处处都巧的,便跟了上去,之后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之后跟着跟着发现这女郎竟然进了传舍,兴康方才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去打探了一番。因着昨天入住的事,传舍中不少人都知道他们一行是常山国的人,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常山国的传符是做不了假的。

陆璆思忖片刻,这可真有意思了,虽说他此行的目的地是常山王宫,却没想到在这个小镇子先遇上了常山的人,还跟药铺有些关系,这也太贴近他的目标——身居常山的神医后人了。更甚之,这人就跟他同住一片屋檐下,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若说是老天爷送到他手边的线索,却也不大可信,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可若说是高家估计设的陷阱,那更加不可能了。高家人并不知道他眼下的行踪,况且他们只当自己是出来寻解药,并不知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找人,因此不可能在这件事上算计他。事出反常必有鬼,想探个究竟也不难,陆璆招手让兴康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

平乡临水,入秋后的夜晚比别处多了几丝凉意。药炉将小小的屋子烘的干爽温暖,甘草热好汤药就将炉火熄了,留一丝余温足矣。聂从犀喝完了甘草递来的热汤,便起身将门窗仔细的关好,然后拿出一支小小的塔香点了放在窗前的长案上,不多时,一股清甜的香气便在屋中散开,闻起来像是烤干果的味道,衬得小屋暖意融融。俩人又说了会话,这才将灯熄了各自安歇。

“咚!——咚!咚!”梆子声一慢三快,便是到了子时了。夜沉沉,传舍各处灯火早已熄灭,白日里繁忙的小镇此时已陷入了沉睡。一阵风起,似是有两只大黑猫从传舍屋檐掠过,除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外无一丝响动,故而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其中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的落在聂从犀窗外。黑影陆璆已确认过,这一行常山来的人只得了一间中房,那这房里住的必然是这一行人中地位最高的,只要确认了这人的身份,一切便都可明了。陆璆屏息贴在窗边听了一会,听出屋里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然后便伸手轻轻推了推窗户,发现窗已闩上了。于是他拿出一把随身的匕首轻轻将窗闩拨开,将一支芦管伸进窗缝,吐出一缕迷烟,接着静候片刻方才翻身进了屋。

屋里隐隐有烤松子的香味,看来这屋主人还是个爱吃零嘴的,陆璆心想。虽是半夜,但今夜无云,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屋里,足够目力过人的陆璆视物了。他蹲在窗前的长桌上,扫了一眼屋子,房间不大,东边一张架子床并立柜,西边一张方桌。架子床上躺着两个人,似乎已经被迷烟放倒,并没有醒来的迹象。能确定这两人身份的东西应当是在行李里,陆璆轻轻从长桌上跃下,直奔立柜。打开柜门后果然看见一个小箱,陆璆用匕首挑开箱子,却发现箱子是空的!

中计了,陆璆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便感觉身后有刀风袭来,他转身格挡,却发现手脚有些麻痹,内力似乎停滞了。他心下一凛,不仅中计,还中毒了。来人身量不高,使的是一把小短刀,一击不中却不气馁,反手一个刀花劈向陆璆的右臂。不过两招陆璆便意识到,对面这人功夫不差,不但身手灵巧,且力气在女子中不算弱。若是自己没有中毒,这人在自己手里过不了十招,可眼下手脚逐渐失力,不可再拖延了。于是他故意卖个破绽引这人上前,自己却侧身躲开,突的向远处站着的另一人攻去。

聂从犀在陆璆往屋里吹迷烟时便醒了,她对药物最是敏感的。她轻轻推醒了身旁的甘草,因睡前服过松林月的解药,这小小迷烟对她们二人并未起作用。甘草袭击陆璆时,聂从犀便站远了些,免得影响甘草动作,可没想到还是落入敌手。陆璆虽手脚发软,但拿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聂从犀还是不在话下的。聂从犀微怔,她没想到这人中了她的松林月还能行动如此迅猛,脖子上架着的匕首在月光下乌色带赤,瞧着十分锋利,于是她默默收回手里的毒针,并不打算去和陆璆比拼谁的手速更快。虽然被刀架着脖子,但聂从犀知道此人不是为取自己性命而来,否则一进屋就直接杀了她二人便可,搜柜子做什么,于是她出声道:“壮士想要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只要不伤我二人性命,其余身外之物皆可奉上。”

陆壮士见她镇定自若地跟自己谈起了条件,丝毫不似平常人那般胆小,更加认定她身份不一般,于是压低了嗓音说:“我要找什么,你应当清楚才是,做了这么些准备何必还要装傻。”

聂从犀皱眉,她清楚什么,她只是一贯惜命,每晚睡前都会点上一支松林月,这香会麻痹人的知觉、封锁习武之人的内力,对人体并无其它害处,夜间点上一支便能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因此这一路上她每晚都会在屋里点上一支以防万一,没想到一路平安,却在今天起了作用。对了,今天!要说和往日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今天甘草阻止四气堂收越骑的草药,难道这人是为这事来的?

她稳稳心神,平静的说:“我们不过是去常山国投亲,并未带什么值钱的物件,壮士这样说我倒是不明白了。”

“若是心中无鬼,何必点迷香、携武婢?”

“不过是出门在外求个平安,何罪之有?”

聂从犀三言两语将问题都挡了回去,陆璆一时也有些哑言,似乎今晚的一切都是个误会,可他总觉得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

见身后之人不说话,聂从犀试探道:“壮士应当知道,传舍乃是官驿。我们能住进来,身份自然不一般,若是惊动我家中护卫或是传舍的卒役,可就不好收场了。这传舍中眼下还住着越骑,若是惊扰了他们,壮士有把握能逃的掉吗?”

陆璆差点气笑了,这女子白天刚坏了他的事,晚上还敢拿他的名头出来吓唬人,真是“有胆有识”,他懒懒道:“那又如何,如今你为鱼肉,我只需一抬手便可取你性命,便是平乡所有的官兵都赶来,你也看不到了。”

这样漫不经心的语气更显森冷,可聂从犀却放下心来,这人果真不是为了取她性命的。她被刀抵着喉咙,自然容易感知到身后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听到越骑的名号并不意外,言语中又无所畏惧,聂从犀心中有了猜想,于是说:“壮士既然能分辨出我这屋中点的是迷香,想必内力已无法牵动,甚至手脚开始发软。若一直没有解药,不出一盏茶便会四肢麻痹,失去知觉,一炷香以后麻痹蔓延至脏腑,到时便是神仙也乏术。我固然看不到官兵围困这里,壮士想必也见不到这一幕了。”

“能比你多活一柱香,我也不算亏,一定替女郎整理好遗容,以报多活一时的恩情。”这恩情二字说的格外清楚,聂从犀觉得自己一定听到了对方咬牙的声音。

陆璆日记:“第一次见面,我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对我下了毒,礼尚往来,真是良好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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