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的黑衣人在木片上轻轻踏过,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三个木片,此时他已经跨越了半个湖面。
他在空中腾空了一段距离,身体受重力下落,第四片木片位置正好,他脚尖点在上面,正欲再次腾空,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湖面之上突然探出数只荷花,眨眼间便纷纷绽放开来,为湖面增添了几分颜色。
只是这美景,显然是带着杀机的。
湖面清澈无波,以众人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湖面之下的情况,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注意到,这荷花因何冒出水面,那死士又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这异常的景象当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但异象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几乎是眨眼间,尚在空中的黑衣人便已经被荷花上射出的花瓣穿透,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方的水面重重跌落,溅起了一大片波澜,湖面很快便被大量涌出的鲜血覆盖,看起来格外渗人。
曲冬凌凝视着翻涌着血浪的湖面,对方的尸体此时已经出现在湖面上。
他将目光移到盛开的荷花上,这荷花并非真的,想想也是,哪有荷花会开得这么突然。
一道道金属管从水下探出,上面陶瓷做的荷花栩栩如生,而那粉中透白的花瓣,便是取人性命的利器。
成安王面色不变,挥手示意继续。
立刻便有人顺着前边之人的脚步,保留了前三个木片的位置,而在之后修改了数个方向,再次冲了出去。
这次冲出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其中一人走在中央,另外三人层保护状将其围在中心。
他们竟仿佛看不到前人的下场一般,冲出去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犹豫。
情况依旧如之前的死士一般,几人踏过前三个木片毫无异状,而当他们脚尖点过第四个木片之时,立刻便有大量的花瓣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席卷而来。
外圈的三个人几乎是不遗余力地保护中央之人,然而花瓣层出不穷,即使在他们三人的掩护下,中间之人向前踏出了更多的距离,但终究没能成功到达亭中。
卓铭盯着湖面眨了眨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悄咪咪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无人说话,于是便静默不语,他现在不要当神偷,而最好成为一只木鱼,就那种一敲就响一下,不敲便永远不会发出声音的最好了。
成安王面色不改,仿佛死的不是他忠心的下属,而是路边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保持沉默,身后立刻便有人再次走出,机关花瓣的数量虽多,但终有穷尽之时,若是一直找不到破解机关的方法,那么只要将这条路途上的花瓣消耗尽,也是可以过去的。
曲冬凌目光闪了闪,他的手掌轻轻握紧,随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一步,从留在岸边的黑衣人手上拿过锁链的一端,对方看了一眼成安王,见对方点头,方才松手。
曲冬凌握着铁链手腕重重甩动,缠绕在尸体上面的铁链随着他的甩动被高高扬起。接着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之上。
这些人不知道机关的触发装置,又被刻意培养的只会听命行事,所以便只能模仿前人的方法,不断触发机关,消耗花瓣。
但是曲冬凌是知道的,铁链甩在水面上,前两下没有任何反应,在成安王皱眉之前,机关被触发,大量的花瓣铺天盖地的再次射出,他控制锁链一连重复这举动数十次,直到那周围的机关花瓣消耗一空,而又再无其他异状之后,方才停手。
成安王丝毫不在意机关形成的原因,他只是命人将锁链收回,带着锁链的一端,直奔湖心亭。
待到对方将锁链固定好,又有两人上前踏过锁链飞驰而过,在确认完全没有其他异状之后,他才动身踏过湖面。
其他人看没看出来这机关形成的原因卓铭不知道,但是他是看出来了,湖面上的尸体现在还浮在上面呢。
正常沉入湖面的尸体绝不会这么快速地浮上来,这些尸体与其说是浮上来的,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沉下去。
这机关一旦触发,其实想要破解便变得容易起来,然而困难的也在这一点,哪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给其他人铺路呢?
至于曲冬凌刚才的犹豫,卓铭也尽收眼底,但是对于他而言无关紧要。
等到众人都安全地站在亭子中,成安王便将目光投向了曲冬凌。湖心亭单从外观看起来,堪称天衣无缝。只这么扫视一遍,实在难以找到机关的开口。
曲冬凌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在下也并非全知全能。”
成安王盯着他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虽然不满对方有所隐瞒,但考虑到这家伙或许还有些用处,于是他便转开了视线,这目光落在了卓铭身上。
卓铭心说我招谁惹谁了呢?
他心里腹诽,身体却非常老实的乖乖走上前去。
整座湖心亭浑然天成,你甚至无法从上面找到榫卯之间相连的缝隙,卓铭甚至怀疑这湖心亭是用一整块木头雕制而成,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大的铁杉木。
他观察的时间越来越久,便明显感觉到背后传来的视线愈发灼热起来。
很显然成安王在面对近在眼前的登天之路时,失去了自己往日的耐心,如今他一刻钟都无法等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将破碎虚空的秘籍拿在手中。
卓铭的汗水顺着额头缓缓流下。他目光在整座湖心亭上一寸一寸扫过,却不敢轻举妄动触碰其中任何一处地方。
湖中的暗器机关他已然见识过,明白了那位数十年前的大宗师绝非浪得虚名,他现在踏错一步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会是他无法承受的。
然而这座湖心亭实在是太过精巧,哪怕他全神贯注巡视了数遍,依旧无法找到任何线索。就在他感觉背后成安王的视线已经化目光为刀刃,似乎已经思考从哪里下刀将他劈成两半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将目光转移到了脚下。
卓铭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仿佛同一只壁虎一般,目光寸寸扫过地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的角落。
他的眼光何其毒辣,早在之前观察亭子之时,便将亭上的建筑和雕刻分毫不差地记在心中,此时目光扫过,很快便发现了不对。
这亭子中地面亦是有纹饰的,其纹饰风格同湖心亭整体风格相似,但是此时地面左上角的一块地板,却偏偏有一小部分的纹路同其他地板之间稍有差异。
这差异极为细小,若是常人,怕是对着画像一对一比照都不见得能看出,但是他是卓铭。
没有丝毫犹豫,卓铭当即从腰间抽出一个木棍,将其射出打在那块地板上。
他当然不会拿手去按,这双手可是他浑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若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用自己的这双手去涉险。
机关运行时静默无声,地面悄然打开了两块地板,露出一个足够一人向下滑行的道路。
成安王看着一眼道路,不需要他再次发令,立刻便有死士先行为他开路。
众人等待片刻,很快便有几声有节奏的声响自下方传来,成安王这才不再犹豫,自通道向下而行。
此时外面明明是白天,但通道之内却极其昏暗,除去之前下来的死士手中所拿的火折子之外,再不见其他光亮。
等到所有人都下来,这些死士用手中材料制作的一个简易火把。通道之内方才可以勉强视物。
前方通道幽深狭长,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而且由于没有光亮,并不能清晰看到前路情况如何。但只要动动脑子想一想便知道,其中必然危机无数。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曲冬凌就知道自己这个地图该说话了。
他和卓铭就仿佛两只被成安王的视线操控的木偶人一般,只要被点中就必须要按照对方的指令做事,不做不行,做错也不行,只有成安王这个操控者满意,他们才是木偶人,否则他们就要变成碎木块了。
好在曲冬凌对这座岛屿的情况确实知之甚详,让这件事只在于他想不想说,而不至于无话可说。
他指着地面说道:“流沙。”
又指了指上面:“积水。”
再指了指侧面的墙壁,正想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卓铭这只木鱼竟然没用敲便自己响了:“只要不触发什么机关都不重要的。”
他蹲在地上,看着地面:“这地面是翻板,很常见的东西,只是这里用的材质有些特殊。”
一般的翻板机关都是用木板,制作好的陷阱上放置数块木板,其中间有轴,下缀一小型相同重量的物体,达成一个微妙的天平,人踏上去之后便会跌落到陷阱中,之后木板会复原。
那位当初制作机关的时候,必然是知道能来的都是江湖人,若是木板,没准还能被打碎有一线生机,于是便更改了制作材料,做到真正的有进无出。
翻板的接口并没有掩饰,虽然火光昏暗,但卓铭还是发现了。
不过这大概只是诱饵,江湖人不触碰地面,也可通过侧面的墙壁借力,而墙壁上……卓铭拿着自己的小木棍,对着这个地方连续敲了数下。
木棍敲动青石墙壁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十分明显,卓铭在敲的时候还用上了内力,这便让这股声音响的更为持久,在他停手之后,咚咚咚的声音依旧在通道内来回反复,响个不停。
而就在最后一声拉长的响声结束之时,突然,墙壁两侧缓缓打开了一道道方形孔洞,露出了里面精致的灯盏,火光摇动,这条幽深的通道终于完全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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