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旷旷见到施维身后的王瑾,尚未开口,便先叩拜在地。
王瑾虽纳闷他不知怎么和商枝同行而至,但眼下更深露重的,三人连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便先叫人去休息,一切待明日再言。
商枝便携了妇人和自己回屋去休息,白沁庭对陆旷旷很是热心,亲自领了他和自己同屋,陆旷旷正想和王瑾说些什么,却见施维有意挡着他的视线,不明白这个施娘子怎么从一开始便对自己颇有“敌意”。
王瑾自然没错过施维的小动作,二人回屋后,王瑾坐在床边,捏了捏施维的手,难得诧异道:“你似乎对宽儿很是不喜?”
“你没瞧见商枝回房的时候,眼睛都长在后脑勺上,朝着他的吗?”施维不满道。
“哦,那你生气什么?从前是谁说的,女大不中留?”王瑾好笑道。
“可他那视线却一直缠着你……”施维更不满了。
“你多心了,宽儿他对我绝非男女之情。”王瑾心下明白了,小维这是不满商枝心悦于他,他却将心思放到自己身上。
“我管他什么情,总之就是不太舒服。”施维将头埋进被子,闷声闷气道。
王瑾见施维耍起了小性子,觉得更好笑了,扯了扯被角,温声道:“出来,小心憋着。”
话刚落音,一只手顺着被子伸进去挠了挠施维手臂,只听得一声低笑传来,施维一个翻身便将王瑾拉到怀里,狐狸眼中闪着微光,低声道:“方才我没亲够。”
王瑾一大早是被院子中的呜咽声闹醒的,她探了探身旁,一片冷清,施维已经起床多时了。
她最近总有些惫懒,也不着急起来,而是眯着眼睛听了半晌,辨认出是杏婆婆的声音后,才忆起昨夜商枝已经将那妇人接了回来,听这院子中“认亲”的激动之声,她想,这人应是施梅没错了。
待起身到了院中,见施维正坐在木椅上为妇人切脉,施家夫妇,商枝,陆旷旷,白沁庭都围在一旁。施维见她起了,才将手收回,对施老夫妇道:“并无淤堵之症,应是受了刺激才会如此,我先替梅娘子开些方子。”
说完,便朝王瑾招手,笑道:“阿瑜可醒了?饿了没?”话刚落下,陆旷旷眼疾手快地抽出一条木椅,恭敬道:“您坐。”
施维见他那副样子,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杏婆婆一脸不放心,追问道:“可她这般已经十几年了,还能好么?”
施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人在受到巨大刺激或者惊吓后,神智上有些失常也是有的,若说恢复,有时候也看机缘。她记得从前师傅说过,若是能有一些从前她熟悉的人或者事出现在眼前,可能会加快病者的康复,但那也只是“可能”。
但幸好这梅娘子的身体尚算康健,便是一辈子想不起来,也能无病无灾地安享晚年。
念及此,施维宽慰杏婆婆道:“婆婆莫急,她身子挺好的,想不起便想不起罢,人平平安安地活着最重要。”
王瑾听完这番劝解,不由抬头看向施维,见她面色坦然,毫无恼急之意,便知她心境和从前相比已经大有不同。
当时她找这人,是为了铸剑山庄当年那场大火,可现在她说“人平平安安地活着最重要”。
小维终究,和从前不一样了。
杏婆婆听得施维一番话,也不由点头道:“倒是我执拗了,梅儿能再回家便是好的。”说完便和简老伯搀着梅娘子回了房去,她絮絮叨叨,一边说起从前的事,一边观察着梅娘子的反应,期望能引导她想起些什么。
白沁庭见三人已走,也向余下的人作揖要走。
他现在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掰出十四个来用功,原以为是那妇人生了什么病,但见师娘说她无事,也放下心中担忧,对王瑾道:“师傅,沁庭先回房读书了。”
王瑾点点头,开口道:“待会儿记得出来吃点东西。”
商枝也颇有眼色,道是粥还温着,要去做几个小菜,大伙儿好用早膳,便也一溜烟跑了。
眼下院子中只剩下了王瑾,施维,还有拘谨的陆旷旷。
王瑾指了指身旁的木椅,开口道:“宽儿,你先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旷旷自是不敢隐瞒,便将如何路遇商枝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只是商枝和自己那段“一见钟情”的小插曲,他犹豫了几息,还是决定按下不提。
“把人撤走吧,我不需要。”王瑾听完,吩咐道。
“可是……”陆旷旷犹豫了。
“宽儿,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他知道了,难保不会连累整个施家村,若事情到了那一步,岂非我之大过?”王瑾见陆旷旷犹疑不定,便将事情摊开了说与他听:“你也走吧,我过几日便要离开这里,以后莫要再寻了。”
“是,属下遵命。”陆旷旷咬了咬牙,应声道。
施维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搭话道:“小大人,阿瑜有我陪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赶紧回去吧,想来你们事情也不少,别耽误了。”
陆旷旷从木椅上起来,朝王瑾拜了拜,便起身要走。
商枝却不知躲在暗处偷听了多久,见陆旷旷要离去,也顾不得隐藏,急匆匆拦道:“你要去哪儿?”
陆旷旷见她一脸焦急,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看王瑾,一言不发。
倒是施维见二人这番,出言道:“商枝,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话,现在依旧算数。”
“但你可想好了,他不见得是你想的那样子。”施维继续道。
“娘子,我知道的……”商枝朝施维点点头,又转身去看了看陆旷旷,鼓起勇气道:“我想和他一起走,不管是加入他那什么暗卫,还是做旁的什么都好,我想和陆郎君一起。”
“你过来。”王瑾听完笑了笑,朝商枝招手道。
商枝其实也有话想对王瑾说,见她唤自己,便擦了擦手,和她一同进了屋子。
王瑾端了杯茶递给商枝,示意她先坐,然后又在枕下翻了个令牌,递到商枝面前,笑道:“小丫头,这是我替小维给你的嫁妆,先收好了。”
商枝看着王瑾手中的牌子,只见上面刻着龙纹样式的图案,却不知是个什么用途,便疑惑地看向王瑾。
“你要跟他走,却不知道他是何身份,在做什么?”王瑾将令牌放在商枝手中,另端了盏茶,坐到商枝身旁,轻轻开口道:
“宽儿他现在是龙卫的首领,在替当今天子做事。这是龙卫三杰令,原有三枚,一枚应在当今圣人手里,一枚在宽儿手上,这枚以后就是你的了。”
“你可以拿着它加入龙卫,也可以拿着它嫁给他,这都看你的选择……和努力。”王瑾放下茶盏,伸手摸了摸商枝的头,鼓励道。
“他、他若是知道我从前……”商枝这才意识到,陆郎君原来真是个“官儿”,还是很了不得那种,她摸着自己手臂上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彼岸花图腾,突然惴惴不安道。
“傻姑娘,谁没个从前呢?宽儿不是那种只认来路的人。”王瑾知道商枝在担心什么,她从前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有了心上人,噬魂宫便成了她的“偏见”和“马脚”,若是不小心露出,不知会不会伤己及人。
“瑜娘子,还是你胆子大……”商枝似乎被开解到了,展颜道:“人人都说宫主是个妖女,可你偏偏不怕她……”
“你丫头这说的是人话吗?”施维刚推开门进来,便听到商枝的“高见”。
“我、我什么都没说。”商枝赶忙捂住嘴,瞪着眼睛道。
施维懒得理她,径自走进里屋的立柜处,拿出一柄疏影剑,递到商枝面前,轻声道:“收好了,以后在龙卫要更加勤于武艺,别给我丢人。”
商枝低头盯着施维手中那柄精致优雅的宝剑,尚未开口,眼圈却先红了,哽咽了半晌,才吐出个“好”字。
她和连翘从小便被施维养在身边,宫主那时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少女,却也护佑了她们周全,将自己和妹妹拉扯长大,她们二人虽名为宫主的婢女,可实际早将施维当做亲姐姐一般,眼下她要舍了施维而去,心中自然有愧又有痛,然施维非但不怪,还赠她这样的厚礼……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施维也如王瑾般,伸手拍了拍商枝的头,笑道:“若是他敢欺负你,我叫连翘去揍他。”
说起连翘,商枝这才将眼泪擦干,低喃小声道:“娘子放心,我会时常与连翘通信,告平安的。”
二人自是一番叮嘱后,才将商枝送到院中。
立在院子里的陆旷旷见王瑾笑脸盈盈打量着自己,神色颇为紧张,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大人,我……”
“我已将弘敏的令牌给了商枝。”王瑾朝陆旷旷点了点头,开口道。
她想说的都在这句话里,陆旷旷闻言,便知道王瑾的意思了。
以后不论他和商枝是否能结佳缘,他都要护这个姑娘的平安,大人麾下的龙卫三杰,是并肩作战,可以交出后背的战友。
白沁庭也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怔怔看着商枝道:“商枝姐姐,你要和陆大哥亲亲了吗?你们要走了么?”
商枝脸上一红,佯怒道:“小鬼,好好念书,少看些画本子!”
说完还是走到白沁庭跟前,抱了抱他,轻声道:“要孝顺你师傅和师娘,以后考上状元了,我亲自来给你道贺!”
商枝妹妹的故事从这里结束,但也从这里正式开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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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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