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见一面吧

还没等到陈岁安的回复,端午便如同张脚似的跑到了人跟前。

最近实在累得不行的陈岁安稍一合计,还是决定出去溜达几圈。

金乌西垂,陈岁安收拾了钱袋一个、短刀一把、酒葫芦一个、麻绳一段挂在身上。最后还顺手拿过斗笠在脑袋上比划几下,末了又放下。

无名倚在墙边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你今晚要卸谁的假面?”

陈岁安转过头来轻叹口气,道:“朋友说的,重大节日,樊城繁华场所除官兵外皆不可携带大型管制刀具,要是不幸被抓到了,那赎金可贵了。”

她的声音不大,无名依旧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带着些许不悦问:“朋友,什么朋友?”

“和我一起搬货的。”

“姓甚名谁?”

陈岁安微微耸肩,认真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每天搬货的人这么多,看到谁便和谁唠。”

如她所说,渡头上的脚夫一天没有上千个也有几百,再加上那来来往往的商贩走卒,平日里闹出点冲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只是两人简单地聊天。

无名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稍作沉思后道:“若一切顺利,五日后,你便可离开那渡头了。”他的语气不似往日轻快,陈岁安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无名又轻声重复一遍,又将人安抚了两句,两人才正式走出雅间的大门。

樊城的人也是普通人,樊城今日的端午节同古往今来的千百个端午节相比也没区别,只是靠着热闹的人群堆叠起热闹的街道。

街上人流如织,欢呼声,叫喊声不绝于耳。

水中河灯飘摇,岸边明灯高悬,照得黑乎乎的人间温暖万分。

两人仿若初次进城,从街头走到巷尾,对沿途吃的玩的看的都略微驻足,评判片刻。

街边摆摊的大多是些普通百姓,卖的东西也都不贵。几文钱的花灯、粽子、香囊、艾草数不胜数,看得人眼花缭乱、分不清南北东西。

陈岁安一路上挑挑拣拣,最后拿十来个铜板买下了一条木雕的游龙。

不过手掌大小的玩意做工却是十分精巧,龙鳞、龙爪、龙须一斤俱全,甚至连那龙睛都是从未见过的明亮。

“师兄,你瞧这玩意多精致。”陈岁安兴高采烈地拿着游龙給人显摆。

她正是喜欢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的年纪,河风吹起发梢拦在眼前,无名想也没想,便伸手替她抚开。

“小九,这个给你。”无名从袖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手帕递给她。

解开手帕,里头是一个巴掌大的香囊。

天青色布料上面绣着两片祥云和一排涌浪,拿在鼻尖轻嗅,里头便传出一股淡淡花香。

“绣花我不会,就只能先买一个了,希望小九别嫌弃。”无名笑意盈盈,无法更改的眼眸里似乎有星辰万千。亮晶晶得着实好看。

“哪里哪里,我谢谢师兄还来不及呢。”陈岁安莞尔一笑,拿着香囊在眼前瞧来瞧去。

有来便要往,陈岁安拿出刚刚还喜欢的不得了的游龙递到无名眼前,笑道:“那这个我便给你吧。礼尚往来。”

无名轻轻摆手,正要拒绝,陈岁安赶忙抢先说道:“祝师兄龙腾四海,名扬五湖。”话音未落,她便强硬地把那游龙塞到了无名手中。

举起来的手一顿,无名轻笑道:“借你吉言。”

没有尽头的繁华大道,靠中间的位置用原木搭筑了一个高塔。红色火苗在上叫嚣着要吞没黑夜,两侧似乎有神龙隐秘其中。

无名领着人在人群混乱穿梭,相比在游玩更像是在寻找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路上的游人好似也都渐渐回了家,原本脚不沾地的大街露出一片斑驳。

陈岁安吃掉一个哈欠,拽住无名的衣袖正准备商量着回酒楼,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混乱的人群中,一声清晰的“阿岁”喊得两人脚步一顿。

陈岁安和无名交换了一个视线,得到肯定后才敢回过头。

身侧的百姓如潮水分离往两侧涌去,只为了露出目光尽头那张熟悉的脸。

熟悉的称呼就在嘴边,陈岁安却突然不敢开口。

记忆里的三师兄肌肉匀称、皮肤白皙,但此刻站在眼前的人形销骨立,一身黑衣,还算干净的脸庞上满布雨打风吹的痕迹。眉眼间更是显出了几分戾气。

陈岁安转头望向无名,期待着这人给出些许反应。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或是无措,无名只将眼一抬,便继续玩他手中的龙舟去了。

来人见着眼前两张陌生面孔不由得一愣,原本带着希冀的眼中渐渐浮上失落,却还是双手抱拳,主动开口:“二位,抱歉,在下认错人了。”

高台之上的火焰还散着最后一场高热,身侧的行人各个嬉笑打闹好不快活,自然无人为这毫不起眼的三人停住片刻。

“无妨。”无名微微点头,率先伸出手想把身侧蠢蠢欲动的人带走。

这段时日非常听话的陈岁安第一次生出异心,想也没想赶忙把人叫住,“三师兄,是我。你没认错。是我,阿岁。”

陌生的面孔发出的声线是熟悉的,念安双眼一瞪,看着这眉眼实在是不敢相信,“阿岁?”

“是我,我易容了。”陈岁安急急忙忙解释道。说着还从袖中掏出她的梅花袖箭,将熟悉的涌浪纹路摆在眼前。

念安心中一喜,脸上也立刻带上了惊和笑。

古人常言一个人的人生头等幸事是他乡遇故知,更何况此刻还是两个在外飘零许久的人,登时便压抑不住的情绪上演了好大一场寒暄。

陈岁安的眼中满是欣喜,高兴地问:“三师兄,你怎么在这?”

“我前几日来这找人,结果看到城门口的告示实在是眼熟,就在那要了一张。”念安微微皱眉,气愤之情溢于言表,“阿岁,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干这种仗势欺人之事,长这么大,我家阿岁都只敢杀鸡宰牛,他们凭什么污蔑你偷盗杀人!”

陈岁安闻言喉头一紧,突然想到那倒在泥泞中的黑衣人一时间都不知如何替自己辩解两句。只好尴尬地笑了一声,“师兄信我就好,那坏事我是的确没干的。”

“我就知道,这天下总有人不配当什么父母官。”念安实在是越想越生气,他实在无法理解他这连短刀都没开刃的小师妹怎么可能杀人,“我去给你讨个说法。”

“三师兄,你先别动。”陈岁安指了指自己的脸,赶忙把人劝住,“我这不是好好的还能上街嘛?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念安看着陈岁安陌生的脸孔,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正想再念叨几句就听见一声咳嗽。

无名虚虚捂着嘴,对这位依旧容易咋咋呼呼的三师弟轻轻摇头,“这里头的确有些误会,所以我们现在就在抓真凶,等找到人自然就替阿岁洗清冤屈了。”

“对啊对啊。”陈岁安赶忙点头,上下晃动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似的。

念安应声转过视线,盯着这位和自家小师妹看上去较为亲密的男人,越看越觉得这身形他定在何处见过,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陈岁安闻言一喜,正准备将身侧这位给好好介绍一番就看着人抢先一步道:“在下无名。”

念安将无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定睛在他眼下的伤痕处,脸色微变,问道:“你跟着我师妹做什么?”而且这人刚刚分明还想直接拉走他的小师妹。

“我们只是偶然同行罢了。”自知走不脱的无名面无表情地朝陈岁安一指,“前段时日在有间客栈,她找我借了十二两银子,什么时候两清我们什么时候散伙。”

“师兄……”陈岁安几乎为这胡言乱语拍手叫好,但又前半段的推托之词暗暗心痛。

明知是在喊自己的大师兄转过头没有接话,以为在喊自己的三师兄立刻生出无限的责任心。念安果断掏出随身携带的包袱,毕恭毕敬地递到了这位不太面善的债主眼前,道:“那我替她还了。”

虽然不理解无名的目的,但陈岁安也已经明白这人的脾气,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放人走。于是下一秒,陈岁安就劈手夺过那布袋放回念安手中,道:“三师兄,使不得。我欠钱哪能叫你还。”

“你是我小师妹,你的债就是我的债。”念安一脸认真,想也没想又把布袋递到了无名面前。

陈岁安怕无名收下银子真要走,心一横就打算说出他的真实身份,就看着无名接过布袋轻轻一抛,道:“这里头才八两,还有四两,二位谁负责呢?”

被捏得十分紧实的布袋此刻已经解开了束缚,里头的几颗碎银乖巧躺在男人手中,怎么也看不出有十两的样子。

念安右手攥拳放在嘴边掩饰性的咳嗽一声,道:“还有四两,我过几日还您。”

“过几日,是几日?”无名依旧不紧不慢地看着那八两银子,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花来。

被问到的两人对望一眼,都没有讲话。

三个人已经在这交谈了不少时间,不远处的商贩直转过头来盯着他们瞧。陈岁安挪开视线思考着如何接话。

“算了,反正今日我有入账,我就要睡那喜福楼去了,二位自便。”无名笑着朝过分沉默的两人点头示意,转过身就要走。

“别,别,大……”陈岁安反应过来抬脚要追,话刚到嘴边又生硬地拐了弯,“大哥,您等等我啊。”

无名的脚步飞快,连带着陈岁安也跟着跑起来。念安哪里看得下这种拉拉扯扯的场面,直接抬手拦住她的去路,问:“师妹,你这是去做什么?”

“那人厉害的很,今晚和他睡喜福楼去。”见念安还是一脸不解,陈岁安又道,“而且我们还欠他四两银子,我们泽海山的弟子不可以赖账耍滑。”

“但是……”念安摇摇头,“你和那人整日待在一起,多少有些不太好。”

陈岁安看了看念安的腰间,“那三师兄,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念安闻言脸颊一红,而后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想想赶忙又道:“无妨,我现在就去弄些铜板来,总有地方歇脚的。”

“别去忙乎那有的没的,现在便跟我走。”陈岁安笑着大手一挥,一把掐住念安的手腕,也不等人拒绝便急拖住人跟在无名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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