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一时间原地怔住,见丰柳镇众人皆在赶他们走,且已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便带着人驾着马车走了。
柳默早在他爹给她订下这婚事的时候,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取消这门婚事。
她派人查了江远棋的底细,发现他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浪小子。
她正愁没有江远棋的把柄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名老人认识江远棋,并对他恨之入骨。
老人说出江远棋他们三人抢他们银子的事情,但漠村被屠,他心里其实清楚,与江远棋他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柳默却利用这一点,花高价买通老人,带着他去指认江远棋。
老人见着那白花花的银两,动了歪心思,他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两。
反正这事也有一半事实,怂恿着几位妇人一同去指认江远棋。
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易茵茵拉着薛郎中飞快走来,薛郎中仔细检查完之后,摇了摇头,众人便明白古叔已经无力回天了。
吴婶说古叔一直患有严重心疾,他不愿江远棋他们知道。
一是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二是他说他这病好不了了,再怎么治也治不好,何必浪费钱。
江远棋仿佛晴天霹雳,他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眼眶的泪跌出。
是他,是他害死了古叔。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是如此扎心。
他又自责又愧疚,这种心情让他无比难受。
他无法接受古叔的离去,呆呆地跪在地上许久。
久到人群一片哀声散去,只剩十斤,顾牵机,祁温,易茵茵陪着。
久到太阳落下山,江远棋眼里没了光,满是红血丝。
久到江柏坐在院子里,一下午没移动过,满眼心疼的看着疲惫的江远棋。
……
落日余晖,少年的悸动的心破碎不堪。
江远棋等人悲痛为古叔安葬完之后,便各自回了家。
清冷的月色照耀着回家的路。
江柏坐在院子里淡漠地等着他和十斤,桌子上摆满了已凉透的饭菜。
这还是江柏第一次这么晚等他回来。
但他却不敢看他爹,小心翼翼的往自己屋子走去。
“一天没吃东西,不饿吗?”
江柏看着他憔悴的背影,心底涌起一丝心疼。
“小十斤,你也饿了吧,吃点东西。”
又看着在江远棋身后满脸担忧的十斤柔声说道。
江远棋摇摇头,“吃不下。”
回屋将自己锁了起来,悲伤的蜷缩在床榻上。
又是一晚不眠夜,成了帮主之后,他就没有一日是睡得安稳的。
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是出现古叔的死,就是出现柳默的脸。
在他眼里,柳默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女子,她还让他给柳家送酒。他本以为柳默也对他有好感,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清晨,十斤发现江远棋不在屋子里,便急忙去后院找江柏。
江柏指着远处的一棵百年老树。
那老树枝叶繁茂,枝丫粗壮,让人一看便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也正是这一棵百年老树,当年江远棋他娘亲才想着在这片地上种满杏花陪伴它。
江远棋只要一有伤心事就喜欢躺在这颗老树上,好似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安慰。
十斤坐在木凳上望着远处孤独的身影,心里也十分难受,看着看着便趴在小方桌上睡着了。
江柏拿着早上买的包子和一壶杏花酒,看着十斤正睡的香甜,便没打扰她,轻轻给她盖上一层外衣。
“喝杏花酒吗?”
江柏看着侧躺在粗壮树干上的江远棋。
江远棋纹丝不动,不作回应。
江柏靠在树干上,慢悠悠的吃起包子,看着这漫天的花瓣,好似人间仙境一般,这包子吃起来亦是格外美味。
许久,后边传来声响。
“爹,我是不是又让您失望了。”
江柏没有一秒犹豫,高声道:“失望,失望至极。”
江远棋紧闭双眼,再次沉默。
“你娘品行兼优,知书达礼,怎会生出你这般品行不端,不学无术的孩子。”
“后来想想,我年轻时也如你一般,一心想闯江湖,做盟主,称王称霸,一心只想坐到那最高的位置,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对我另眼相看,可后来遇见你娘,就…”
说到这里,江柏没再说下去。
“然后呢?”
江远棋甚是好奇,坐起身来问道。
江柏从未与他说起过他娘亲的事情,在他印象里,他娘是因病而死。
“然后,就隐居此地,做对闲散夫妻,一起养护这片杏花。”
“你娘可喜欢我酿的杏花酒了,有了你之后,我们这个小家更完整了。我们还说要给你生一个妹妹,你一听便高兴的到处说你有妹妹了,你有妹妹了,这不,妹妹没能来,你娘就生病走了。都是命运,无法强求。”
江柏唏嘘的亿着往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心里对古叔的愧疚,我理解。我也遇到过古叔几次,他也总是与我说起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好孩子,你啊,莫要辜负他对你的信任才是。”
“如今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呢。”
江柏再次递给他包子与一壶杏花酒。
顿了顿。
江柏说的对,他不应该这般颓废,他要振作起来,往前走。
他接过包子一顿猛吃。
什么都不能将他打倒!
他可是江小爷!
拜耗子为师的江小爷!
江柏看着他一口包子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
随即看着远方的十斤又说道:“你看十斤,她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又寄人篱下。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乐观又坚强,其实这心啊,早就千疮百孔了。说实话,你还不如她。”
江远棋心头一颤,鼓着腮帮子,呆呆看着正睡得香的十斤。
再听江柏说道。
“昨日一整日跟着你,担心你,晚上没吃几口饭,估计也没睡好。我之前问她为什么跟着你,她说江远棋好,我说她傻。”
“我留着她,一是心疼这小姑娘,她这么乖巧懂事,却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心里再苦,但她还是选择相信,相信自己也相信周围人。”
说到这里,江柏的眼眶泛着红。
他特别心疼十斤,她才十六岁,在失去唯一的亲人,还要寄人篱下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乐观开朗,她心里有多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二是,弥补我和你娘,没能生个女娃,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臭小子,你以后对她好点,别总是对她那么冷漠。”
“还有,仅此一次,下次若要再让老子知道你坑蒙拐骗,我打断你双腿。”
江柏说着说着突然语气生硬又冰冷起来,这才是江远棋习惯的语气。
刚才那般柔和地与他说话,倒江远棋有些不习惯了。
“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远棋举着拿着一碗酒的手举起,坚定的发着誓。
看着江柏走后的背影,一口将剩下的包子吃完,再兑上一口酒,心中苦闷减退了不少。
从树干上跳下来,便看到迎面跑来的十斤。
“江远棋,你别难过了。”
十斤脸上还存着睡觉的痕迹。
见他沉默不语,再次安慰道:“江叔说人总是要死的,你要是想古叔了就抬头看看星星,最亮的那颗肯定是古叔,他也肯定想你,你也不要自责,虽然你有错,但也不全然是你的错。”
江远棋心想这算哪门子的安慰。
像之前十斤一样抬头望着刺眼的天空。
十斤噗嗤一笑,“你傻呀,大白天的哪来的星星。”
江远棋自嘲一笑,又想起刚才江柏说的话。
昨日十斤站在他前面护着他的场景,还有以往十斤看见他就笑脸盈盈的模样,心里竟产生一丝抽痛。
他不敢想平日里她总是一脸的开朗,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定很无助很悲痛吧。
“我没事了,放心吧,我还要去处理武林大会的事情,先走了。”
他不知道该与十斤说些什么,还是一如既往冷冷地回应着她。
走时又问起。
“十斤,你有想过你以后想做什么吗?”
人总要找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这样才能不辜负这一生。
十斤缓缓摇摇头,以为江远棋是厌烦她在驱赶她。
她低头回道:“我现在,还未想好,但是,我会很快离开这里的,不会烦你的。”
她内心一紧,她知道江远棋定是烦透她了,才会说这样的话来提醒她。
江远棋只是希望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去依赖他人,希望她能独立,能很好的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岔开话题道:“你想去西蜀城看看吗?”
十斤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我,能去吗?”
他想要让十斤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找到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
这样她才能成长,才能在日后就算没有他们在身边,她也能保护好自己。
“当然,不过,你得听话,不能乱跑,不能乱相信别人。”
十斤将刚才的失落收回去,转而开心的答应着江远棋,跟着江远棋去找顾牵机与祁温。
江远棋一一上门向顾天一与鱼保清表达歉意,怎么说也是他带着他们的儿子去抢银子的。
错全在他,若他们要罚,他都认。
顾天一对江远棋倒是没有偏见,甚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只和他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必放在心上。”
而他也是选择平静的与顾牵机促膝谈心。
顾天一非常了解他儿子是什么样的人,自是不担心他会变得有多坏。
一直以来,这颗石头在顾牵机心中重到让他无法呼吸,他无数次想与顾天一坦白一切,却又因不能背叛江远棋与祁温而放弃。
如今,这石头终是落了地,他也舒坦多了。
他坚定地向顾天一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若再犯,便自裁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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