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棋泪眼婆娑的翻阅着这一封封满是爱意的书信。
江柏对他,总是冷漠又严肃,他一直觉得江柏压根就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他们之间能谈心,但从不交心,彼此有彼此的顾虑。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柏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在保护他。在莫村被追杀那日,救他们的竟然是江柏,难怪他觉得那身影熟悉的很,可那个时候他就是想不起是谁。
原来,他第一次参加武林大会,江柏也在;原来,他斗穷奇那晚,江柏也在救他,他虽然注意到了,但却没有心思去深究。
他心痛的翻开最后一封信:
远棋,这封信爹想写给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只要是对的,爹都支持你,不再阻止你。
爹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害得你从小便没了娘亲在身边,爹愧对于你,更愧对于你娘。
爹能活下来,都是因为有你,有你在爹身边,爹就很开心,很知足。
爹这一去,若是能带着你们平安无事回来,爹就陪着你们一同闯荡江湖,怎么样?到时候,你小子,可别嫌你爹老,你爹我,可是剑神。
若爹不在了,定要替爹好好打理杏花园,那可是你娘亲最喜欢的地方。
记得爹说的话,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活着的人要向前看,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
还有,照顾好自己和小十斤,若是可能,你娘和我很想认小十斤这个儿媳妇,你小子可别辜负了。
小远棋,保重,若有下辈子,爹与你再江湖再见!
江远棋再也忍不住,抱着一摞书信,蜷缩在地上,放声大哭。外面的人听得亦是心碎不已。
十斤克制着自己没有进去打扰他,在外面哭着唤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凉飕飕的大风袭来,吹得人凉意四起,微暗的天压得人喘不上气。屋子里面的哭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随着“嘎吱”一声的开门声,众人满脸心疼的望着门口沧桑没有精气神的江远棋。
江远棋一一扫视着他们,随即一个不羁的笑,嘶哑道:“小爷没事了,你们放心吧,人嘛,反正要死的,我爹说的。你们还受着伤,快回去吧,明日,我们好好喝上一杯,庆祝我们打败了鬼厉主,大家也都平安回来。”
“好,江远棋永远都是恣意潇洒的江小爷,与侯老前辈口中所说的江叔江大侠一样。”,顾牵机满眼泪光的与他对视。
“嗯,当然。”,江远棋努力撑着笑脸,控制着眼泪。
十斤看着这样强撑的他,内心狠狠的抽痛,朝他走过去,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道:“江远棋,我冷。”
江远棋低头轻轻替她擦着眼泪,一颗晶莹的泪水滴在十斤的脸颊上,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般,十斤感受到那颗眼泪的酸苦,猛地钻进江远棋地胸膛。
江远棋眉头皱了皱,亦是紧紧回抱她,在她耳边说道:“十斤,以后这个家里,我只有你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十斤紧紧靠着他地胸膛,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快速的心跳声,她回道:“好,我也只有你了,江远棋。”
此刻,身体才有了回温,顾牵机等人亦是放心地回家去了。而落回,再次不辞而别,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秋末的夜总是凉风阵阵,江远棋躺在那颗老树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一个晚上,十斤偷偷的在堂屋角落边望着他。直到寅时,江远棋才昏昏欲睡,巳时被外面的热闹声吵醒,迷迷糊糊往屋里走去。
“爹。”
忽而,脑袋嗡地一声,遂想起昨日他亲手给江柏下葬地场景。心口泛起一阵疼痛,他不愿意相信,四处找着江柏的身影,吵醒了睡在堂屋的十斤。
十斤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喊着江柏,不敢出声。
江远棋双眼泛着红,他心里清楚江柏已经不在了,但他就是不愿意相信。他站在十斤对面,期待又脆弱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十斤,你看到我爹了吗?”
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十斤看着这样的江远棋,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
见十斤闭口不言,只悲伤的看着他,他仍然不死心,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过头便看到顾牵机,祁温与易茵茵在院子里。
他再次泛起一丝期待,朝他们走过去,问道:“牵机,温狗,茵茵,你们看到我爹了吗?我找不到他。”
顾牵机不愿看到他这样消沉,将手上一块白布盖住的牌位递到江远棋面前。
“远棋,江叔已经不在了,你要振作。江叔的牌位,吴叔昨晚连夜赶制的。”
吴叔便是丰柳镇有名的木匠师傅,木匠活做得极为细致。
江远棋颤抖的双手接过牌位,故作冷静道:“哦,对,谢谢。”
他将牌位放在他娘钟玉璃的牌位旁边,随后提着两坛酒往江柏墓地走去。
侯邱在墓地陪着江柏聊了一晚,细数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躺在墓地上睡着了。
江远棋等人的祭拜吵醒了侯邱,侯邱打了个哈欠道:“你们来了。”
又闻着那飘香的酒气,道:“什么酒?给我也来一碗。”
江远棋给他倒上一碗,他啧啧称赞道:“好酒,这就是木白酿的杏花酒?”
顾牵机朝他点了点头。
“没想到,木白还有这等手艺。”,侯邱叹息道。
几人坐在墓地旁,一碗一碗的喝着酒。安静之余,鱼保清走了过来。
“十斤,镇外有人找你。”
十斤一脸懵,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娘,谁找十斤?”,祁温问道。
“我怎么知道,一男一女,叫什么清羽,还有什么,英。哦,对了,还有找江远棋的,也在镇外呢。”
“是清羽师兄和凤英师姐。我去看看。”
十斤清楚清羽和凤英这次来找她,定是要带她回丰仑观的,且她也该回丰仑观祭拜她师父虚弥道长了,也该为那些因为她而死的师兄师姐们赎罪了。可她心里放不下江远棋,也放不下刚去世的江柏,江柏对她来说,是和云姑何芝一样的亲人。
他们朝镇外走去,清羽看着憔悴的十斤,紧皱眉头,凤英亦是满脸担忧。
戚玄之高傲的站在一旁等着江远棋。
“江远棋,我收到了师兄书信,江木白前辈的事,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这次我来,一是祭拜下江前辈,二是,你该回太叔府了,我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议。”
祁温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江叔刚下葬,你就来催他,你就不能让他多休息几日吗。”
“我知道,你心中悲痛,我也理解,但此事不仅关乎西蜀城,还关乎整个江湖,你们离开的这些日子,西蜀城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祁温再次凶狠道:“这与江远棋有何干系,你们自己不会处理吗?”
“确实与他没什么关系,是关乎我们所有人,江湖,恐怕要大乱了。”
戚玄之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说着。
“戚副帮主说的没错,近日来,西蜀城频频出现怪事,且不少人失踪。”
清羽一脸严肃道。
“欸,丰柳镇最近也是怪事连连,我们田地一夜之间皆被糟蹋,而且,家里的鸡鸭狗,半夜叫个不停,莫名死了不少牲畜。我们还以为野猪出没,但你们这么一说,不会我们这小镇也要大乱吧。”
舌大娘惊慌问道。
在场的村民们皆惶恐不安,纷纷讨论着各家的损失。
“木白一死,江湖上有心之人便多了起来,看样子,又要面临一场恶战了。”
侯邱摇头唉声叹道。
这话一出,村民们更是慌不择路,神情焦急万分。
“各位,别着急,这江湖大侠那么多,一定有办法的,大家都安安心心的,别怕。”
鱼保清对村民们安抚道。
“好,我知道了,跟我来。”,江远棋面无表情地说道。
江远棋带着他们一等人祭拜完江柏。
清羽便拉着十斤说道:“十斤,该和我们回丰仑观了,师父还在等着你呢。”
易茵茵最是见不得清羽,表面看着清风徐徐的君子模样,实则是内心阴暗的伪君子,总是用虚弥道长来绑架十斤。
易茵茵将十斤拉到身后,不满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你是十斤的师兄,也不该这般顺手拉她。”
清羽亦是看不惯易茵茵,觉得她是个毫不讲理的粗野女子,也懒得与她辩,对着凤英道:“凤英,带十斤回丰仑观。”
凤英看着易茵茵凶狠的眼神,不敢去拉十斤。
十斤知道这一次清羽铁了心要带她回去的,她也该回丰仑观赎罪了。她挣脱开易茵茵的手,跪在江柏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
“江叔,您说的,十斤都记着。等十斤回来,再好好孝敬您。”
易茵茵满脸不舍与不理解。
“茵茵,丰仑观因我被屠,我本就该死,可却在师父,师叔,师兄,师姐的庇护下,活了下来,这是我欠他们的,就算用我一条命也还不清的。所以,我,必须得回去。”
“我知道,那,江远棋,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们。”
十斤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远棋,话到嘴边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去吧,我没事,别担心。”,江远棋勉强的笑容让十斤更加不舍,更加不放心。
凤英拉着依依不舍地十斤从江远棋身边走过,江远棋紧握着拳头,低着头,像被抛弃的小狗一般,脆弱不堪。
十斤回头望着他孤独脆弱的模样,心如刀绞。江远棋亦是心碎一地,江柏死了,十斤也回丰仑观了,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守着那杏花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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