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放着一张请帖,来自靳府,靳员外靳舍呈与新晋夫人浪花琳的婚礼就在后日,他们在城中广发喜帖,邀请牛观山镇中的每一个人前来赴宴,美其名曰分享喜悦。
二人就是在进酒楼的时候被店小二分发了这张请帖。
“不知道这姓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先去采购些东西。”
这时候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他轻声细语道:“二位客人,热水准备好了,可需要我们服侍?”
“热水?”
二人同时高声惊呼,视线相撞的瞬间两个人的耳尖都瞬间爆红。
“额,不是您二位进门时吩咐的吗?”
见二人这么大反应,店小二在门口疑惑地挠了挠头。
“放,放外面吧,我们自己来。”
这是洛锦想给小稻洗澡用的不过进了房间以后二人竟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这件事,才闹出来这个小笑话。
店小二阅历丰富,遇见过许多奇怪的人,倒也没有多想,回复一声后就离开了。
“来吧,给这个小东西好好洗一洗。”
姜渊鹤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牛观山到处可以看见贩卖草药的店铺,还有些小商贩就直接在街上支了个摊,开始叫卖起来。
与孤南那巍巍耸立的绵延群山不同,悯东的山低矮而秀美,其中更有无数河流湖泊隔断,因而造就了此处适宜草药生长的地带。
牛观山最出名的一道风景便是地处腹地的一座小丘陵,它的一面像是一只昂首看天的大黄牛,而在黄牛的对面,就是这里起伏不断的小山脉,牛观山镇也因此得名。
巨大的经济效益让皇帝陛下对这里很是看重,也因此虽然这里地处东南偏远地区,却有数量不少的军队驻扎,借以保护此地的安全,也确保这里的官府不会与中央离心。
这里的草药价格公道,极其新鲜,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种植,更不要说漫山遍野的野生药草,春风一吹,就放肆地野蛮生长。
不过与此相对的,符真洛隐为了确保这个地方不会因为太过出挑而使周遭临镇眼红,将一切有关草药加工和制作的产业都转移到了周边的几个其他村镇里。
如此一来,悯东的这片区域就可以协同发展,不至于出现一村极富而旁村皆穷的状态。
牛观山镇是最大的广藿香和砂仁的种植地,包括白豆蔻、檀香等也都是整个王朝中数一数二的。
除了这些外,这里还有很多毒物,是制毒的好原料。
“店家,这些蛇蜕怎么卖?”
洛锦逛到一家小店里,这家店铺在街尾,因此来买的人少,掌柜的百无聊赖地靠在柜边,看见来人懒懒地招呼了一声。
他抬眼看了看洛锦指着的竹叶青的蛇蜕,这些都是上山采药的时候随手捡来的,值不了什么钱。
“给钱就行,多少无所谓。”
掌柜的收回眼神,又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对了,宠物不得入内嗷。”
说罢,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木盒子来,木盒子里零零散散放着些零钱,意思就是让她们把钱放里面。
这个店铺的装潢也与其他店家颇有些不同,姜渊鹤还发现了镶嵌在砖墙上的古代痕迹。
洛锦在木盒子里放了一块不小的银锭,而后将它转回掌柜的方向,伸出手推了过去,道:“店家,若是近日还有这样成色上佳的东西,请帮我留着,我愿意以高价收购。”
掌柜的收回视线看着沉甸甸的银锭,笑着伸出手抓起把玩,还用力咬了咬,方才道:“好说,不过最多给你留三日,毕竟新鲜的才能卖上价。”
洛锦点头谢过,正要抬脚离开,掌柜的又开口,这一次少了些漫不经心,“小姑娘,老夫虽不知你想干什么,但这些东西总归都是毒,还是要小心为上。”
“多谢店家提醒,不过我可不怕。”
洛锦说话的时候唇角上扬,修身灵动的短袍更衬得她英姿飒爽。
店家笑着摇了摇头,另一只手里的蒲扇摇得风生水起,“既如此,就祝你好运吧。”
比靳员外的荒唐婚礼来得更快的竟然是女儿的比武招亲。
靳小姐名为靳西流,从小便与其他大家闺秀不同,她出生后就被抱到外祖家教养,她的外祖也是当地有名的世家轩辕氏族。
轩辕尚武,也因此靳西流学了一身好本领,回到靳家后凭借高强的武力镇压了那些企图上位心思不纯的婢女外室们。
靳家有钱,而且不是一般得有钱。
靳家从靳员外的太爷爷辈往前就是牛观山镇最大的商户,一度垄断了整个镇的草药贸易。唯恐树大招风,靳家主动提出将这份生意与官府挂钩,因此后来虽然利益减少了几成,但他们不仅得到了悯东郡府的大力支持,更是得了个皇商的好名声。
靳舍呈年轻的时候更是风流倜傥,十里八乡的姑娘们无不暗自倾心,若是路上遇见了,还会娇羞着捂嘴不敢对视。
他对轩辕氏的千金轩辕泉鸣一见钟情,立刻展开了高调的追求。
而轩辕泉鸣原本自小立誓要守卫边关,可是后来家族内部出了一些问题,需要一大笔钱来补上那个窟窿,正巧靳舍呈有钱,她就答应了他的追求。
婚后不久轩辕泉鸣就怀上了第一胎,可惜因为轩辕家的事心神波动意外流产。靳西流是她怀第二胎生下的女儿,轩辕泉鸣对她宠爱有加,同时也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培养她。
再后来,就是轩辕泉鸣意外身死,靳西流和靳舍呈关系恶化,直到现在,靳员外已经有三年没有和自家女儿好好说过话了。
“你晓得那靳家大小姐为什么要突然比武招亲吗?”
围在比武台下的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着。
“不会是她那没过门的继母吧?”
一个妇人捂着嘴夸张地猜想道。
“我表姑家的女儿在靳家听差,她偷偷告诉我们那靳家的新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最开始发问的那个人压低声音道。
“哇,展开说说!”
她旁边的另一个人饶有兴致地问。
毕竟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八卦靳家的机会不多,平日里她们可是连给靳家提鞋的机会都没有,这会儿靳家出了这样大的丑闻,可算是给他们逮到机会说道说道了。
“那个狐媚子表面上是靳大小姐的乳娘,实际上就是那靳员外养在家里的外室。据说靳夫人还尚未去世那会他们就搞在了一起,啧啧,背信弃义的有钱人。”
那妇人将不知从何处道听途说来的谣言说与众人听,而听者表情各异,都有着不同的心思。
总而言之,这场意料之外的比武招亲就这样在奇怪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洛锦和姜渊鹤闲来无事也打算去凑个热闹,没想到却步入了这场莫名的阴谋中。
当换上男装坐在靳家会客堂中接过侍女奉上的热茶时,洛锦还有些发怔。
她不知道事情是如何一步步从围观吃瓜群众到悬崖边的比武台上再到成为靳小姐的座上宾。
总而言之,是意外,是惊吓,是某人精心策划。
“阿锦,这是难得的明前龙井,你尝尝。”
靳小姐也就是靳西流,已经换下比武招亲时穿的那身利落的窄袖常服,重新穿上那繁复华美的袍服,一动作身上琳琅的钗簪流苏就碰撞叮当,与和洛锦初见时一般高贵。
洛锦和姜渊鹤来得晚,只能在人群之外看着远处的比武台。主人公靳小姐还未出场台下就已经聚满了想要一亲芳泽的男人们。
姜渊鹤摸了摸下巴,分析道:“如此大的阵仗,看来这靳小姐所图甚大。悯东来往的人除了行商,最多的就是江湖侠客。江湖中人虽看重自由,但若是能得到靳家的助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靳小姐在等待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呢,有权有势的行商,还是艺高人胆大的武林高手?”
靳员外本人也现身高楼,他面色铁青地看向高台,身旁那美艳妇人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背,好像在说些什么。
“也不像啊,若是真想觅得良婿,不应该早早广而告之,放诸四海豪杰齐聚,怎么会像今天这样草草开场。”
看着靳员外不似作伪的愤怒,姜渊鹤有了一个新的猜想。
洛锦这时突然出声。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观察着我们?”
因为那目光虽然带着探究的意思,却并无恶意,洛锦虽有所觉,却无法辨认视线的来处。
“自高台而来。”
姜渊鹤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传说中的靳小姐所在之处,他皱了皱眉,思考了一瞬,“好像有些熟悉。”
“不会是你的什么桃花债吧。”
洛锦讨厌不受控制的事,尤其是沾上男女情事,剪不断理还乱。
但,果真是因为如此吗?
洛锦看着姜渊鹤望向远处的思索神情,心脏不受控制地沉下来。她不对劲。
姜渊鹤赶紧为自己正名,他伸出三根手指贴在耳边,“我清清白白啊!”
不知道是姜渊鹤的哪个动作取悦了洛锦,她身上突然紧绷的气势散去,又恢复成那个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样子。
“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压抑着的女声。
洛锦和姜渊鹤同时转头,却看见一个佝偻着的小厮模样的人。
是易容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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