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客似云来

来人是个女子,身着白衣,白纱遮面,只露出眼睛和额头,腰间挂着一个铜质小蛇,这是身份的象征。似屋外那些个护卫都戴着次一等的蛇形木雕,管家倒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白蛇玉佩。

声音清脆,却带着不满。

“主上,那微君公子是不错,可少主身怀大任,怎能和男子在一起?将来如何有人继承伟业!”

“你是在质疑我吗?”祝璧归语气平淡,脸上甚至看不出被冒犯后的怒意,“叶萋,你逾矩了。”

她平淡地说道,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叶萋这才意识到了不妥,“属下绝无此意!”

祝璧归倒也不会因这种小事生气。

她抚养了叶萋,知道她受过的罪、吃过的苦,知道她满腔仇恨。

算起来,叶蓁比君儿还小五岁,却比君儿见识了更多世道艰难那,自然也就成熟多了。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此事为时尚早,莫要过于忧虑。”

“属下知道了。”叶萋不再囿于此事。“有人从京中赶来了,属下听闻锦衣卫将有大动作,只是尚未打探明白,事情紧急,特来禀告主上。”

官府、锦衣卫近来皆是行事匆匆,叶萋生怕说迟了耽误事情,这才冒险前来。

“难为你了。”祝璧归赞许得看着她,叶萋越发觉得自己有价值。

“不过此时我早已知晓,已有计策。”

听祝璧归如此说,叶萋也明白自己是多此一举了。主上深谋远虑,朝中不知安插了多少人手。

想来那人还未出京,说不得便知道朝廷的目的了。

叶萋总算开始担忧自己的鲁莽是否会坏了主上的安排,祝璧归却不放在心上。

将她放在锦衣卫不过偶然的闲棋,失败了也无所谓大局。

似叶萋这般有些心计却不多的人才是最好掌握的下属,尤其她的过往决定了她拥有绝对的忠心。

对这样的下属,祝璧归一向宽容得很。

入夜。

源缪拿着他的大刀,未提灯,凭着月色与屋檐下间断的灯笼,在黑暗中也能行走无碍。

他目光如炬,胸中好似有一团熊熊烈火,抵挡夜间的寒意。

守家府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灯笼照得石狮子威风凛凛,长街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远处打更人梆子敲锣的声音,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小心火烛”。

源缪看着那照得亮堂的台阶,只觉得是吃人野兽口中发白的牙齿。那扇门,就是野兽的喉口。

可他感受到了里面有几道强大的气机,有一道甚至不若于他。

源缪礼貌地敲了敲门,耐心等待守门人过来。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脑袋挤出来。

“请问大侠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开门的小厮看到那把大刀,又见他气势不凡,该是个江湖人,连忙问道。

“叨扰了,元一宗源缪来访,烦请通禀一声。”

论起来,源缪也算得上是故人。

他上一次来此,还是二十多年前应邀参加好友的婚礼。

——他的好友,是守家的家主守令献,守越君之父,也是他徒儿,守越卿的父亲。

彼时看门的还是一位老管事,可惜不知是不是也在那场变故中意外去世了。

当真是物是人非啊。

小厮阖上门回去禀告后,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过来开门迎他进门,又打着灯笼为他引路。

守家着实不算小。

回廊蜿蜒而漫长,时而穿过院墙,时而经过园林,不知名的藤蔓缠绕在鹅颈栏杆,像一条条隐在幽暗处择人而噬的毒蛇。

这一路,暗处不知藏着多少眼睛,当真不简单啊!

“不知这是要带在下去哪里?”源缪忽然问道,好似是不耐烦了。

“长老莫要嫌远,我家主人故去以后,前院在晚间便早早锁了,免得有贼人侵扰。”领路的人回答道,语气不卑不亢,“后来夫人便在后院增添了一个院子,为的便是招待外客。只是位置偏僻些,和后院隔开,又临着后街,还单开了一道门出入。”

源缪听罢点点头明白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此举也是为了免受旁人诟病,情理之中的事。

总算到了地方。

房门敞开,屋里灯火通明,照得庭院的花草也泛着幽幽的光芒。

“长老请先在此处歇一晚,明早夫人自会相见。”

这一夜,源缪睡得并不安稳,身体像一张半拉开的弓,无法松懈。

还是昨夜那人领路,一直把他带去了主院。

源缪进门一看,祝璧归穿着简单,甚至没有梳妆打扮,正端着一杯茶。

非礼勿视!

正要出门,那领路人先一步退出,将门从外面阖上了。

祝璧归慢悠悠喝一口茶水,又取出一支香来在烛台上点燃了,“上了年纪人容易困顿,这香是西域来的,醒神的很。先生不介意吧?”

也不等人答话,自顾自插在香插上。

源缪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夫人这是何意?”

“有些话不便为人所知,关上门也就不怕被人听见了。”

青烟袅袅,淡雅清香,确实是好闻。

“先生请坐下说话吧。”依旧不慌不忙,又添了一杯茶,递过去,“先生也喝一杯吗?”

等源缪坐下,接过茶盏放在一旁,却不曾碰那杯茶水。

入喉的东西,源缪可不敢大意。“

祝璧归也不在意他喝不喝,又问道,“先生出承阇已久,怎会突然上门?”

她怎知我去了承阇!

源缪颇有些惊讶,这份惊讶更叫他心生警惕起来,只觉好似有危险逼近。“微君是老夫的弟子,听说令郎请他上门做客,有些担心,故而来看看。”

“是吗?”祝璧归似信非信地样子,又问他,“这些时日我门下有许多人失踪了,先生在江南明察暗访,逗留数月,不知可曾见过那些人,可知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话音未落,源缪的手便下意识想抓紧他的大刀。

可是他的刀,此刻正放在昨夜休息的卧房里。

源缪心中的紧张消散,已然彻底冷静下来了。“你已经知道了。”

原来今日是场鸿门宴,还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源缪长老实在太小瞧我了。若我是长老,此刻便该回山请援,怎会自己送进门来呢?”祝璧归缓缓摇头,有些不满。“倘若换个男子,长老恐怕不会似这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这并不是头一次因为性别而为人轻视,这样的事情,有过太多太多回了。

可这样的便宜,她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占呢!

“是我大意了,也低估了夫人。”源缪眉头微皱,神色几番变换,深思过后,渐渐的,一切好似又平静下来。

“明人不说暗话。夫人耳目甚众,却不知是何时发现老夫的?”

源缪知他今日这一劫怕是逃不掉了,却想弄个清楚明白。

“自是从头到尾,长老都在妾室的掌握之中。”

祝璧归柔柔地笑着,源缪见了,却只觉得这笑容阴险极了,就像藏在石头缝里的蝎子蜈蚣,随时要跳出来咬你一口。

“呵,原来如此。”源缪冷冷得看着这个貌似温柔的女人,眼神似箭正射向她。“也对,怪不得夫人有如此心机手段。这世上恐怕谁也不会猜到,大名鼎鼎的白莲圣母,竟然会是夫人这样的女人!”

“没想到长老连这都知晓了,也不知是谁开得口?”

白莲派大部分外门教众不知祝璧归的身份,一部分门人才知道守家和白莲派关系密切,只有最核心的人才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所以,是谁背叛了她呢?

“不得不说,白莲派的人对你确实忠诚,不过,他们不全是孤身一人,有的也有父母妻儿。”

祝璧归不会因人一时的错误就判他死刑,不过是收回她的信任罢了。“原来如此,我不怪他们。只是没想到阁下作为堂堂元一宗的长老,也会行此挟人妻小之事。”

“式之刚生下来就被守兄抱给了我,我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你也有儿子,倘若你儿子死了,你大概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式之?我记得守令献给那个孩子取的名字是越卿。”

“难为你还记得守兄,却杀了他的孩子!你害死了式之!”一想到式之的死,源缪便止不住满心的愤怒,仇恨像怪兽吞噬着他的理智,使他日思夜想都是复仇二字。

“守兄一世英豪,怎会娶你这般的蛇蝎夫人!”

“因为我本就不是他夫人啊!”源缪大吃一惊,正要冲上去质问,却忽地身体发软,猛地瘫倒在地上,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白长老送来的香不错,”祝璧归淡淡笑道,“听说你在承阇府将他们狠狠羞辱了一把,真是——狂妄啊!”

祝璧归用镊子取出香炉里的药香,扔在那杯茶水里。

冲泡成淡褐色的茶水一下就变了颜色——香有毒,祝璧归提前将解药融在了茶水中。而源缪果真没喝那杯茶水。

这人啊,就是喜欢在该谨慎的时候疏忽,在该疏忽的时候谨慎,不合时宜,自寻死路!

差点断更,好险好险。存稿周末用完了,这几天都是边写边更。昨天晚上想着睡一会再起床码字,如何继续睡,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拼命码字,又想要不要请假一天,又想不行就减少这章字数,但深觉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不能开坏头,还是肝出来了哈哈哈哈。

标题好像不太合适,但取名废,不过守家来了两个人也算,>1就是多,就是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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