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鸠觉得，自己倒下的瞬间格外漫长。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惊呼声，意识到正在有许多人朝他们奔来。
她刚刚做了什么？
哦，对，她救了杨风华，让他那娇嫩的脸蛋儿免于石头划伤。
等等，她救了魔教教主？
她，一个自小在武林长大的江湖侠女，为何会下意识救下魔教教主？
十鸠的心里闪过一丝迷茫，甚至还有自责。
她重重地落到地上，后脑跌到石头上，吃痛地发出一声轻呼。
耀眼的阳光照下来，十鸠本能地眯了眯眼。
好灿烂的阳光啊，金灿灿的阳光轻柔地洒下来，温柔地抚过她的身体。
十鸠倒在地上，忽而觉得全身失去了力气，她只想这样躺在地上，看着阳光从天空流淌下来。
她见过许多次这样的阳光。
曾经的她刚刚进入宗门不久，六岁的孩子刚起步练功的时候很辛苦，十鸠根骨再好，练武也需要吃苦。
她不断受伤，不断咬牙坚持，只希望得到师父的一句称赞。
可是师父那时很是忙碌，没有察觉到十鸠的进步。
十鸠觉得或许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那天十鸠对自己下了狠心，待在山中林子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练，从清晨练到中午太阳高高挂起，她完全忘了吃饭。
过了饭点许久，大师兄找到十鸠。
阳光穿过沙沙作响的树叶，细碎光斑落在少年的肩上。
“大师兄。”十鸠收起木剑，紧张地望着大师兄。
大师兄温柔地笑着，牵起十鸠的小手，看到她手指上的伤口，轻声问她累不累。
十鸠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大师兄轻轻拥住十鸠，十鸠的眼泪打湿他的青色外袍。
后来有一次下山历练，她那年刚满十岁，充满勇气，觉得自己能做成任何事。
直到那天他们遇到伏击，十鸠差点被一把剑捅穿，是询青师兄出现救了十鸠，因为保护十鸠受了伤。
那时询青师兄把十鸠护在怀里，十鸠看见阳光跳跃在他的剑上。
十鸠亲自为自己的二师兄包扎伤口。
看到询青师兄肩膀的伤时，十鸠又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害师兄受伤了。”
“没关系，能用这点伤换回我们小十鸠，这很值得。”询青师兄温柔地擦去十鸠脸上的泪水，十鸠抬头看向询青，那抹灿烂的阳光仿佛落到了他的眼眸中。
再后来有一次，寻茗师姐翻墙来找十鸠，那时十鸠已经下山历练多年，去了许多宗派学习，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寻茗师姐也是刚刚回来，她之前下山打扮成俊俏少年四处吃喝玩乐，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捧着一只烤鸡来找十鸠，说许久不见，作为师姐要请小十鸠吃烤鸡。
不过那只香喷喷烤鸡最后还是全部进了寻茗师姐的肚子里。
师姐明明未喝酒，却像醉了一样红了脸颊。一面吃烤鸡，一面跟十鸠聊什么情啊爱啊，十鸠听得笑眯眯。
那时，寻茗师姐的眼眸里闪烁着光。
十鸠又想起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练功的日子，想起贪吃的小五鱼有次因为贪吃误事，被师父罚跪，她想起正午时那个小小的身影抱着师父的腿认错，她想起师父在她第一次下山时严肃地告诉她：“侠之大者，在于为民。十鸠，你要想清楚，你的刀，要为了谁而出。”
是啊，她每一次出手，都要为了保护别人，这才是师父教她的侠义。
她只不过是下意识帮了杨风华一次而已，师父不会怪她的。
“十鸠？快醒醒。”
“十鸠！你还好吗？”
十鸠睁开双眼，清醒过来，她强忍着疼痛支起身子，看到一脸紧张的陆鸣。
裁判老师和志愿者都跑过来，十鸠对他们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为了表示自己没事，她甚至站起来原地蹦跶几下。
一见这姑娘活蹦乱跳，在场人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裁判老师让十鸠先去医务室休息，操场上的比赛继续。
陆鸣扶着十鸠，要背着她去医务室。
十鸠笑着拍了他一下。
她不愿意让他背？陆鸣愣了一瞬：“是不是很难受？头晕吗？我抱你去医院。”背不行，抱总可以了。
十鸠笑他大惊小怪：“我没事，走路没问题，要不我先去校医务室休息会儿。”
又扭头看向呆呆站在一旁杨风华：“你的脸没事吧？”
若是脸上受了伤，以杨风华的性格，估计会要死要活。
听到十鸠的关心，杨风华顿时慌张地撇过头。
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心中闪过许多思绪，思绪缠绕在一起，他无比慌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竟然……如此关心他……
为了保护他，竟不惜自己受伤。
“华同学，你还好吗？”有女生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唤了几声。
杨风华终于回神，他扭头，看到十鸠在陆鸣的搀扶下离开，她还扭头对身旁的人笑，看起来没有大碍。
他抬脚想要急忙冲过去，可是只走出一步，又顿住脚步，愣愣地看着十鸠离开操场。
为何他的心跳的如此快？
***
校医做了检查，十鸠的身体没有大碍。
若是受了伤，十鸠可能还愿意在床上多躺一会儿，既然身体没事她怎肯浪费时间。
医务室里，陆鸣劝说十鸠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十鸠不理解：“我身强体壮，而且连皮都没破，完全可以回去继续看运动会。”
“你刚刚后脑磕在石头上了，那么多碎石头。”陆鸣皱眉紧张道，“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又是闲着没事跑来医务室里秀恩爱的高中生情侣，校医已经见怪不怪，但作为母单仍旧觉得很不爽，于是先走出去转转。
“真不用。”十鸠坐起来就想下床，又被陆鸣一把压回去。
“好好躺着睡一觉。”陆鸣俯身在十鸠耳边轻声说，“你最近应该很累了，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休息。”
十鸠只好平躺在床上闭眼假装睡觉。
想不到没出五分钟，她真的睡着了。
意识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陆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地盯着十鸠的睡颜。
正直、勇敢、坚强，这是他眼中十鸠的形象。
只是他没想到，武林中人也会担心魔教教主会不会受伤。
当时陆鸣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十鸠代替杨风华狠狠摔倒在地，他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瞬间的恐慌还留在他的心底，当时他怕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但比起这件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口来告诉十鸠。
陆鸣痛苦地想，他到底该如何开口……
还未等他思考出答案，门口传来脚步声。
十鸠被脚步声吵醒，与陆鸣一同看过去，只见杨风华慢吞吞走进来。
他戴着口罩，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十鸠一见他戴着口罩，下意识皱眉：“你戴这个干什么？”
“啊。”杨风华吞吞吐吐扭扭捏捏，“没什么。”
主要是他现在脸特别红，但不想让十鸠看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鸠“嗯”了一声，没在意这件事。
她看了看杨风华，又看了看陆鸣，轻咳一声：“陆鸣，你先回操场看比赛吧。”
陆鸣立刻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十鸠只好直言：“陆鸣，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杨风华有些话想说。”
十鸠还不太想让陆鸣听见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陆鸣终于意识到十鸠应该是有很重要的话对这个魔教教主说，于是走出病房，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窗外。
“你，你要说什么啊？”看到陆鸣掩上门后，杨风华一步步挪到十鸠的床边，小声问，“十鸠，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嘛？”
十鸠没意识到杨风华奇怪的态度，也没意识到两人现在奇怪的氛围。
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去：“杨风华，你之前说的江湖崩塌，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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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质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