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才在北滨高中读了一个月的书,在学校的他性格孤僻,很少和同学交流,不会和爱热闹交友广泛的杜腾有太多交集。
让杜腾对陆鸣记忆深刻的是两件事。
一是陆鸣转学来的那天,陆鸣本人还没进班级,关于一个“又高又帅的转学生要来”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年级,以及后来陆鸣一踏进教室时,班里不由自主响起的吸气声——其中就包括杜腾暗恋的那个女生。
第二件事,是走廊里杜腾照常闲得无聊拦住男生谈天说地比力气,把一个急脾气的少爷惹怒,两人发生争执,两□□打脚踢,杜腾一脚踹过去没打到少爷,反而打到了不幸从教室后门走出来的陆鸣。
下一秒,他被陆鸣按在墙上从后面掐住脖子,杜腾的脸贴着冰凉的墙,根本来不及反应,恐慌从心底腾地窜起,他挣脱不开,好在陆鸣很快松手。
杜腾没察觉到对方一闪而过的阴郁眼神。
杜腾虽然看起来冲动易怒,但他并不莽撞,更何况这次是自己理亏,自然不会当众生气。
陆鸣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和杜腾有过一点小过节,但陆鸣自从见到十鸠有了新的计划后,每天过得心平气和充满希望,不至于因为那点小事为难齐易明。
回到家后,十鸠去冰箱里找吃的。陆鸣站在客厅犹豫片刻,走到阳台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望的号码。
从见到离家出走的齐易明后,陆鸣就萌生了和陆望打电话聊聊的想法。
电话很快接通。
“怎么了?”陆望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周围环境嘈杂。
他低声与身边人说了句什么后,快步走到了较安静的地方。
“陆鸣,怎么了?”他又问了一遍。
陆鸣开口:“哥,其实我……”
他有些犹豫地停下,在脑中重新组织语句后道:“这些年来,虽然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知道你——”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说我都忘了,”陆望打断陆鸣的话,冷笑一声,明显生了气,“行啊,这么点年纪就知道领女生回家?陆鸣,你可真是出息了。就因为她,你才不想去找母亲?你不是从前想她想到——”
陆鸣立刻挂断电话,攥紧拳头。
手机“滴”地发出声音,陆望坐在椅子上皱眉看着屏幕里已经被挂断的电话,他摘下眼镜闭上双眼,右手食指轻按太阳穴。
小小年纪,竟还领女生回家,而且那女生还是一个查不出底细的人!
陆望陆鸣兄弟俩从外表看都是感情淡薄冷漠的人。
可只要牵扯的陆鸣的事,陆望总会忍不住大动肝火,全然不会在公司里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助理赵乾看着心累的老板,提议道:“陆总,还要继续查吗?”
陆望摆手:“不必了。”
十鸠是吗?
弟弟好不容易有了走得近的朋友,他总该亲自去看看。
***
十鸠小口吃完半个鸡蛋三明治,又笑眯眯拿起桌上的薯条蘸番茄酱吃。
陆鸣发现十鸠完全不挑食,而且她对现代的食品接受能力极强。
准确来说,不只是对食品,对于现代的科技产物,十鸠都能很快接受并且学会基本的使用方法。
只要不拿起刀,十鸠看起来与高中生没有任何区别。
比如现在,十鸠就已经学会坐在地毯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用平板看动漫。
平板里微小的对话声传出来,客厅的窗户开着缝隙,柔和的风从外而来吹动浅色窗帘,番茄酱的酸甜味儿在空气中飘散。
只不过是寻常的生活场景,陆鸣却渐渐平静下来。
“陆鸣,你和齐易明真的不认识吗?”十鸠吃着薯条不经意地问旁边坐在沙发上的陆鸣。
陆鸣疲惫地倚在沙发靠枕上,双肩微微塌下,看起来很是放松。
十鸠坐在他斜前方,腰背挺得很直。
这次陆鸣没有否认,开口随意道:“他认识我,大概是因为他的朋友是我的同学吧。”
他没有说出全部的故事,很明显不想让十鸠完全知晓他的过去。
“同学?”十鸠听到这个词,好奇地回头看向陆鸣。
“在同一个学校上学。”陆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简单解释,“他认识杜腾,而杜腾是我的同班同学。”
“原来如此。”十鸠点点头,话音一转,“所以,你还需要上学吗?”
她终于关注到重点。
陆鸣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这次十月小长假开学后他就没有再去学校。
原本是因为准备去异国和母亲一起生活,现在嘛,在遇到从天而降的十鸠后,他有了新的决定。
陆鸣沉默半响:“需要,不过我这几天一直没去。”
十鸠放下手中的薯条。
“其实我以前也不在这儿生活。”陆鸣的声音继续响起,“以前我住在海市,三个月前才回到滨城,暑假结束后转学去北滨高中也只读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我以前也要在学堂上学,不过去的时间不多。后来在江湖中忙起来,也就没法再去学堂了。”十鸠安慰般开口。
陆鸣点头,心道自己以后也不必再去那个牢笼一般的学校。
他不知道,仅仅在一天后,自己的这个想法就会完全破灭。
***
住在这里的第二晚,十鸠基本习惯了现代生活,她洗漱完,穿着新买的粉色睡衣躺在柔软的床上入睡。
陆鸣在客厅里说的那些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十鸠虽不明白陆鸣为何不再去学校,但对方不想说,她也不会再问。
而且,只需要几天。
只需要几天,她就能够抓住杨风华回到武林,这里的人对她而言不过是过客。
白天的打斗不够酣畅淋漓,十鸠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自己和浔阳派少主的那次比武。
两人都是江湖中有名号的少侠,十鸠用刀,浔阳少主用剑,两人说是简单比量,但谁也不肯落了下风。
不过最终,十鸠更胜一筹。
真想再来一次那样的比武啊,十鸠躺在床上不甘地想,不如明天早一点去习武,好用完身上多余的力气。
她轻叹,这个世界哪里都好,可惜这里的人不会武功。
幻想着回到江湖后的生活,十鸠慢慢陷入梦乡。
隔着厚重窗帘和窗户,与昏暗的卧室截然不同,外面的街灯仍然亮着,马路上还有不少车辆经过,车灯划过一道道流光。
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有人已经睡着,有人还在加班。
陆望的办公室里仍然亮如白昼。
大学毕业后,他选择远离家族的集团自己创业,如今年近三十也算小有成就。出于复杂原因,这两年公司的业务渐渐移到滨城,他也能有更多时间待在童年的家乡。
尽管如此,他也像陆鸣一样很少回陆家老宅,也很少联系父亲。
兄弟俩虽然时常争吵,但在对陆家的态度上,他们是一致的。
凌晨三点,陆望终于处理完紧急事务,疲惫地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现在时间太晚,照例他会在公司里的休息室住一晚,不会再回公寓。
但今天他有些想去看看陆鸣。
或许他电话里是有些太严厉了,毕竟陆鸣这阵子一直在因为母亲的事烦心。
向来严肃的兄长难得在心中生出几分自责。
车开进陆鸣住的小区,陆鸣走下车,走到高层下抬头往上看。
房间的灯早已熄灭,漆黑一片。
风有些凉,陆望漆黑的眼眸里翻滚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陆鸣正出自叛逆期,这孩子从小就容易暴躁,自从进入中学阶段后更像只霸王龙,臭脾气改不了,四处惹事。
但是他无法理解,为何陆鸣做事如此随意,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无所谓去不去找母亲。
无所谓陆家的态度如何。
无所谓未来如何。
陆鸣是真的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吗?
陆望后悔自己的脾气也太急躁。
他还记得和幼小的陆鸣一起打球的时光,那时陆鸣脸上的笑容多开朗啊。
他比陆鸣大十三岁,父母不在身边,他作为兄长应该耐心教导弟弟才对。
时间已经太晚,他自然不可能上去打扰陆鸣休息。
他只是想来远远看一眼。
或许是今晚累迷糊了吧,陆望给今夜自己的多愁善感找好借口。
他转身离开,还未走远几步,如同有预感般回过头——
他看到陆鸣住的公寓的一扇窗户打开,一个身影从窗口跳下,如同一片落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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