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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殷天雷被邓亨玉臭揍了一顿。就卧病在家。虽怀着一身毒气,却也一时没有力量和计策使出来。只能忍着。
邓亨玉自称霸王林以来。虽不是善茬,却心怀仁义。从不欺小弄弱。而是扶危济困。那些店家酒家送闲钱他就收,不送也无所谓。从不记仇。但凡求到他,无不尽力帮助。但有那欺善作恶的,只要谁敢做出来,邓亨玉一定打压。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善的敬他,恶的怕他。霸王林有他在,倒也安静。
于是,春风吹柳,夏日鸣蝉,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初秋。
这一年,邓亨玉整二十了。谈婚论嫁的事儿,提上日程。邓押司有一个多年好友,是黄州人,唤作苏昀,字鼎阳。是个风度瑰伟的人物。膝下有八个子女,正好四子四女。如今四子三女皆已出嫁。只有最幼之女,名唤苏鸾,表字娇莺,今年十六岁,尚未出阁。苏鸾生得是明艳端丽,且动静合度。很合邓押司的脾胃。立意要邓亨玉娶过来。
可是,邓亨玉偏不感冒。他也说不出原因来。只感觉姻缘不在此间。还要等一等。气得邓押司抄起拐杖满屋满院追逐这个逆子打。邓亨玉故作调皮,和邓押司周旋。实在没辙,就躲起来不见老爹。最后,邓老爹见对这个逆子没有好辙,只好妥协。却又舍不得这份好姻缘。于是,就着人说给了第三子邓得玉。好友苏鼎阳本来属意邓亨玉。但孩子不愿意,又能如何?等见了邓得玉,感觉差强人意。也就同意了。
这邓押司也有七个子女,乃三女四男。女儿是两女居长,长女曰邓瑶,次女曰邓瑛,皆已出嫁。中间是四男。长子邓珍,字元玉;次子邓珠,字亨玉;三子邓瑾,字得玉;季子邓瑜,字贞玉。幼女唤作邓琬,今年十五岁,说与了木匠高家,订了明年出阁。
四男的字,本是按《易经?乾卦》排列的,乃元、亨、利、贞。只是第三个字是个利字。若字利玉,一者不好听;再者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若名为利,岂不为小人哉?于是邓老爹就想换一个字。开始想着既然君子喻于义,那就叫做义玉即是。但一张口,有些诘屈聱牙,别扭,不好叫。继而想到“仁义”相连。于是更名仁玉。但仁玉与人欲同音。又想到“存天理,灭人欲”的说法。很是忌讳。且如果叫开了,容易给儿子招徕讥讽外号。不好。后来又想到道玉或者德玉。但道德二字,字面意义太大,就把前面两个哥哥的字给掩了。后来一想,书上说,德者,得也。又想到,这利就是得嘛。于是,就让第三子字得玉了。邓得玉今年十八岁,也是嫁娶的年纪。未免夜长梦多,春节一过,初夏时分,就把好友的爱女苏鸾给娶过门了。当夜,新人见面,彼此喜欢,邓老爹也就放心了。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正是茹果儿的生日。晚上,果儿道:“今天是我生日。你带我出去逛逛如何?”
邓亨玉道:“好啊。你说去哪里,我带你去。”
果儿道:“我想去霸王林瞅瞅去。”
邓亨玉道:“那儿有什么好去的。不过满街的铜臭罢了。而且坏人多的很,跟黄鼠狼似的,专门扒窃你们这样的小鸽子。”
一听说有坏人,果儿不仅不害怕,反而激起了她猎奇的**,笑道:“那更好。咱们去那里打打黄鼠狼也不错。”
邓亨玉见果儿一定要去,又是她的生日,不好拂逆。也就同意了。但说:“你最好换上男装。这样方便些。否则,净招惹那些下流种子占你便宜。”
果儿一听要带她去,喜出望外。道:“遵命!”于是,就换上男装。在邓亨玉面前一转身,衣衫洒落,明烛莹晃,果然浊世佳公子。只是过于明丽了些,娇小了些。邓亨玉看了,十分喜欢,走过去在果儿额头上就是一吻。然后拉住果儿的小手,道:“走吧!”
走到门口,正好碰见三弟和其妻子苏鸾也要出门。邓亨玉道:“三弟,你这是去哪里?”
邓得玉道:“娇莺说,今天是七月七。是牛郎织女会面的日子。听说咱们青州城里有一座凤凰桥,又叫做仙缘桥。又壮丽,又热闹。她想去看看。”
苏鸾道:“是你想去看看。非要拉上我。临了倒赖在我身上。你这样说,我不去了。”口里这样说,脚儿却不动。
邓得玉这才醒悟原来是自己说错了话。忙笑道:“是我要去,是我要去!我怕一人寂寞无聊。没奈何,只好拉上她便了。”
果儿笑道:“三爷真是一个好男子!苏姐姐,你可有福享了。”
苏鸾道:“别急,果儿姑娘,你的福气在后面呢。”又道 “果儿姑娘,还没问你,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果儿笑道:“我们也是要去凤凰桥。”说着,那眼睛只看邓亨玉的神色。
邓亨玉道:“你看我也没用。你说要去霸王林看看的。今晚咱俩就去霸王林,哪都不去!”
果儿道:“霸王林黄鼠狼多得很。我干干净净一个小金丝雀,被他们爬了怎么办?你忍心嘛?”
搁在平时,邓亨玉肯定逗逗果儿,拌拌嘴。但在弟媳面前,他这个兄长最好端着。没得失了规矩,没了上下,然让他们苏家耻笑了去。于是道:“那你别后悔。”
果儿眼珠子转了一转道:“那个地方以后可以再去。今天是七月七,我的生日,错过了还得等一年呢。”
苏鸾道:“原来今日是果儿姑娘的生日。我却不知。”一面说,一面从身上解下一个香囊,走过来道,“来,这个你戴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就已经塞到了果儿的手里。
苏鸾走到果儿跟前,就和邓亨玉相挨很近了。就这样一靠近,一股馨香就迎面扑来,邓亨玉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感觉有些荡气回肠。邓亨玉忍不住拿眼睛余晖觑了一眼弟媳苏鸾。突然感觉这个弟媳明媚都雅,温婉娴静。仿佛一株亭亭玉立在春日初阳的娇花,晓露晶莹,精神丰沛,却渴望着暴风骤雨的侵袭。邓亨玉心里不由闪出一丝冷笑。这就是他只靠着感觉就放弃的女人。如今则便宜了他的亲兄弟。不知这是对是错。好在邓亨玉生性洒脱。这等危险的思想一旦侵袭他的脑海。他立时就会反击。暗自忖度,即使是错,也已然铸成。大丈夫顶天立地,重情重义则可;忸怩其间,孤影自伤则不可。她再美再好,已不是我的人了。我不能在乎,无需在乎,更何必在乎!
果儿手里攥着香囊,不用凑过来嗅,就有一股沁人心神的香气袭来,令人仿佛躺在云中休憩,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果儿笑道:“多谢三奶奶。”
说话间,邓亨玉的马车已经备好。邓亨玉道:“既是同路。三弟,那就一起去吧。”
邓得玉道:“我正有此意!”
于是,四人同坐一辆马车,缓缓向凤凰桥行去。
马车缓缓而行。车厢里面,最前头挂了一个玻璃绣球灯。把幽暗的车厢照耀得很明亮。苏鸾感觉灯光有些晃眼睛,不觉用手在额上遮了遮。邓亨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于是就把灯调暗了一些,使灯光和缓幽柔,不那么刺眼。调好之后,邓亨玉不禁用余光朝苏鸾这边瞥了一眼,见苏鸾注视着正前方,眼色柔和,不见半点别样的态度。
调好灯后,邓亨玉就端坐在车厢左侧,闭目养神。邓得玉夫妇端坐在右侧,目不斜视,相敬如宾。果儿则偎依在邓亨玉身边,摇着小脑袋看着三个人,都跟泥塑的菩萨一样,严严肃肃,好没生气。道:“你们三个这么严肃做什么,又不是去祭祀朝拜?”
话说了,没人搭茬。邓亨玉不说话,是因为有弟媳在场,他作二伯的不好随意;邓得玉生性木讷,从不多事儿;苏鸾是女家,又是媳妇,自然也不好畅情。果儿见了这个形状,有些后悔。她不是后悔去凤凰桥,后悔的是和三爷贤伉俪结伴同乘。如果没有他俩,果儿尽可缠绵在邓亨玉身上,肆意撒娇,任情嬉闹。偶尔耍耍小脾气也是可以的。有他俩在,不得不收敛些,把一肚子花花草草都埋起来,不得发作。凤凰桥距离邓宅有十多里地。走了不到五里地。果儿撑不住了,不想像他们三个一样,一本正经地坐着。而是心一横,就钻到邓亨玉的肘腋下,躺在邓亨玉的腿上,双臂勾住邓亨玉的腰,脸朝里就闭下眼睛小憩。脸上还洋溢岀得意的表情。
邓亨玉些微睁开眼向下看了一眼果儿,肚里嗔道:“胡闹,有人在这儿呢!”但潜意识里则隐隐有得意炫耀之感。仿佛要特意做给谁看似的。于是,他不仅不推开果儿,反而把手臂收紧,把果儿结结实实地抱稳了。
邓亨玉把力一收紧,一股酥软之气就透过果儿的大椎穴直接奔涌道她的丹田处。弄得果儿浑身舒畅急了,不禁把身子在邓亨玉怀里又贴了贴,幽幽道:“我累了。你别动。”
邓得玉坐在哥哥对面。见了这个形景,听了这个言语,可知其亲热厚密不避嫌疑,由不得羡慕起来。回头看看妻子娇莺,风华溢彩,粲然如玉,远非果儿丫头所能及也。可惜邓老三生性木讷腼腆,不好意思。又怕苏鸾嗔怪不愿意。所以,虽蠢蠢欲动,闹得手心直痒,却不敢逾越雷池一步。苏鸾也感觉到了夫君的神情举动。但心想:“你要想怎样,直接动手就是。咱们是夫妻,我还能拒绝你么?但这种事你不主动,叫我主动么?我可不能和果儿那疯丫头比。”如此,两个人情发一心,但都不主动,所以,一路上都冰冷着,不交一语。
不知不觉到了凤凰桥。邓得玉道:“二哥,我们先下去了。”说着,就和娇莺陆续下车了。
邓亨玉则摇醒果儿道:“醒醒,到了。”
果儿揉揉眼睛道:“到哪儿了?”
邓亨玉嗔道:“你说呢?”
果儿咧嘴一笑道:“凶什么凶啊!”于是起来,随着邓亨玉下了车。
凤凰桥已经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是一座宽阔的石拱桥。桥宽十步,长有六十步。桥下河水漾漾。站在桥上,可以沐浴清风,可以极目千里。古时候,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年轻人好野趣喜浪漫的心,亘古不变。今夜七月初七,是年轻夫妇相互示爱的好时节。所以,桥上一对儿一对儿,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那些有经济头脑的小商小贩,散落在桥头、桥尾以及桥两侧,卖些孔明灯,同心结,鸳鸯剪纸之类的小玩意儿,以为收入。桥下则几只游船飘荡。
一踏上桥,邓亨玉心里念叨:“凤凰…”那个桥字没出来,邓亨玉就不禁联想到去年回青州路上的凤凰岭,凤凰岭里的凤凰寺,还有凤凰寺里凤凰女——丛玉。他和丛玉一路走来,亲昵、精彩、惊奇,而又不失温馨与欢乐。可惜,忽忽一年过去,这段姻缘竟然搁浅了。邓亨玉心里唏嘘赞叹着,眼睛仿佛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弟媳苏鸾的身上。苏鸾远远地背对着邓亨玉,和邓得玉围着一个小摊卫买孔明灯。邓亨玉冷眼望着,感觉苏鸾的身段窈窕多姿,手里摆弄着一只孔明灯,贞静娴雅,仿佛一副仕女图。
邓得玉道:“二哥,过来。一起买个孔明灯,许个愿吧?”
邓亨玉道:“你们闹你们的。我可没什么愿望。别拉上我。”
果儿在一旁道:“我想许个愿望。你陪我一起许,好不好?”
邓亨玉笑着摇摇头道:“我不许。你要许,我给你买一个去。”
果儿摇着邓亨玉的手臂,撒娇道:“二哥哥,一起许嘛?”
邓亨玉这时正注视着苏鸾和三弟摆弄孔明灯。当孔明灯亮起时,苏鸾身前也都明亮起来。映衬着苏鸾那么明丽纤巧。当孔明灯缓缓升起。苏鸾先是注视着孔明灯缓缓升向天空,后来则双手相抱,闭目许愿。显得别样恬静贞婉。而这时果儿偏在一旁扰乱。弄得邓亨玉突然涌起一些烦恶,把手一甩,冷脸道:“我不许。”
果儿见他忽然变了面皮,很是严酷。而且是没有征兆的发作。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觉委屈起来。本来欢快的心一下掉入了冰窟。低下头,默默走过一边,扶着栏杆,望着桥下幽幽的河水,不言一语。
邓亨玉意识到自己态度无礼,不觉歉仄。走过来,也扶着栏杆,低头察看果儿的脸,道:“哭了?”
果儿道:“没有。我是什么东西,我配哭吗?”
邓亨玉道:“哦,那就是生气了。”
果儿道:“没有。我不配生气。我只是想我爹了。”
邓亨玉道:“他那么对你。你想他做什么?”
果儿道:“他以前不是那样。是后来变得。”说到这里,看了邓亨玉一眼,道,“你也会变的。”
邓亨玉道:“你怎么拿我和他比?他虽是你……我跟你父亲没有可比性。”
果儿道:“我父亲没有变之前。一直保护着妈妈和我。那个时候真好……”
邓亨玉见她悠悠自伤,乃劝解道:“这都过去了。咱们应该往前看。以后,有我在,我保护着你。”
果儿听了邓亨玉满是负责任的话,并不激动领情,而是停了一会儿道:“你刚才吼我了。”
邓亨玉愣了一下道:“我刚才就是大声了一些。没有吼你。”
果儿道:“你就是吼我了!”声音不响,但态度决绝。
邓亨玉见这小姑娘竟不念人好,只得顺着她的气儿,凑上去把果儿搂在怀里道:“好好好。我吼你了。是我不对。好嘛?”
果儿道:“你把我父亲接过来吧。凭你的本事,一定能管得住他。”
邓亨玉道:“你父亲他……”
果儿道:“他怎么了?”
邓亨玉道:“你父亲他,他死了。”
果儿虽然早预料到父亲终究不得其死,但闻此凶信,依旧不免忡然变色道:“死了?怎么会?”
邓亨玉道:“我去年一回青州,就着人去逍遥镇打听你父亲的下落。他们回来说。你父亲因赌钱赢了许多。一高兴就去酒楼喝酒。不想,喝醉了,不小心从楼上摔了下来。重伤不治,走了。当地一个大户见了可怜。于是就买了一副棺材,收殓埋了。”
果儿怔怔看着邓亨玉,待他说完,道:“怪道你敢吼我。原来我早已是孤儿。没人护着了。”话没说完,早有两颗眼泪从眼角滑落。
邓亨玉道:“别这么说,果儿。以后我就是你父亲,我护着你!”
果儿一听说父亲早已下世,整颗心不免沉郁、脆弱、哀伤、无助起来。可邓亨玉在这样的情景下,竟也占她伦理上的便宜。弄得果儿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抬手朝邓亨玉胸膛打了一下,道:“坏蛋,你竟敢占我便宜!”
邓亨玉道:“你的便宜我早占了。而且现在正占着呢。”说着就提醒果儿他俩现在正在做什么。
果儿羞赧无地,猛力要推开邓亨玉。可偏偏推不动。嗔道:“你放开我!都看着呢!”
邓亨玉道:“那不生气了?”
果儿道:“那以后不许你吼我欺负我。”
邓亨玉道:“遵命!”
果儿道:“我想买个同心结。你陪我去。”
邓亨玉道:“遵命!”
果儿笑着拉着邓亨玉走到一个小摊位,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同心结买了。然后又把邓亨玉拉过一边,靠着栏杆。蹲下来,把一个同心结系在邓亨玉的腰带左侧,另一个则系在自己的锦带右侧。并道:“以后就戴着,不许摘下来。”
邓亨玉低头瞅了瞅道:“遵命!”
这一幕一幕,都落在苏鸾眼内。她见她这个二伯子和一个丫头,在凤凰桥上,一亲一抱,一哭一闹,一哄一笑的,全然不避嫌疑。这种陶然自为的举动。苏鸾初时感觉很不适应。但看得久了。见人家有说有笑,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态度,不禁羡慕叹息起来。因为苏鸾也是一个风流自赏的女孩。心内憧憬着无数的浪漫。却不想,下嫁的郎君,人物品性虽好,却是块木头,不懂浪漫为何物?后来,苏鸾隐约听说,自己之所以嫁给老三邓得玉,是因为老二看不上她,给推了。想到自己被嫌弃。苏鸾不免有不忿之情。立意想知道自己究竟差在哪里,竟不如一个丫头,可偏偏看不出来。因为果儿和她比起来,是相貌不如,品性不如,礼仪不如,文学不如,教养不如。这五样都不如,却令这邓亨玉轻怜痛惜的。真是奇哉怪也。
四个人在桥上转了几遭,感觉没有好逛的了。便打算回去。可邓亨玉刚教马夫备马,却蓦然回首。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小摊位看孔明灯。
3,
那个人不是别个。正是丛玉。邓亨玉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盯了两眼,不错,是她。她还是那么可爱,圆圆的脸,眼睛炯炯很有光彩。只是上了头,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但丛玉的突然出现,仿佛一股狂风,迎面袭来,使邓亨玉所有的绮想以及胡思乱想,一股脑地涤荡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物。邓亨玉想上去打招呼,但见丛玉已为人妇,且生了子,心里淡淡的不是滋味儿。不免迟疑,要不要和丛玉就请相见。也不枉相识一场。就在踌躇两难之间,突然走上来一个男人,对丛玉道:“玉儿,船来了。咱们走吧。”
丛玉点头嗯了一下,就随着那个男子下桥去了。邓亨玉忍不住疾走到桥之一侧,遥遥望见丛玉和那男子登上船,进了船舱。船夫一撑篙,船顺水而去。
果儿过来道:“二哥哥,你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邓亨玉道:“没什么。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果儿笑道:“熟人?是个女的吧?”
邓亨玉瞥了果儿一眼道:“看错了。走吧。”说完,抬脚就走。
果儿在后面道:“一定是女的。”
可刚要登车时,邓亨玉突然不想走了,于是对邓得玉道:“你们先坐车回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邓得玉道:“那我们坐车回去了。你怎么回去?”
邓亨玉道:“你就不用操心我了。你带着她俩平安到家就行。”
果儿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邓亨玉道:“别闹。听话。跟三爷回去。我一会儿就到家了。”
果儿道:“我不要。今天是我生日。你就得陪我。要么一起回去,要么一起呆在这里。”
邓亨玉道:“我什么时候回去还不一定。半夜天冷,你可别叫苦。还有,我要是想走回去。你可别叫累。”
果儿道:“只要跟你在一块儿,什么苦都无所谓。”
邓得玉笑道:“二哥。只能是我俩回去了。”
邓亨玉道:“路上小心点儿。”
马车粼粼地去了。邓亨玉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又踏上凤凰桥。扶着栏杆,举目远眺。但见夜色苍茫,水波幽幽,早不见了丛玉所乘之船的影子了。抬头望着天上的上弦月,邓亨玉思想:“是了。今夜是半弦月,不是圆月,团圆不了的。况七月七是牛郎织女这对夫妻会面团聚的日子。我和丛玉是什么关系。连情人都不是。”思及这些,邓亨玉不由叹息,却依然痴痴注目着前方,不想离去。
果儿从旁看着他。感觉他今晚特别深情而宁静。但也知他的心不在自己这里。果儿咀嚼着这点苦涩,并没有厮闹的冲动。也没有哭泣的意思,甚至连忧戚也没有多少。或许,能陪着他,就是她的福分了。果儿其实不知,她是特别害怕失去邓亨玉的恩宠才这样妥协的。毕竟,方才邓亨玉所谓的“吼她”,给果儿造成了很深的印记。这使果儿朦胧察觉到,邓亨玉是会抛弃她的。她必须学会乖巧。
也不知两人在桥上站了多久,桥上往来的小夫妻不多了,小商贩们见没生意了,也陆续收拾货物回家了。果儿忽然看见桥下泊着一只小船。大喜道:“二哥哥。你看,小船。”
原来凤凰桥下有几只游船,供人租赁飘飏。此时,天晚了,游客们都去了。小船也就陆续靠岸停泊了。
邓亨玉笑道:“你想坐?”
果儿笑着点点头。
邓亨玉道:“我也想坐。”说着,拉着果儿,拽开脚步,飞快地朝桥下跑去。
到了桥下,来到小船旁,船夫们都走了,只留下一个看船。而留守的船夫却也要休息了。邓亨玉道:“师傅,生意来了。”
船夫道:“客官,天太晚了。我……”
邓亨玉掏出银两,递给船夫道:“不用你撑船。你只把船租给我们用就是。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船夫一掂银子,沉沉的,差不多三两重呢。遂笑道:“好好好。船给你们。您玩儿得尽兴!”说着,就让开一边走远了。
邓亨玉和果儿就上了船。小船又长又窄,也就容纳四五个人。船上有一根竹篙和两把船桨。邓亨玉不会撑篙。自是拿起一根船桨划水了。小船幽幽的漂泊在水面,向丛玉远去的方向划去。
因为是夜里,万物休息,四下里暗幽幽的,静谧谧的,点滴的声响都能清凌凌地听得一清二楚。开始时,果儿因着兴奋,坐在前头,背着邓亨玉,左瞧右顾。过了一会儿,兴奋渐退,果儿除了听见船桨哗啦哗啦划水的声音,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但觉一阵孤寂裹住全身,好没意思。于是,就过来和邓亨玉对面坐好。但忽然一阵清风袭来,吹得果儿全身冷冷的,衬得果儿衣着极其单薄。果儿忍不住,就坐过来,躺在邓亨玉的怀里。这一躺,极其温软舒服,然后道:“二哥哥,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邓亨玉道:“不知道。就往前划呗。划累了,咱们就回去。”
果儿嘻嘻笑道:“没来由的话这么远。你肯定是追什么人把?”
邓亨玉道:“追人?亏你想得出。这么一小船,能追上什么人?”
果儿见邓亨玉这么说,这话题就抓不住了。一舒身子,瞪着眼睛,望着天上几点繁星,道:“你冷嘛?”
邓亨玉道:“你在我怀里,我舍得冷吗?”
果儿笑道:“坏蛋。你就是个坏蛋。”又道,“饿了。可惜没有吃的。”
邓亨玉道:“也是。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夜色,咱俩泛舟游于清水之上,远离尘嚣,冯虚御风,若有一壶好酒,一碟小菜,吃吃喝喝,真是比神仙还快活。”
果儿道:“要是有一根竹竿就能钓鱼了。”
邓亨玉道:“就是有竹竿,天这样晚了,鱼儿也都睡了,没空馋你的鱼饵。”
果儿嗔道:“哎呀,你真坏。人家好容易画个饼,就被你扑灭了。”
邓亨玉把船桨撂在一边,溜下坐板,躺在船槽里,望着天空,搂紧果儿,让她斜趴在自己胸脯上,道:“手臂酸了,我也歇一会儿。”
果儿道:“你身上真暖和。就是没有吃的,真想咬你一口。”
邓亨玉道:“那你咬啊。我就是你的大活鱼。任凭你咬。”
果儿笑道:“别以为我不敢。”说着,身子向上一窜,一口就咬住了邓亨玉的下颌,然后就把香舌递给了邓亨玉。
邓亨玉双臂紧扣着果儿的腰身,死命裹着果儿的舌头,尽情地享受。动情处,手就不自觉地伸进了果儿的衣服里。
果儿道:“你的手真凉!”
邓亨玉道:“一会儿就好了。”口里说着,感觉则越来越好。忍不住是,就想翻身把果儿压在身下。可惜,船槽太狭小了。翻身极不方便。邓亨玉怕万一又硌着果儿,只好放弃。只激吻着果儿。却道:“有些事儿还是家里好。能吃个够。”
果儿道:“贪心。这还不够?”
邓亨玉道:“你够吗?”
果儿嘻嘻笑道:“我也不够。”说着,更加热吻着邓亨玉。
月儿悄悄落下西山,夜幕沉起来,河水溶溶,笼罩着一叶小舟。
果儿坐起来道:“二哥哥,我们回去嘛?”
邓亨玉也感觉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于是道:“好。咱们回去。”于是坐起来,拿起船桨往回划去。
船身刚动。果儿忽然看见一样东西漂浮在水面。吓了一跳,叫道:“二哥哥,鬼!”
邓亨玉笑道:“这年头哪里有鬼!自己别吓唬自己。”但依然顺着果儿注意的方向望去。果见十步外漂浮着一件圆圆的东西。
邓亨玉胆魄雄壮,等闲不害怕。于是划过船去,靠近那物,要看个究竟。果儿不敢看,远远地躲过一边儿道:“二哥哥,咱们还是赶快走吧。别看了。”
邓亨玉不听她的话,凑近时,伸手去抓那物儿,翻过一看,竟是一个人。邓亨玉眉心只皱了一下,却不怕,用力一提,就把那人提到船上。身形瘦小,是个女子。再一把其脉,微微尚有生息。事不宜迟,就把女子倒提起来,用力晃动。晃了十几下。只听哇的一声,那女子吐出许多水来。邓亨玉大喜,又把那女子平躺放好,见她气息还是微弱。邓亨玉不假思索,就凑过嘴去,给那女子结结实实作了几下人工呼吸。天可怜见,那女子呃的一声,竟转苏过来。邓亨玉一看,不禁点头微笑,知其身体还是虚弱,但性命有救矣。
于是教果儿过来照顾那女子,自己则奋力划水。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到岸。
到了凤凰桥下。那船夫早听见水响,早在岸边迎候。待船靠岸,便跳上去,拿过揽胜,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邓亨玉掏出一些银子递给船夫道:“师傅,能帮我找来一个郎中过来嘛?顺便再雇一辆马车来。”
那船夫一掂银子,又是三两多。感觉自己碰到了大主顾,要发财了。能不应承嘛。却道:“郎中好说。只是马车借不来。只有牛车。”
邓亨玉道:“牛车也可以。但是要快。”
船夫道:“放心得了!”于是就飞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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