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鞭如剑。

这四字，是对紫荆此鞭最狠的注脚。

本是柔若无骨的银丝长鞭，此刻竟绷得笔直，鞭梢倒钩泛着幽蓝毒光，如柄淬了冰的利剑，直刺周公子咽喉。

快。

快到避无可避。

周公子瞳孔骤缩，身形猛地一沉，竟直挺挺坐倒在地，紧接着一个翻滚，泥沙溅了满脸。

“嗤 ——”

鞭梢擦着他肩头掠过，钉入身后老槐树，木屑纷飞，倒钩深深嵌进树干，带出一抹深紫痕迹。

紫荆收鞭，腕间轻转，软鞭如灵蛇归洞缠上手臂。

帷帽下的嘴角勾起冷笑，声音里的妩媚全化作尖刺：“剑阁周公子，竟用这般滚地的法子躲命？这是连剑阁最后一点脸面，都要踩在泥里么？”

周公子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本就破烂的衣衫，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磨得发亮的衣料边角。

他咧嘴一笑，语气散漫得像在聊家常：“姑娘行行好，剑阁都成焦土快十年了，你再瞧瞧我这打扮 —— 虱子比银子多，谈什么脸面？”

“要不是爹娘给的名字叫‘周公子’，算是唯一的遗产，我早改名叫周狗蛋，混在市井里讨饭了。”

“呵呵。” 紫荆的笑声里满是讥讽，“周公子若真不在意剑阁，又何必在三月之内，连屠当年参与毁阁的七家，三百一十口，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放过？”

这句话像根针，猝然刺破了周公子的散漫。

他脸上的笑淡了，缓缓叹了口气，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我也不想。可身在江湖，有些仇，不能不报。”

“剑阁当年，三百三十三人，五条护院犬，六只檐下猫，四十几尾锦鲤……”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杆上的旧痕，“还有院角那些花花草草，它们的仇，都得有人来报。”

“至于小孩子……” 他抬眼看向紫荆，目光陡然变冷，像淬了冰，“你一个‘渊’的杀手，跟我谈慈悲？你们组织里，莫不是混进了念阿弥陀佛的秃驴？”

“既然周公子这般冷血，方才又为何要救这孩子？” 紫荆的声音裹着笑意，却藏着探底的冷。

周公子耸耸肩，黑枪依旧斜倚，语气漫不经心：“身体本能罢了。你现在动手，我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呵呵，阎罗。”

紫荆话音落，阎罗指尖的阎罗帖已化作一道黑影，再次直取桌下孩童的咽喉 —— 这一次，比先前更狠，更快。

周公子一动不动，像尊蒙尘的石像，静立在原地。

风停了，连呼吸都似凝固。

预想中的血溅当场，没有来。

那枚该刺穿脖颈的阎罗帖，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孩童掌心，黑帖上的鬼头纹，在他小小的手掌里，竟显得有些滑稽。

桌下的孩童缓缓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先前那副惊惶失措的模样荡然无存。他掌心微微用力，“嗤” 的一声，阎罗帖便炸成了飞灰，随风飘散。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的声音不再稚嫩，反而带着种与年龄不符的苍老，像淬了冰的钢针，直直刺向周公子。

周公子咧嘴一笑，黑枪抬起，枪尖直指孩童，枪身微颤，残缨轻摆：“大哥，帮帮忙。”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戏谑，“你见过哪个差点被杀的人，还能这么镇定的？”

“哭喊声卡在喉咙里不出来，小手攥得比谁都紧，却连半分挣扎都没有 —— 这哪是吓傻了，分明是在等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一字一句道：“‘渊’里那个号称杀人于无形的血童子，应该就是你吧？”

巷口的风又起了，吹得紫荆的帷帽纱轻轻晃动，也吹得血童子额前的碎发飘起，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 那根本不是孩子该有的眼神，里面只有死寂的狠。

“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们三个？”

血童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那双死寂的眼睛里，满是不屑。

周公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黑枪在掌心转了个圈，枪尾点地，发出 “笃” 的一声轻响：“就你一个？我有十足把握送你上路。可加上你们这对金童玉女……” 他咂咂嘴，语气玩味，“不好说，不好说啊。”

他忽然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低，眼里却闪着探究的光：“不过我倒好奇，雇你们的家伙，到底出了多少银子？‘渊’的五大天字杀手，不光请动了阎罗紫荆，连你血童子都舍得派出来。”

话音顿了顿，他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等等！他该不会把无面和孤刀也请来了吧？”

“别喊了。” 血童子的声音毫无波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周公子的兴致，“他们没来。”

“哦？那可真是遗憾。” 周公子咂了下嘴，脸上挂着惋惜，握着长枪的手却在瞬间骤然收紧！

没有征兆。

毫无铺垫。

他的手臂突然前探，黑枪如毒蛇出洞，枪尖直取血童子咽喉！速度快得离谱，竟带出了破空的锐响！

血童子瞳孔骤缩，腰身猛地向后一弯，像张被拉满的弓，险之又险地避开枪尖 —— 枪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几缕碎发。

等他直起身时，眼前已没了周公子的身影。

不过一息之间。

周公子已掠出数丈开外，身形如奔马，朝着城内繁华处飞奔而去，破烂的衣衫在风里猎猎作响。

“追！”

紫荆低喝一声，身形率先掠出，腰间见喉鞭骤然展开，如一道紫电划破空气，鞭梢倒钩带着幽蓝毒光，直取周公子后心！

阎罗紧随其后，指尖阎罗帖一枚接一枚射出，黑帖如暴雨般袭来，封死了周公子所有闪避的方位，每一枚都对准要害！

“狡猾的漏网之鱼！”

血童子看着周公子的背影，冷哼一声，掌心骤然发力，一掌拍在身旁的木桌之上！

“砰！”

桌子瞬间碎裂成木屑，他借这一掌的反震之力，身形陡然拔高，轻功施展到极致，小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带着凌厉的杀意，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