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我说,判官,陆大人,亲自从‘渊’的手上‘救’下我,要是让那位知道了,这乌纱帽怕是戴不稳了吧?”

周公子拿起酒坛猛灌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破烂的衣襟。

他斜靠在牢房冰冷的墙壁上,铁铐在手腕上晃出清脆的响,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望着眼前国字脸的男人。

被唤作判官的陆邴,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酒坛碰撞石壁发出闷响:“锦衣卫归陛下亲管,他还没资格摘我的帽子。何况,本官缉拿灭门重犯,本就是份内之事。”

“那......带酒来跟十恶不赦的犯人对饮,也是份内之事?”周公子晃了晃酒坛,酒液在坛中打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陆邴沉默了。

良久,他没回答,只是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脖颈往下流:“现在,我只是在跟一位江湖故人叙旧。”

“江湖故人啊……”周公子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坛壁,“我早跟你说过,你这性子,不适合困在庙堂里,勾心斗角太累,你该去江湖,快意恩仇才痛快。”

“师命难违。”

四个字,从陆邴口中吐出,重如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倒是你,”陆邴抬眼,目光复杂,“我知道你要为剑阁复仇,可那些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了周公子的心里。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陆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声音却带着嘶哑的颤抖:“无辜?我剑阁三百三十三人,难道就该死?”

“当年他们踏平剑阁的时候,可曾放过一个孩子?”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铁铐攥得咯咯作响,“没有!他们连刚会爬的婴孩都没放过,甚至连院角的狗、檐下的猫,都斩尽杀绝!”

“更别提我那刚满两岁的妹妹!”

“若不是我从小浪荡,不爱参加门派聚会,早早混在江湖里瞎逛,现在的剑阁,怕是连我这条漏网之鱼都剩不下了。”

陆邴垂下眼,指尖用力攥着酒坛,指节泛白,依旧沉默。

一时之间,牢房里只剩沉闷的饮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江湖事,江湖了。”周公子放下酒坛,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铁铐,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陆邴握着酒坛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终究吐出几个字:“抱歉,你恐怕出不去了。”

“是嘛?”周公子挑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是目光落在牢房的铁栏上,那里透着一丝微弱的光。

“是。”

一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却让空气都沉了几分。陆邴避开他的目光,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像是要把什么话都咽进肚子里。

周公子看了他一眼,咧嘴自嘲地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我也没想到,当年酒桌上萍水相逢的糙汉子,如今竟成了江湖闻名的‘判官’。”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剑:“你说,要是当年剑阁灭门案归你管,你会怎么做?会不会把那些人绳之以法?”

牢房里又陷入了死寂,只有酒液酒坛的微响。

良久,陆邴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埋在土里:“我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啊。”

周公子的声音裹着落寞,像被风吹散的烟。他抬手灌了口酒,酒液入喉,只剩一片灼人的凉。

“出不去,未尝不是件好事。”

陆邴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服周公子,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周公子嗤笑一声,抬手敲了敲冰冷的铁栏,铁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在这牢里困顿一生?”他抬眼看向陆邴,眼神锐利如刀,“你或许能保我一时,却绝对保不住我一世,这一点,你该比谁都清楚。”

“你自己也说,江湖事江湖了。”陆邴放下酒坛,语气凝重,“可如今他早已不是江湖人,你再纠缠,不过是自寻死路。”

“但我还是!”

周公子猛地提高声音,铁栏被他攥得咯咯作响,眼底翻涌着未熄的火焰:“我是剑阁最后一个传人,只要我还活着,这笔仇就没完!”

“不说江湖上那些盯着你的悬赏花红,就说如今的国公府,早已剑拔弩张,就等着你自投罗网。”陆邴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丝急切,“你这一去,就是送死,又有什么意义?”

周公子沉默了,指尖死死抠着铁栏的纹路,指节泛白。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藏着执拗:“意义?我妹妹死的时候才两岁,连话都没说全。剑阁的那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二,还没来得及真正踏入江湖。”

“对我来说,能让那些人血债血偿,就是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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