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疏影的每一个问题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薇的心上。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因为恐惧甚至开始打颤,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她想开口否认,想说没有,但在关疏影质问下却显得毫无力量。
她没有再嘶喊辩解,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出现深深的血痕。
眼神从混乱的挣扎,慢慢变成了彻底的灰败和一种心死如灯灭的绝望。
林薇缓缓地低下头,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视线,用这个卑微而绝望的姿势,隔绝了关疏影的目光,也隔绝了所有可能的回答。
她的身体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和抽泣声从她的身体深处绝望地传出来。
那不是认罪的忏悔,那是彻底的缴械投降与认命。
她认下了背叛博古、构陷T&R的罪名,但关于马东林、BSC她用沉默回应着,死也不会再开口透露半个字。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薇压抑的哭泣声。
关疏影缓缓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地的背叛者。
她洞悉了林薇恐惧的根源,那个藏在暗处的上线用某种她无法承受的代价,牢牢掌控着林薇的命门。
虽然林薇用沉默保护了那个人,但这份沉默本身,以及林薇对马东林和BSC名字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反应,已经是关疏影想要的最有力的证据链条,至少T&R有救了。
“警察同志,”关疏影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嫌犯林薇,涉嫌商业间谍罪、侵犯商业秘密罪、恶意竞争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她自己也已默认其背叛行为对博古及T&R造成的重大危害。请依法羁押。”
警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彻底放弃抵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林薇架了起来。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哭喊,没有挣扎。
林薇只是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关疏影不再看她,目光越过被带走的林薇,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过陆清浅,可她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跟了自己三年的林薇。
心口像被巨石压的死死的。
三年,朝夕相处一千多个日夜的信任,在她还没有被彻底洗白前,林薇就跟着她,可到头来这一切竟然只是一层精心粉饰的画皮。
这层皮撕下来后如此千疮百孔。
最深的不甘并非被背叛本身,而是不甘自己竟毫无察觉,恨自己差点又栽在了同一伙人手上。
看着警察把林薇带离了走廊,关疏影才重重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对着收在门口的穿着藏蓝色POLO上衣的中年人打着招呼。
“王主任,这次多亏了你们了。”关疏影换上了那副看上去彬彬有礼的笑容,“多亏了你们愿意和我演这出戏了。”
王主任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应和着关疏影,两人握了握手,“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行水还这么深。”
关疏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用人不淑,给自己埋了个雷,不过还好,发现的还不是太晚。”
“这次你可是让我冒着被处分的风险演的这出戏啊,”王主任撇了撇嘴,似乎是在抱怨着这次关疏影有些不着调的行为,在印象里关疏影是个谨慎的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王主任您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肯定不能陷您于不义,那封邮件我设置了点开后自动删除,留不下任何证据,这点您大可放心。就算是林薇把消息传递出去了,被BSC大肆宣扬,毕竟是假消息,你们一发通告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关总监还是关总监,”王主任笑着脸上的那副阴郁驱散了不少,但是心头的疑虑还是没有消解,“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不像你的手笔,毕竟这样做还是有风险的,万一李梅真的醒过来了呢,这可是个不小的风险。”
“还是您了解我,但有时候还是需要赌一把的,我向您介绍一个人,”说完关疏影转身冲着站在不远处“看热闹”的陆清浅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小朋友陆清浅,这个好点子就是她想的。”
陆清浅第一次见部门的领导还有些不自在再加上脸上还没消肿只能硬扯着笑了笑,表情十分不自然。
“年轻人挺有想法,”王主任看着陆清浅别扭的表情,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这儿是不是昨天替你们领导挡的那一下啊,必须让关总监给你补补!”
案子有了转机,关疏影的精神也松弛了不少,和守在医院的大数据监测中心的人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带着陆清浅离开了。
云州市的夏天是闷热的,连蝉的声音都好像带着水汽,斯拉斯拉的难听得很。
关疏影深深陷进驾驶座的皮质靠背,闭着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松弛,随之而来的却是排山倒海的疲惫感和一种更深沉的苦涩。
她以为自己早已在背叛、陷害的熔炉里淬炼得百毒不侵,但当最她以为最不可能的人选择将刀捅向她时,那熟悉的剧痛依旧鲜明无比。
更让她窒息的是,BSC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五年前没能将她彻底碾碎,如今又卷土重来,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让她再次跌入深渊。
那份后怕,混杂着熊熊燃烧的恨意,在她心底无声地翻腾。
陆清浅坐在副驾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关疏影身上。
看着闭目养神却眉头紧锁的总监,看着她苍白脸上难掩的憔悴,那个在医院走廊上气势逼人、势不可挡的女人,此刻卸下了铠甲,暴露出的是深深的脆弱。
来到博古,她多少也听过一些关于关疏影的风言风语,又想起刚才关疏影提到BSC时瞬间点燃的怒火,还有林薇听到BSC名字时那种亡魂大冒的恐惧。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关疏影身上。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BSC对她做了什么,让她的恨意这么恐怖,甚至成了她的禁忌?
那份伤痛,似乎比她脸上的掌印要深重百倍,沉甸甸地压在关总监的灵魂上。
陆清浅的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一股尖锐的痛意划过胸口,她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关疏影,她好瘦。
她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只想看热闹的新人,她看到了这个强势女人不为人知的伤痕累累的一面。
“关总监,”陆清浅犹豫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很软,生怕惊扰了她,“你还好吗?要不,我来开车?”她试探性地问。
关疏影的手从太阳穴上移开,缓缓睁开眼。
眼底的疲惫尚未褪尽,但那双眸子已然恢复平日的冷静。她侧过头,目光落在陆清浅脸上,红肿的掌印在那张年轻倔强的脸上格外刺眼。
“不用。还好。”关疏影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未散尽的倦意,硬生生扯出轻松的笑。
她看着陆清浅,少女的眼神清澈,里面却掺杂着她读得懂的好奇、担忧。
这种眼神让她心头微微一动,又下意识地想要排斥,她不需要同情,尤其不需要来自陆家女儿的同理心。
但陆清浅今日的表现,以及她脸上那个为她承受的掌印,又让她心中的排斥显得有些无理取闹。
陆清浅没有坚持开车,只是抿了抿嘴,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那个,五年前的事,还有BSC……”话没说完,她就感觉关疏影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让她后面的话瞬间憋了回去。
关疏影的眸光暗淡下来,车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那伤疤太深,对关疏影来说现在都没好透,一碰到那刚刚结痂的伤口都要从里面渗出浓水来。
陆清浅被这骤然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悸,但她没有退缩,只是勇敢地迎接着关疏影审视的目光,眼神坦荡,没有窥探**的低劣,只有纯粹的关心和不解。
看着陆清浅清澈坦荡的眼睛,关疏影那股陡然升起的、近乎本能的防御和刺猬般的警惕,又一点点地收了回去。
还不到时候。
也不合适。
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沉缓,“一件……破事罢了。”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重新启动车子,目光直视着前方被婆娑的树影切割的光影流离的街道。
“别问了。都过去了。”
声音平静,却如同磐石般冰冷坚硬,不容置疑地关闭了那扇门。
陆清浅没有再追问。
她的手不自觉的抬起了几厘米,随后又无力的垂下,她好想拍拍关疏影的肩膀,让她不用这么逞强。
可她是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说这话呢?
她不配。
一句轻飘飘的“过去了”,比打在脸上的那一巴掌更让她清醒,那道与关疏影的沟壑此刻深深的裂在了她的心上。
深深浅浅的缝隙,如同触手在心底缠绕生长,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
她悄悄转过头,目光不自觉地描摹着关疏影专注开车的侧影。
光线透过车窗,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光影。
那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还有长长的、低垂的睫毛,光影变换间陆清浅的心跳乱糟糟的鼓动起来。
怎么会这样。
陆清浅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看向窗外迅速倒退的模糊景色,脸颊微微发烫。
她突然意识到,这份酸涩的痛惜和强烈到刺眼的好奇,这份感情有些失控又有些强势,不同于对沈知薇的向往,她对关疏影有了别的感情,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想要替她挡下那些伤害、想要抱抱她、想要占有她,包括她的快乐和她的痛苦。
车内空间似乎变得更狭窄了。
陆清浅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静谧中格外吵闹,她甚至不敢去看关疏影,生怕对方能洞悉她此刻那点骤然萌动、连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的微妙心思。
而关疏影,只专注于前方的路,并未察觉身旁少女内心的波澜初起。只是在她用余光扫过副驾时,似乎捕捉到陆清浅飞快移开的视线和一点点不自然的姿态。她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并未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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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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