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寒蝉凄切

餐厅包厢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

陆胜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他无法回答陆清浅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他和夏雅珺都一致把陆清浅排在了画廊的后面。

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双平日里精于算计、充满掌控欲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戳穿、无处遁形的狼狈和难以言喻的痛楚。

夏雅珺更是彻底崩溃,她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肩膀颤抖着,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显得无比脆弱。

陆清浅看着眼前这对被自己逼到悬崖边的父母,看着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混合着震惊、痛苦和恐惧的表情,自己的心也是痛苦欲裂,又酸又胀。

为什么,自己变成了这样,又是为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那股失望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悲凉笼罩着陆清浅,她本来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她多希望父母能坚定的告诉她,她就是全家最重要的,哪怕是骗骗她,只要他们啃说,她绝对不会再去挣扎也不会再去探究五年前的事情了。

可事实呢?

事实又给了她一巴掌,给她天真的幻想甩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没打在脸上,是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心上。

她猜对了。

姑姑的欲言又止,母亲的过度反应,父亲此刻的哑口无言……

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被那句质问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结论,五年前的一切根源并非仅仅是她对沈知薇那点朦胧的情愫,而是关乎溪山画廊,关乎这个家族的根基。

他们选择了画廊。

而她陆清浅,成了那个可以被牺牲、被切割、被用来堵住缺口的祭品。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至亲背叛的寒意席卷了她。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看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质问的人不是她。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判决的罪犯,“打扰你们用餐了,爸,妈。”

说完,她不再看父母一眼,抓起放在椅背上的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了包厢。

“清浅!”夏雅珺失声尖叫,想要追出去,却被陆胜一声吼住。

“让她走!”陆胜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疲惫和狠厉,他叹出一口气,无奈又无助,“是我们对不起她。”

离开酒店,正午的阳光刺眼,空气里都是夏天特有的灼热,街上看不见什么路人,只有陆清浅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即便连空气都被热气蒸腾的恍惚,可她却感觉像是置身于寒冬。

陆清浅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艳阳高照,阴影下的蚂蚁勤奋的把寻到的食物搬到树上去,高大的梧桐在风里招摇着树叶,好像这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唯独她,像个被遗弃在繁华之外的孤魂。

她没有目的、无处可去,脚步沉重。餐厅里父母最后的表情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五年前……溪山画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陆清浅没有想到,五年前的那场阵痛居然能一直持续到现在,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或许她早就该意识到那时家里的反常。

陆胜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脸色总是阴沉沉的,脾气也变得格外暴躁。夏雅珺则总是忧心忡忡,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虑,对她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更是严防死守,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

她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以为父母的异常是因为她的“离经叛道”。现在想来,那更像是大厦将倾前的压抑,是某种巨大的危机迫近时,成年人世界里的兵荒马乱。

姑姑陆潇那段时间频繁回国,每次来都行色匆匆,和父亲关在书房里一谈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书房里传来父亲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大哥他落井下石!”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落井下石”四个字,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当时不懂,只以为是家族内部普通的矛盾,反正爸妈也总在家里说大伯的坏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大伯陆峰、溪山画廊,是大伯在恶意陷害他们?还是有更严重的、足以摧毁陆胜的丑闻?

无数个猜测在她脑海中翻腾、碰撞。她迫切地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能让她的父母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她,用摧毁她精神世界的方式来“保全”家族。

回去当面问他们?不可能了。刚才的冲突已经撕破了最后一点温情脉脉的面纱,他们绝不会再透露半个字,而她也不屑于再回去和父母多费口舌。

问姑姑?姑姑的态度已经说明,她不会越俎代庖,更不会主动揭开这个伤疤。

唯一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个地方,陆胜的书房。

那是陆家的禁地,是陆胜工作、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小时候,她只有在陆胜心情好时,才能被允许进去待一会儿,还必须保证安安静静,不能乱碰任何东西。

那里,或许藏着五年前风暴中心最真实的记录。

这念头一出现,瞬间席卷了她的思维,淹没了其他所有思绪。愤怒、委屈、不甘,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要知道真相,她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比她还要重要,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在头顶,这个时候父母应该回画廊继续处理工作了,现在,正是潜入书房的最佳时机。

陆清浅不再犹豫,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观景天下’。”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窗外的树影斑驳,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

她紧抿着唇,一只手扣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死死攥紧包带,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紧张、兴奋、还有罪恶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手心沁出冷汗。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方式回到那个承载了她巨大痛苦的家。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陆清浅付了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是坐落在近郊的别墅区,虽然没有陆家老宅看起来气派,但整体的环境也是庄严大气。

这里每一户都隔着很远,高高的植被隔绝了视线,夏蝉吱哑鸣叫着反而显得格外静谧。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自家门前,车库的大门紧闭着外围的车位也是空着的。

很好,他们都不在。

她掏出当时离开家时一直放在她包里的钥匙,夏雅珺总是觉得电子锁不靠谱所以他们家还是这种老式的门锁。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她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木质家具和书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反手轻轻关上门,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与她所想一样,迎接她的只有无尽的安静。

她大着胆子做了几个深呼吸,迈开脚朝书房走去,紧张的不行。

终于,她站在了书房门口。

深棕色的实木门紧闭着,她伸出手,握住冰凉的黄铜门把手,屏住呼吸,缓缓下压。

门,打开了。

一股更浓郁的书卷气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涌入鼻腔。书房很大,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书籍、画册和文件盒。

宽大的红木书桌对着窗户,上面堆着一些文件和一台电脑。靠墙还有一个带密码锁的保险柜。

陆清浅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但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以便听到外面的动静。

时间紧迫,她必须高效。

她首先拉开书桌的抽屉。上面几个抽屉里大多是些文具、名片夹、零散的票据和几本商业杂志。她快速翻找着,没有发现任何与五年前相关的文件。

中间的大抽屉上了锁。

她心头一紧。

父亲果然谨慎。她尝试着拉了拉旁边的几个小抽屉,其中一个没锁,里面放着几本家庭相册。

她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里面是她小时候的照片,笑容灿烂无忧。指尖拂过照片上父母年轻的脸庞,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些曾经幸福的光影宛如昨天,可今天一切都变了。

她迅速合上,放了回去。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

她的目光投向书柜。书柜大部分是玻璃门,里面的书籍和文件盒摆放整齐,标签清晰。她快速扫视着标签。

“历年财务报表”、“客户合同”、“艺术家档案”、“展览策划案”。

年份大多集中在近几年。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几个深蓝色的硬壳文件盒,上面没有贴标签,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直觉告诉她,就是这里。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个文件盒。盒子很沉。她把它抱到书桌上,借着台灯的光,打开了盒盖。

里面是厚厚一摞文件,纸张有些泛黄。最上面是一些画廊早期的宣传册、剪报和几张老照片。她快速翻过,目光锐利地搜寻着关键信息。

翻到中间部分时,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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