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凶煞夫妻

“我饿不死的,哪怕是吃野草也能窜出半尺高,但他们小还在长身体,恐怕只有地里头的野鬼知道那县令是否心善,我在外头补贴一些他们也能好过一些。”

忽地他想起欠缺的话又补上:“我没有用队里的粮食,都是我自己的日常食粮,可别并罪一起罚了。”

“铛——”

一声锣点过后卢峰起身,他回头瞥了眼祁爻缄默无言。

下岗换班的俩人瞧见卢峰苦丧的脸本想调侃几句,结果回眸瞥见身后坐于草垛上的人,纷纷识趣的闭嘴从他身边绕开。

临近子时,陵阳城中街道昏暗野犬凶猫游走,更夫从房中喝了杯浑酒壮胆便行于街道巷末中。

傅舟皎拖拽着镣铐走在前头,怕身后人被自个磨死便悄然放低步伐。

“过了城门宵禁,难为我跟你步行这么久。”

“……”

见他不答,傅舟皎“啧”了声轻微拽动捆住他双手的镣铐,听见铁链碰撞的声响他回眸瞥了眼闻苍白。

“怎么不应我?闻烁你我之间的关系何时变得如此疏远,陌生得就连我都快不认识了。”

闻苍白此刻无力反驳,他不知今晚是何情况病发得如此突然,平日里发病只是胸闷气短,而现在却伴随着腹痛。

腹部的疼痛导致他眼前出现黑白迷彩,四肢麻木的体感貌似随时都可以晕厥倒地。

“快死了吗?”

傅舟皎嘴上不饶人,手却及时地撑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人移到墙边坐下动手掐住他的脸颊。

闻苍白卸力反抗任由着他摆布,对上那双眼睛他心想:恐怕是死了也好,这样就再也不会痛苦了,盛夏的炽热焚烧的太痛苦……满身狼藉怎能救人。

见情况不对他赶忙将人抱起找到最近的一家药铺,送回府中是不可能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

寻了半圈他方才找到一家还开着的药铺,傅舟皎踢开半关的门直冲里头而去。

“你们这的大夫在哪?”

药童半蹲着配药突闻声响从柜后抬起半颗头,见来者不善他连忙掀开帘子走入后房向先生禀告。

蒋戏睡卧在药理桌上粗布淡蓝的衣裳沾满草灰,他被药童晃醒得知外头的情况赶忙起身,结果刚起身跨步脚下就被药藤缠住冷不丁摔了个跟头。

“先生没事吧!”

药童倒是心急,他上手想拔下藤蔓却被表面锋利的倒刺嵌入掌心。

“你……我说过这个藤蔓的刺有毒,先去洗了手药在第二个柜子里,记得厚涂。”

他用下摆衣角包住藤蔓扯去起身掀开门帘:“谁需要帮助?说一下症状……”

当他看清来人顿时朝后踉跄半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世间竟如此狭窄总能让对家碰上头,等稍微定神蒋戏移步到他跟前。

“这位郎君是什么症状?能否仔细与我说说发病时间?”

傅舟皎看着面前这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不过片刻后他也放下疑心,详细的道出刚才的情况。

蒋戏听着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回头看向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从药柜中取出一套针包。

“为何这个时候才送来?再晚个几分他就要死了,也幸亏他命大。”

说着他掀开闻苍白的上衣按住穴位扎针,先前这人也找他看过病,当时他就下了三年必死的阎王状,没成想居然活了这么久——命硬。

“……”

见那人不答他也懒得再去贴着,转头将目光瞥向床上的人伸手在他头上稳稳地扎下三针。

许是气血瘀堵,当三针扎定后闻苍白皱紧眉头手攥床禄额间冒出稠密的细汗,蒋戏见此动手扭过他的头掰开嘴使待会吐出的血不回流。

“等他把血吐出来就好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嗯……”

听到旁边傻站的人发出声音他不禁调侃道:“你这人真冷血,我看你和他之间有仇吧!他都快死了你都没有表现,为什么不在外头把它弄死?”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到傅舟皎的逆鳞,他提鞘便朝这人的胸腹刺去。

蒋戏平日里懒散惯了从未对人设防,如今他怎会想到这人如此暴怒经不起玩笑,胸下两寸被他结实地刺了个痛,原本这点倒也不打紧只是近期胡来,身子孱弱了些。

药童见先生被人欺负赶忙拦在蒋戏身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傅舟皎见状也没在刁难只是询问道:“等他吐完血,可以把人带走吗?”

“咳……当然可以,只不过走出我的门,我就不负责了。”

蒋戏捂着疼痛的位置抬眸注视着他:“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中肯定不缺郎中,只要路上不颠簸,他还是有机会能撑得到。”

两人攀谈之际闻苍白忽地抖动身体从嘴中呕出几口血块,他痛苦地从喉间发出悲鸣的呜咽声,不过片刻他便裹挟着疼痛再次晕死过去。

“嘶……我恐怕是救不活了,另请高人吧。”

傅舟皎听言环住闻苍白的四肢将人抱起走出药铺,他端详着四周的巷道选出几条小路以便赶快回府。

子时二刻他从偏门将人带入府中,为不惊扰其余人他特意绕了个弯把人留在客间中。

赤炎巡逻瞥见这间客房门扉大开还以为府中出匪,岂料他提刀靠近顺着周边微弱的光才看清里头人。

“大人,你怎么在这?”

他收剑从怀中掏出火匣子点上房中的油灯,谁知他回首瞧见床榻上的人不由得皱起眉头——当时下发的命令中就有活抓此人。

“需要我叫医师吗?”

见其点头他赶忙转身出门去找府中医师,来到偏间赤炎却听奴仆说夫人夜梦惊惧,医师被叫去了她寝中,想必没两个时辰是出不来了。

他虽入府不久却知晓府中明暗大小事,这宋时氏虽为宋府嫡长女常年久居深闺,可他曾听闻那宋灼早年间也是浪荡子弟,对家中分配的婚事及其不满。

直到这位嫡长女诞生他貌似才收了性子,只不过某一年他沿街乞讨误打误撞入了府,当时他只记得周边入眼便是白条,后来才知道那是发妻丧事。

顺着廊道赤炎停于夫人寝室前,他向门口留守的奴仆传信让其入房交代。

“夫君带了什么人回来?”

伴着声音房门被人推开,宋时氏卸下白日的妆容清新淡雅了许多,她仅凭一支发簪束缚青丝眉眼低垂,许是梦魇磨人赤炎如今看着竟有些憔悴。

“许是重逢的故友,只不过受了些伤目前留宿客房。”

“那不妨我也去看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难睡下,倒不如去拜访夫君的故友。”

宋时氏声音轻柔目光却阴恻恻的,她招呼着身旁的医师挥手示意赤炎带路。

顺着廊道她一袭单薄霓裳刮过步伐稳健:“先前白日里我叫你同坐喝茶,见你急忙离去是他安排了什么?”

“……”

她瞥向赤炎见他没有要说的意图便没再继续问下去,或许是怕这名药师通风报信给傅舟皎,毕竟他确实有些手段。

三人拐过廊道入眼便见傅舟皎站在门边,药师也不敢耽搁赶忙侧身进入房中医治伤者。

“夫君今日去哪?到了用膳的时间也不见你的人。”

宋时氏顺势牵起他的手进行攀谈,反正两人平日里也是这般扮演和睦夫妻,她也不再奢求这人能与她像平常夫妻般共处。

“今日去找好友叙旧,没来得及与夫人说,谁知回来的路上竟遇好友蒙难,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大义的人,当然不能置之不理,这不就耽搁了吗。”

她眼尾稍扬声音带上些许粘腻的暧昧:“那方便我进去看看那位故友吗?”

傅舟皎瞥了眼她微笑的将人迎进屋中,医师此时正半蹲着观察床上人,凭借他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人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俗称阎王要他三更死,华佗在世也难救。

“这人是谁呀,怎么之前从未听你提过?”

说罢宋时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人面上展示的却满是欢愉,可能连她都没意识到如今正处于昼夜性情颠倒的模样。

“他只不过是个清新脱俗的雅客,平日里隐居不喜欢走动,所以提的少了。”

他说着提起医师询问道:“能撑过今晚吗?”

“这……小的不好说,只能吊着气剩下的全看天命。”

医师尚为年长在府中摸爬打滚混这些年也懂得顺人心行事。

“瞧他明天早晨有好转那便可再养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良久医师配出活血通络补血的药方便退出房中移步药房煎药,傅舟皎也没那心思再去打理,他安排赤炎留守便假意牵着宋时氐的手离去。

期间宋时氏不禁问道:“如果他死了怎么办?对你有影响吗?”

他侧头注视着那平日温和示人的内室,怎么想都猜不出她为何会问出这句话,直到此时他才认可民间所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二人皆为蛇蝎心肠,门当户对两两相配。

“夫人放心,那人只不过是位落魄的故人,哪怕他死去也就一卷凉席的事。”

昏睡中闻苍白感觉身子轻飘飘地迷失了方向,他看着跟前一尺的位置驻留着祝幸衍,顿时感觉身处走马灯心态也豁达了许多。

“你是来接我的吗?”

见他不答闻苍白还以为是说得不大声他听不见,于是乎他扯开嗓对着祝幸衍咆哮道:“你不要不说话,我快死了很快就会去陪你们,你回答我啊祝幸衍!”

太疼了……

宛如心脏那块尖头被万人踩过般让他许久地喘不上气来,他快要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将死的幻境。

赤炎被安排这门苦差事心里那叫个不爽,他粗鲁地掰开那人的嘴随意将药灌进去,对他而言这人能活到明天就活,活不到也是命到此了。

“嗯……我说大人这药挺贵的,况且你头上那位貌似并不想让这人死,你这他定是活不到明天,万一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受。”

听见医师的话赤炎无奈放慢手头灌药的节奏,他看着那人半吐半咽地喝下半碗药,打心头祈祷他能挺过明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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