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个驿站,大军停下来整顿休息,江时雨喂着小叔用了晚膳,有副帐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越副将有请。
江时雨答应了,回头又看了一眼小叔,从马车上下来前,看见阿蛮守在那,放心了不少。
“蛮叔,你过来保护小叔。”
“欸。”阿蛮嘴上答应着:“末将在呢,一步也不离开。”
“不行。你进到车里去。”江时雨不放心。
守在马车外面,小叔有什么事,他都来不及第一时间去到他身边。
阿蛮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自打那天离开交界处,她就变得格外小心,几乎到了神经质的程度。
“末将进将军的马车,这……于理不合吧?”他在马车外面等候吩咐也是一样的。
江时雨坚持道:“不行。你到小叔跟前去,叫他离你一臂之内。越副将那里我去说,不会怪你。”
仿佛阿蛮不上来一直盯着小叔,她就不走了。
江时雨是知道这些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的身手的,要杀一个人活死人,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就算到时候抓住杀人凶手,小叔没了命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她不想冒险。谁都不配跟小叔以命抵命。
阿蛮没有多想,以为是二小姐看见将军受伤,被吓坏了,毕竟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所以草木皆兵。
“是。”随即没再犹豫,卸下兵器,进到马车里。
江时雨去往越副将所在的马车,晚宴才刚刚开始。
越扶热络的招呼着她:“我听伺候将军的人说,你一天没用膳了。
将军这个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过来的,你这样下去把身体拖垮了,我们是照顾他,还是照顾你啊?”
江时雨听出了他埋怨里的关心,面露愧意:“将军放心,我不会拖累大家。”
越扶一脸不满:“去去去,我哪是这个意思,我还会怕你个小丫头拖累?
我只怕将军醒了,看见你累倒了,要拿我试问。”
江时雨不知怎地,脸颊突然热了起来,低头捡了自己碗筷,低声道:“小叔不会。”
越扶又是一阵朗笑,没再逗她,只顾左右而言他:“军中将士常吃的,没那么精细,也不知你能不能吃得惯。”
江时雨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端起碗没有丝毫扭捏,跟大家一块大口吃肉。
大军连日以来一路奔袭,难得今日放松些,除了值班运营的将士,其他人都饮了少许酒。
行军打仗是个苦差事,若不是心怀大义,没有女人,也没有酒,当真是无趣。
酒过三巡,越扶笑眯眯的看着江时雨:“二小姐既已入了军营,就得收军营的规矩。
若是自作主张,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讲私情。”
江时雨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一脸温顺的模样,如同一只无害的小鹿。
只不过出了越副将的营帐,没直接回去,而是在军营遛马。
越扶怕她整日守在将军的马车上憋坏了,加之她一直很守规矩,没整出什么幺蛾子,还能跟将士们打成一片,便没衡加阻挠,对这个将军的侄女、侯爷的女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江时雨溜达到繁星满天的时候,以为今夜依旧是无所获,却发现人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勾结胡人的叛徒。
于是江时雨的眼睛亮了,紧紧盯着那个人,只盯得眼睛发疼。
那叛徒早换回了戎装,看他佩紫怀黄,八成也是个副将。
江时雨的方向感一向极好,从前小叔带着她一块荒野求生,培养了她不少野外生存技能。
这会儿牢牢的将那个人所在的方位记住,勒马回到小叔马车旁。
阿蛮闻声以为是二小姐用完晚膳回来了,从马车上出来,却看见她那张阴沉的脸:
“蛮叔,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
阿蛮当场就支愣起来了:“谁这么大胆,我去给你出气。”
欺负将军的小姑娘,不就等于欺负自己一样。
将军醒得时候,他这个亲兵要献殷勤,保护好将军的侄女。
将军昏迷着的时候,他更要尽上本分,不能因为将军保护不了家人,就掉以轻心、玩忽职守。不然等将军醒了,怎么跟将军交代。
阿蛮还以为她是被哪个兵痞调戏了,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去教训教训那个见色起意、忘了军纪的兵痞。
却听见她说:“蛮叔,我要杀了他,你干不干?”
阿蛮一听立即慌了,虽然队伍中也常有打架斗殴致伤致死的,但他作为将军的亲兵,更要以身作则,哪能草菅人命。
“你别生气。”看在将军的面子上,让一糙汉放下身段来哄小姑娘,当真是难为情:
“军令如山,可不敢随便杀人。但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
阿蛮的拳头还是很硬的。
江时雨紧绷着脸,显然不答应。
阿蛮不知道这小姑娘竟然气性这么大,上前一步问道:“那你说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江时雨望了望四周,没别人。便将那天夜里听到的告诉了他。
阿蛮跟越扶不同,越副将需要主持大局,阿蛮作为将军的亲兵,只忠于将军。
听她说完,火气就上来了。
压了半晌,才冷静下来:“你该不会听错,看错了吧?”
毕竟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也会有精神恍惚的时候。
江时雨在江家一直如履薄冰,从来不是个小迷糊,尤其在面对小叔的事,更是警觉,
干脆果决道:“不会。”
阿蛮想起她这两日古怪的行为,叫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将军,那样子就是发现了什么。
不再怀疑她,却也不能听个女娃子的:“这事得禀告给越副将。”
江时雨反问了回来:“他若不承认呢?我们又没有证据。”
总不能空口白牙指控旁人就会被惩处,那军营里就乱套了。
阿蛮挠了挠后脑勺:“那先把他绑起来,待回汴京再处理,让他不敢生事。”
江时雨:“绑他一个,打草惊蛇,他的其他同伴见利忘义,伤到小叔怎么办?”
阿蛮:“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将军。”
江时雨:“人总有打盹的时候,你睡着了,别人一时疏忽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阿蛮也没法子了: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是愿意帮我,你就跟我一起去杀他。你如果不愿意惹祸上身,我就自己去替小叔清理门户。”江时雨话音刚落,不再跟他废话,将马头一转,朝着队伍后头行进。
阿蛮立即勒马跟过来,让她个小娃子去杀人,不是胡闹吗。
只怕她从前在汴京养尊处优,连鸡都没杀过。
江时雨看见他了,故意放慢了脚步,一字一顿道:“我就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人看看,想害小叔是什么下场,也让他们断了害人的心思。”
阿蛮咬了咬牙,实在气不顺,将军为国征战,受伤了还被歹人惦记。
干脆把心一横:“走!”
江启决的亲兵大多听阿蛮调遣,他带了三五人随行,其余人留下来继续守着将军的马车。
江时雨一直走到那叛徒跟前,只见那叛徒悠哉悠哉的骑在马上,仿佛正做着春秋美梦。
阿蛮顺着江时雨的目光望过去,怎么也没想到是他。
这个人他是眼熟的,此次回汴京本来没叫他同往,谁道返行至半路,遇见了。
军中副将多,他既不像越扶那样战功赫赫,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名声在外。
即便同为副将,在军中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上回征讨胡人一个部落的时候,他将边关牧民母女一块强.奸,被将军军法处置,阿蛮还替他求过情。
想不到这孙子竟然生出歹心,早知道就该把他撕巴了,留在漠北喂狼。
“卑职见过程副将。”阿蛮不动声色的行了礼。
那个被称作程副将的叛徒,看见将军的亲兵对自己卑躬屈膝,像只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免不了一阵得意。
“不必多礼。”
说罢,又看向他身旁的女郎,总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没有多想,知道将军的侄女从汴京过来了,既是侄女,可能跟将军长得像,才让他觉得眼熟吧。
一个女娃子,何惧之有,他并未放在眼里。
只询问道:“可是有事?”
“有哇。”江时雨不谙世事一笑:“想请程副将调些人马过去小叔跟前执勤。”
程副将见到美人便春心荡漾,尤其是这样单纯、对着自己盈盈一笑的小美人。
便没细想平常江启决的安全,都是越扶亲力亲为调人了,哪轮得到这小丫头片子过来吩咐。
不过江时雨身份特殊,是将军的侄女,想必不放心,所以关心则乱也保不齐。
“可以。不过二小姐怎不找别人?”
难道是因为他貌比潘安?
“这不是再有两日就到汴京了嘛,越副将松懈下来,连日以来车马劳顿,为了犒劳三军便赐了酒。”江时雨的笑容是那样清澈无邪,很难让人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军中不少将士饮醉了,我怕那几个游兵散将玩忽职守,没人保护小叔。”
程副将听见江启决的身边没人了,立即心跳加速。他等一天等了很久了,既然这小女娃引狼入室,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可以。不过你要怎么谢我?”
江时雨含羞一笑:“用姑娘家的方式谢。”
程副将一阵大笑,笑得江时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收回色咪咪的目光:
“稍带片刻,我马上就调人过去。”
江时雨转身的时候,收起天真无邪的笑容,给阿蛮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回了小叔的马车上。
江时雨摸了摸怀里的匕首,总觉得这东西用来切水果还行,用来杀人毫无用处。
为了保险起见,她走到小叔旁边,准备借他的武器一用。
“小叔,不要怪我未经允许、私自动你的东西。”
床上的男人自然没有一丝回应,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许了。
将军身侧怎能没有用以防身的宝剑,不过她还是太天真了,那宝剑莫说有千斤重,也绝不像她的匕首那样轻飘飘的一只。
她将宝剑用两只手握住,震得手臂微微发麻,垫了垫,方才放下。
又去取壁上挂着的弓,如果说宝剑她还能拿到,弓则是拉也拉不开。
两物相较取其轻,江时雨握着那把宝剑,离小叔有一段距离,坐在马车帘子后面,等他进来劈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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