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

中年女人低眉顺目地跪在蒲团之上,右手敲击着木鱼,左手捻着佛珠,口中低喃着佛经,听见有人进来的声响,却也没有任何反应。

檀香将衣袖沾染盈满,让叶寒枝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叶寒枝静静地伫立于她身后,稳了稳情绪,轻声喊道:“娘。”

女人念经的声音骤然停住,猛然回头,眼底渐渐蓄满眼泪,声音颤抖:“枝、枝儿……”

她蹒跚着起身,满脸不敢置信,像是失去了言语般,只会不断地唤着叶寒枝的乳名:“枝儿,枝儿,枝儿……”

叶寒枝一直自认为自己早已经不会再软弱地流泪,可回过神来脸上却尽是湿漉漉的泪痕,她语带哽咽:“娘,我带你走好不好,你不要留在这里受气了好不好。”

“女儿现在出息了,是将军了。”叶寒枝拭去自己的眼泪,又慌慌张张地去擦中年女人的眼泪:“我有开宗立府的资格了,你跟着我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以后就我们和外祖母他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中年女子只是一边流泪一边摇着头,不说话。

“娘,跟我走吧……”若有人看见叶寒枝这样桀骜不羁的人,也会说出几近哀求的语气,一定会大吃一惊。

中年女子沉默了很久,终是嘴唇颤抖着说:“枝儿,娘不能跟你走……娘要陪着舟儿……对不起,枝儿。

其实这结果倒也没有出乎叶寒枝所料,只是她偏偏不肯死心,五年后还非要再尝试一次。

叶寒枝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她冷声说:“娘,寒舟他已经死了。”

中年女子眼中含泪,转过头不不敢再看她:“纵使他已经走了,可我一直要在这里陪着他,哪里也不去。万一他想回家,可找不着我,他该有多害怕啊。”

“寒舟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他也该入轮回了,他也不会希望你以后这一辈子都与古佛青灯相伴!”叶寒枝终究是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声吼道:“为何你这一生都只为叶寒舟而活?”

中年妇人眼圈泛红,只含糊不清的重复呢喃着;“对不起,枝儿,是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叶寒枝勾起唇笑了笑,既像是在嘲笑她的母亲如此软弱,终生困于过去,又像是在嘲笑自作多情的自己:“明明我也是你的孩子。”

最后她疲倦地闭上眼睛,没有再多说半句话,径直背过身离去。

她僵直着腿慢慢走出去,脑子却一片混沌,只凭着直觉胡乱往前走,只想找个安静地方来几壶烈酒,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忘掉。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赫赫有名的叶大将军吗,身为女子竟然出去抛头露面和男人在军营里厮混,老爷,你的好女儿可是让你在都城权贵之中丢尽了面子里子啊。”

一道尖利刻薄的声音遥遥传来,就像是指甲在地面上摩擦,也像是丝帛被生生撕裂,十分难听。

“她已经被我从叶家族谱中除名,早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另一道声音响起:“叶寒枝,你还敢回来?”

叶寒枝此刻正是心烦意乱之时,有人不要命地撞上她的枪口,她也不介意寻个出口泄泄火气。

于是叶寒枝体内运气,直接转头飞身到那个女人旁边,一把寒光凛冽的软剑已经从衣带中抽出,架到了她的咽喉之处:“闭嘴。”

女人从来都不是个吃一堑长一智的人,明明以前就被叶寒枝教训过,可还是没想到如今的叶寒枝是说动手便动手,抖得跟只小鸡一样,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叶府的侍卫立马如潮水般涌过来,却因人质在叶寒枝手上,一时都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动作。

“叶寒枝,大胆!你还不放开方姨娘!”叶意卿怒不可遏地呵斥道;“你难不成还要当着我的面动我的女人?”

“又不是第一次了。”叶寒枝冷笑一声:“你再聒噪,我连你也不放过。”

“放、放肆……”叶意卿顿时慌了神,虽然理智上知道叶寒枝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伤他们,可偏偏五年前的那一件事告诉他叶寒枝就是个疯子。

叶寒枝挑了挑眉头,剑尖轻轻刺进方姨娘的喉头,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她满脸挑衅:“这样吧,你若愿意拿你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也不是不可以。”

“叶寒枝你疯了?你敢在我叶府撒野?我明日就上金銮殿参你一本!”叶意卿怒发冲冠:“你若是偏要试试,你这骠骑将军也就到头了。”

“你是工部尚书,我不能动,一个小妾我也杀不得?大不了受点不痛不痒的惩处。”叶寒枝将剑又刺进了一点,方姨娘的身体已经已经抖得跟个筛糠一样了,满眼哀求般地望向叶意卿。

叶意卿也有些急了,一边一个劲地开始列数叶寒枝的罪行,一边威胁着明日金銮殿便要她好看,却就是不提自己要换方姨娘的事。

也是,他虽然口口声声说方姨娘是他的此生挚爱,可很久以前他也对着娘承诺过过他们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其实他谁都不爱,他不过最爱自己罢了。

叶寒枝哈哈大笑起来,推开浑身发软的方姨娘,自顾自地走远出府了。

侍卫们呆愣在原地,却不敢再追,他们很多都是被小时候的叶寒枝当做沙包切磋打大的,自然知道她的厉害。

“叶寒枝。”叶意卿连忙安慰着受到惊吓的方姨娘,面色阴郁:“明日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是一个父亲能对亲生女儿说出口的。

毕竟在他叶意卿的眼里,儿子才是宝,女儿都是草。

*

“枝枝,今日孤宫里的厨子做了桂花翅子,松鼠鳜鱼,五香仔鸽,川汁鸭掌,仙人脔,光明虾炙,金丝酥雀如意卷,杏仁佛手——孤都给装了一份带来。”

江尘现在反正是天色一黑便悄悄溜出宫来,直接翻了卫府的院子往这听雪院来,早已经成了常客。

他喜滋滋地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神色却蓦然一变。

叶寒枝垂着头趴在石桌上,发丝凌乱地散落着,遮住了脸,几坛空了的酒坛子横七歪八地倒在地上,还有几滩未干的酒渍。

“枝枝!”江尘心里一紧,快步走到叶寒枝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既担忧又心疼地问道:“枝枝,发生何事了?”

叶寒枝双颊沱红,眯着眼睛打量着江尘良久,脸上满是迷茫,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是谁?”

江尘一愣:“你已经喝醉到这个地步了?”他凑近到叶寒枝的身边,小声说:“江尘,这是你取的名字。”

叶寒枝费力地蹙起眉心想了良久,然而眼神还是却逐渐变得迷离起来:“是吗?”

“你怎么能忘记孤?”江尘不高兴地抿了抿唇,趁着她神智不怎么清醒,报复性地虚虚趴在她的身上,大着胆子戳了戳她的脸:“让你平日里总躲孤那么远,现下你可跑不了。”

只是江尘还没来得及回味叶寒枝的脸戳起来是个什么滋味,下一瞬却是天旋地转,方位互换。女人的双手像是铁钳一般抓住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被压于叶寒枝身下,一时之间竟然动弹不得,而叶寒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长发倾泻,扫到他的脸上。

很痒。

两个人久久沉默着,相视无言,旖旎的气氛悄然升起。

叶寒枝努力瞪大浑浊的双眼,认真地打量了江尘的面膜许久,忽然用手拍了拍江尘的右脸,她喝醉了手下也没个轻重,力气之大让江尘素白的脸颊顿时通红一片,留下一个巴掌印来,让他忍不住低吟一声,身子开始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委屈巴巴地问道:“枝枝,你为何打孤?”

“一个男人,你怎么能生得比我还好看?!”叶寒枝气冲冲地反问道,让江尘一时噎住,无奈地抿了抿唇:“上天给的。”

而叶寒枝此时的视线开始变得一片模糊起来,只有唇色朱樱一点映在她的眼前,那鲜艳的绛色像是在邀请着她品尝。

唔,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江尘原本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的身体骤然安静下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神呆滞,像是一块木头。

软软糯糯的,就像是上好的糕点,让叶寒枝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味道还不错。

叶寒尝到了滋味,慢慢抽离,她揉了揉朦胧惺忪的眼睛,摇摇晃晃地欲要起身。

“枝枝……别停……别走。”江尘声音喑哑,猛然清醒过来,连忙伸出手去勾住叶寒枝的脖子,两个人交缠在一起,譬如秋日连枝。

他缓缓漾开一个浅笑,媚眼如丝,泪痣盈盈坠于眼尾,就像是聊斋里摄人心魄的狐妖,烟视媚行。

他将自己热得滚烫的手覆在叶寒枝的手背上,引领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衣带处,就像是一位夫子在循循善诱他那不醒事的愚钝学生。

“枝枝,解开它。“

叶寒枝像是受到蛊惑一般,手指探向了那衣衫深处。

“啪——”忽然有器皿猛然跌落的声音想起,江尘面色一凛,眼底充斥着想杀人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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