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王氏刚让人把儿子送去千府,门房就来报,说贺府贺大人家的妾张氏带着女儿贺惠纤来拜访。
张氏是燕阳一六品守城的女儿,祖上其实也是侯爵人家,但爵位世袭三代,父亲又无才能,最后靠祖上庇荫才能当个六品守城。
但守城俸禄少,侯爵府开销大,祖父母走后其母亲又不善经营,家里入不敷出,最后产业都卖了,一家人只能住一个二进宅子。
张氏幼时是享受过的,那时候祖父母健在,对她宠爱有加,便导致她眼光也甚高,但长大后祖父母去世,家道中落,她也一蹶不振,挑挑拣拣,最后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贺府独子贺庆诸做妾。
贺府在贺将军在的时候,在燕阳是风光的,但贺老爷子一走,贺庆诸上位,也就个三品侍郎,一个三品侍郎的妾,王氏是瞧不上。
但无奈她刚来燕阳,无依无靠,受京圈贵妇冷脸时,这张氏接应过自己,加上张氏虽然是个妾,但因祖上是勋爵的关系,底蕴是在的,而且她给贺庆诸做妾时,贺老将军还在,贺府也算风光,京城的达官贵人也愿意与之说上几句。
这些年,王氏也算是借着张氏的关系,在这贵妇圈子更上了一层楼。当年张氏带着她到处结交,虽然那些人身份都不是很高,但也给王氏铺了路,都知道她与张氏相交甚好。
刚来燕阳被张氏照顾,还有张氏的已故的公公是贺老将军的关系,王氏她虽然心里嫌弃张氏,但又不得不与其交往,不然落得个势利的名声,对自己更不好。
但近年来,张氏总想着要撮合彼此两双儿女的意思,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她儿子,让自己的儿子娶她女儿。王氏听到此,更是头痛。
她一介普通商户女当上了二品将军的夫人,从北疆之地走到燕阳,自然是希望儿女更上一层楼的,怎么可能走下坡。她默默地盘算着女儿至少得嫁皇亲国戚,儿子必须娶公主郡主,可明面上也不敢拒绝张氏,怕说出自己心里话被人说痴心妄想。
所以最近张氏来见她,她都以宋将军要回燕阳,有很多事情要打点为由,推拒了。
刘妈妈以为她这次也会拒见张氏,因为这次张氏带着女儿进门,肯定有事调侃青梅竹马培养感情之类的。可没想自己刚要开口回绝,王氏就开口了:“让人领进来。”
“夫人,您确信吗?”
“已拒见了两次,再不见她也没了像样的借口。你亲自去把人带进来吧。”王氏挥手,刘嬷嬷便下去了。
刘嬷嬷一走,王氏便命丫鬟拿来一面镜子,取下了头上的朱环,又换上了一对素净的耳环,弄了弄鬓边的头发,然后整理出一副憔悴的模样。
对着镜子打量满意之后,便让丫鬟下去了。
没多久,张氏便领着女儿贺惠纤过来了,贺惠纤才七岁,长得倒是可爱,她来宋府,才没想着什么夫君青梅,只想找宋缈苒一起玩。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张氏一进来就注意到了王氏的脸色,立即上前关心地问道,王氏示意她在一旁坐下,故作哀伤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可不知,为了将军和昊儿回燕阳,还有前头那位姐姐的祭事,我前阵子一直在忙碌,所以未能见你。”说道这里,王氏拿起帕子咳了两声。
“他们都回来了,你本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比不得之前了?是不是病了,可有叫大夫?”张氏的关心不像是假的,王氏见状,挤出了两滴眼泪。
“姐姐不知,今日我与将军去墓园祭拜千姐姐。千老夫人也一起。哪知路上遇到个与已故的千姐姐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她直接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千老夫人拉开帘子一看,便说那是千姐姐的孩子,非得让我们宋府认了那来历不明的女子。”王氏说道这里愁眉不展道,张氏一听是这事,便不愤起来。
“今日清明,千老夫人思女心切,想必是被心有不轨之人利用了。”张氏道,她以前也听王氏说过千老夫人喜欢把像自己已故女儿的姑娘领回家的事情,为此还闹出了很多幺蛾子。
“这次不一样,那女子是有备而来。她身上居然还有千姐姐遗落在南方的信物,甚至连名,也是千姐姐曾想给孩子取的。好在我夫君清明,觉得还是要调查清楚,可千夫人那边,据说已经把那女子迎进府了。”
王氏愁眉不展道,张氏望着她这般模样,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握着她的手:“妹妹放心,我家大夫人全氏在蔚昌的表姐是千老夫人的闺友,她与千老夫人有些交往,待我回去把这事说给她听,让她劝劝千老夫人。”
张氏话落,王氏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光亮,但还是维持着疲惫和拒绝的姿态:“这会不会太麻烦姐姐了,妹妹不想麻烦姐姐。”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等骗子我怎能放过她。我家大夫人那边好说话的很,想必也是愿意帮忙的,妹妹你放宽心。将军和淼昊回来,你该打起精神,别为这事烦心。”王氏说道,顺势又瞧了一眼四周,好奇地问道:“昊哥儿呢?”
“千老夫人因为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晕死过去了,我昊哥儿孝顺你是知道的,说要去服侍他千祖母,我便随他去了。”王氏说到这里,略为骄傲。
张氏听了也连连点头,接着又有些可惜地看着自家女儿:“我家纤纤说要见昊哥儿,看来是见不成咯。”
“姐姐别说这话,等过两日我恢复了,便带昊哥上你府上去便是。”王氏说道这里,招手叫来了刘嬷嬷:“我看库房里有一对好看的宝石叮当镯,你去拿来给纤纤。”
“妹妹太客气了。”能得东西,张氏自然是笑开了,回头望着自己一脸欣喜的女儿:“纤儿,还不谢谢你王姨。”
“纤纤谢过王姨。”
张氏领着女儿走了,前脚刚走,宋缈苒便匆匆走了进来。
“母亲怎么又将东西送人了?”宋缈苒吃味道,那叮当镯她也看上了,虽然她戴起来困难些,但她的手腕细,弄点油是能戴上的。
那对叮当镯是上月母亲差人在蔚昌的宋府库房搬运回来的,千氏有不少嫁妆在蔚昌,祖母严氏看得紧,父亲又不管这些,母亲只能每年偷偷让人运送回来一些。
那镯子是白玉质地,末端做了开口,开口处包着金,金上还镶嵌红黄蓝绿的细碎宝石,一看就不简单,主要是戴上去走起路来还当当响,特别清脆。
“那东西太繁杂,不适合你,你未来不做王妃也得做国公夫人,该用端庄大气的。”王氏道,宋缈苒瞥了瞥嘴,不再说话。
王氏见她不开心,又立即安慰:“母亲这也是为了办事,打点好了路才走的远,等你到时候身居高位,哪样东西少得了你?”
母女二人正说着,就见刚刚送张氏出门的刘嬷嬷匆匆赶来,着急道:“刚刚将军被千老爷叫走了,说是那女孩手里还有更多证明她身份的证据。”
“老爷去了?”
“定是去了,千老爷还放话说,那姑娘咱们宋府要是不认,他们千家认。而且千老爷的脸色难看极了。”刘嬷嬷紧张道,这话让王氏掉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母亲,千老太太不会逼迫父亲认下那来历不明的女的吧?”宋缈苒听到这里也担心了起来,王氏见状也起身准备:“备车,我们也去一趟千府。”
王氏和女儿准备好正要往千府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回来的宋淼昊,只见宝贝儿子黑着一张脸,香墨脸色也不好,王氏拉住儿子的手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碰上儿子的袖子,就被避开了。
“我想去屋里歇着,母亲有话就问香墨吧。”宋淼昊看都不看母亲一眼,甩手就走了,王氏愕然地看着他远去,又扭头去看香墨:“到底发生了什么,昊儿他如此生气?”
香墨瘪着嘴,也很是委屈,最终还是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包括自己因为说小爷的好被千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赶出门去,导致没见到屋里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小爷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类的,说要了解那姑娘才好下手。我还觉得小爷不愧是小将军,还用兵法。哪知从房间一出来小爷就变了一个态度,他说那姑娘就是千夫人的女儿。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看着香墨如此神情,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能让自己儿子都如此待自己的,难道那女子有无法反驳的证据,证明她是千韵的女儿?
不可能,父兄说过千韵已经死了。
这十几年她一直以为千韵是真的死了,不过埋葬的那具尸体是父兄在那泥洪里找了一句相似的替代了。
若是千韵没死,那女子真的——想到这里,王氏腿突地发软朝着一旁倒去。
刘嬷嬷见状,立即担忧地扶住了她:“夫人,既然香墨都被赶出来了,咱们还是别去凑热闹。等将军回府,一切都明了。”
宋缈苒望着母亲这模样,很是不解,在她看来,这是十多年来自己年年前去跪拜的墓园定是千夫人的,她听家里的人说千夫人下葬时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下葬了,那女子怎么可能是千夫人的孩子。
可看母亲的样子,还有父亲怀疑的态度,她又不坚定了,难道——
“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宋缈苒有些不解地抓着王氏的袖子问道,王氏想到了过往,头突然有点晕了,如果刚刚见张氏的憔悴是自己装出来的,那这次就是来真的。
“小姐,我们先回屋说吧。”刘嬷嬷担心夫人,劝宋缈苒道,宋缈苒会意,便也紧张地跟着刘嬷嬷一起搀扶着母亲回了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