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禾被打,千予心里不是滋味。
可看她眉飞色舞地夸着诸源,她也听不下去了,所以抬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
“疼就别说话了。”千予有些无奈道,可碧禾还没说够,但看姹紫和嫣红捂嘴笑着,就把到嘴的话都吞进去了。
生辰宴即将开始,宾客们都从四面八方涌入庭院,男女不同桌,确实同场地。
正中心处最前方的金丝楠木雕刻祥云纹的大桌还空着,那个大桌将男宾女宾的区域分割开来。
主角们还未入场,四下的宾客们已经坐的差不多了。
千予与常夫人坐在一起,虽然未与方国公夫人同席,却也是首排的桌位,这也是因为常夫人的儿媳是国公夫人亲外甥女。
静候之时千予的衣服被碧禾拉了一下,她顺着碧禾八卦的目光,便见到了一道姗姗来迟的白衣身影。
想起这便是扑进王爷怀里的女子,碧禾的目光不免变得殷切,她只觉得这女子长得甚是美丽,像仙子一般,跟王爷很是般配,更好奇她的身份。
千予倒没什么感觉,瞥了一眼回眸的时候,注意到了贺夫人另一旁的少夫人钱溪晴难堪的脸色。
白衣女子没在首排之列,而是被冒出来的丫鬟领到了最后排处,见到这一幕,碧禾有些失落。
她还不知道女子是谁,但看去后排,应该不是地位高的人家,更加打听不到消息。
宾客都入座,场面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此时一旁的乐师奏起了激昂的乐曲,紧接着便是一道尖亮的“圣上驾到!”,坐着的人纷纷起身,跪在了地上,千予反应稍缓,但还是及时地被碧禾提醒着双膝跪地。
皇上和皇后、南溪王以及方国公一家人一道入场,为首的黄袍男人看了众人一眼,笑着喊着平身,大家才又起身落座,虽然氛围不错,但下面的人眼神都不敢乱看。
主要人员到场,奏乐停下,皇帝一行人一起首席落座,饭菜开始上桌。
燕窝、鱼翅、汤膳……上来的都是山珍海味,众人等着皇帝动筷之后,才拿起筷子。
整个场面也算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这个过程中千予一直专心吃席,直到席面快要结束的时候,首排桌位,男宾那边突然一个身影站了起来,走出了桌位,直接在首席桌面前跪了下来。
“彬肆在此祝方国公夫人朱颜长似,福寿延绵。”钱彬肆诚恳地跪拜,方国公夫人没想到他如此大动干戈,诧异之时,钱彬肆又重重地朝着皇帝做了一个叩拜。
“皇姑父万岁,皇姑母千岁,彬肆今日,有要事相求。”钱彬肆认真道,此举不仅让首席的人都怔愣住了,一旁的钱家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钱彬肆不是钱家有才能的,更不是众多公子里出色的那个,他平庸又平淡,平日里不优秀,但也不会做那等出格的事情。
他是皇后的亲外甥,皇帝自然平日里也是有照顾的,于是便笑道:“何事让你如此大费周章,起来说与我听听。”
“我想请皇姑父和皇姑母赐婚。”钱彬肆答道,并未起身,依旧跪着,皇帝听完一愣,而皇后的脸却难看了,她望向旁席上的娘家人,钱大人和其夫人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你二十有一,是该成婚。之前不是说没有看上的姑娘吗。怎么,今日这生辰宴,可有了一见倾心之人?”皇帝抿了一口酒笑道,眸光深邃。
一旁的钱大人流了一身冷汗,婚姻之事,门当户对是小,两情相悦才是真,皇上赐婚要是人家女眷不愿意呢?他觉得儿子冒失,可这种情形又不能冲上去将其拽下来。
但皇后一直跟他使眼色,钱大人会意之后,立即站了出来,躬身向皇上行礼。
“皇上,臣子愚钝,此事也未跟我们打声招呼。今日又是方国公夫人的生辰,此事还是——”
但钱大人话还未说完,钱彬肆就抢着开了口。
“皇姑父,她说她的婚姻之事,她家里另有安排,可彬肆不想错过她,若是您能将她赐婚于我,她定会嫁于我。”钱大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儿子打断了,皇帝见这阵仗,便跟钱大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
钱大人无奈地看了一眼皇后,又瞪了一眼这儿子,忧心忡忡地坐了回去。
“她家另有安排,你是说她有婚约?”皇帝严肃地问,钱彬肆目光落到同上桌的南溪王身上之后,又移了回来。
“她是有过婚约,但无疾而终。可她家里人并不想她嫁到燕阳,想把她送去祖籍之地,嫁为人妇。彬肆不想错过她,还请皇上成全。”钱彬肆说道这里又是额头重重叩地,再起来的时候,额头已经破了皮。
“那位姑娘,今日可在场?”预感到了什么,皇帝在叹了一口气之后问道,钱彬肆点头。
“她在。”钱彬肆答完,后方的一桌边,一个面带白纱的女子站了起来,她双眼含泪,无措地望着跪地的男子。
“彬肆哥,你何必如此。”女子凄厉道,双眼已经闪出了泪花,她说完便朝着上席的方向翩翩而来,与钱彬肆一起跪在了地上。
首席的一桌人,在看清白衣女子,听清她的声音后,脸色都变了。
旁边坐回去的钱大人,也是又气又急地直跺脚,与钱大人一桌的柳大人,望着那抹身影的眼睛,更是得深沉,手里的酒杯“啪”地一声,捏碎了一手。
“皇上,您莫要怪罪阿肆。臣女戴罪之身,不敢奢望与阿肆成双对。”柳溪兮跪地,白皙的额头也叩的砰砰作响,看得后座不明事理的人都有些心疼。
千予听到熟悉的声音,往那热闹处瞥了一眼,认出那女子是抱住诸源那女子,很是不解。
她不是诸源的心上人吗,怎么又要与这钱公子出双入对。
想到这里千予的目光落在了诸源身上,只见他幽幽地看着跪地的两人,眉头紧锁,未说一句。
“都起身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苛待了你们二人。”皇帝突然说道,不再正眼看两人,声音和态度也冷了起来,一旁的何公公见状,立即给站在一旁的侍卫和丫鬟使眼色。
两人被搀扶起,皇帝顿了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才开口。
“你们二人无功无德,朕不会赐婚。但若是爱的死去活来,便找各家接亲便是,轮不到朕来替你们操心。”皇帝冷声道,说完也放下了筷子,把手伸向了一旁的何公公。
“朕乏了,回宫。”
皇帝拂袖而去,本来其乐融融的场面,因为这突然的一幕,变得人心惶惶。
在场的人都行礼恭送圣上之后,主桌的一行人要送行,被皇帝制止,便只有他与皇后一起离席。
天子一走,下面的人便议论纷纷。方国公脸色黑了,甩袖离席之前,直接命人将柳溪兮与钱彬肆二人送了出去。
对此,钱家和柳家的主事人也没有异议,但年少的柳溪倩心里极为不舒服,她觉得大家都在针对她二姐,就在她起身要为她二姐说话的时候,被她母亲薛氏及时拉住。
薛氏是忠义侯薛景连的长女,她凑在女儿耳边低语了两句,柳溪倩听罢,刚刚还义正言辞的神情立即就萎靡了下去。
“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然你祖父为何会关她这么些年?圣上念及年龄小,也给柳家面子,才未深究,但她却是间接要了先后的命,那可是圣上的母亲,方国公的嫡亲姐姐。”薛氏小声感慨,在她看来,皇上能绕过柳家,也是宅心仁厚,柳家应该感恩戴德。
“二堂姐怎么会犯如此之事。”柳溪倩难过,薛氏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是被二皇子哄骗,不知那燕窝里被下了药。可当年的情形,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不该与二皇子亲近。总之,你以后得擦亮眼睛看男人,你二堂姐,就是被二皇子给毁了。”
用餐结束,便是听戏。
方国公和国公夫人因为钱彬肆求赐婚的那一幕,没有出现在戏台下,但节目是提前安排的,这么多客人还是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戏台在东跨院的花园里,从侧门进去,穿过水榭便是花园,花园中有个独立的戏园,戏曲在末时初开始,大家一边游园一边朝着那边走,到的时候,戏班子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千予对听戏没有兴趣,听不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起身离开了。
坐在她东面男宾区的何东楠见到她起身,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江柯宇见到这一幕,立即凑到前排的诸源耳边说了两句,诸源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何东楠朝着千予离开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你去截住他。”
“我?”
“你父亲不是要人吗,你正好可以跟他聊聊入职的事情,给他一点准备。”诸源说着站了起来,江柯宇为难,但他的主子并没有给他找理由的机会,而是催促道:“快些。”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这事了。”江柯宇抱怨着跑了,诸源拧紧的眉头在看到江柯宇和何东楠越来越近的距离而舒展开来,接着他便也朝着那个方向,大步离去。
方国公府请的戏班子都是出名的,唱的戏也是新出的戏,加上功底深厚,不少人看得津津有味,出来走动的人很少,所以千予到水榭区的时候,只遇到了路上来往的丫鬟和小厮。
找了一个亭子,千予站在围栏边望着外面的湖水,锦鲤成群,水面澄澈,不远处的花林风光无限,倒是上好的景致。
这地方比千府的花园要大多了,千予在心底感慨,碧禾则在身后绞尽脑汁想拿白衣女子唱的是哪一出,可她也不敢问小姐,因为小姐知道的比自己还少。
看了一会景,千予觉得有些无聊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这么闲散地过日子么,看来她定是要当上花焰状元,去宫里当值干活也比这整日赏花品茶日子要容易熬。
千予思量着,又觉得浑身不得劲,所以张开双臂,神了个懒腰之后,又将双手举到了头顶。
诸源跟上来的时候,让麒麟军守在了这处亭子水廊的入口处,孤身一人过来,刚好就看到她伸懒腰的一幕。一个目光过去,碧禾便识趣地带着姹紫、嫣红退了出去。
千予感官敏锐,虽然背对着,但也知道有人进来了,直觉告诉她这人是熟人,所以她也未转身招呼。
“累了?”诸源站在她身边,柔声问道,这种力度的音调让千予有些恍惚,印象里,他的声音好像从未这般带着暖意。
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千予没说话,把伸到头顶的手收回,放在了栏杆上。见她不回应自己,他忍不住吐槽:“几年不见,你倒变安静了。”
“几年不见,你话变多了。”千予回道,挑衅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居然因为自己的回话笑了。
冷峻的面庞突然展露笑颜,如冰川初融,眉眼里仿佛星河倾落,笑意不然尘俗。
他这一笑,让千予的心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她回过神来,不动神色地转过头去。
察觉到她的疏离,诸源的笑容被落寞替代,想起过往她的热情,这种对比带来的窒息之感,让他的指甲不由地陷进了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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