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庙就是杨正卿这次在山南修建的那座小庙,除了前面那间房子是正规的寺庙布置,后面跟着的一大片房间里都是空的。
修建房屋的人都是附近逃难的难民,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起初没有地方住,各自找山洞或者土坡凑合着,后来修好了房子,有些人夜里就偷摸到房间睡觉,后来发现官兵们都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赶人,索性白天也不走了,再后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住到了后面新建的房子里了。
据瑶娘讲,现在甘霖庙已经后面那片房子几乎都已经住满了。
姜时月点点头,心中暗道,事情果然按照预期的方向在走,虽然周边村里的人现在还不知这边适合种庄稼,但至少山里的难民有了着落,以后她在山里行走,就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了。
前段时间山里难民多,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敢在山里走动,哪里还谈得上向这样串门的。
人被逼到绝境,是比野兽更危险的存在。
“现在就能去后山买卖货物了?”想到刚才瑶娘说可以去甘霖庙卖菜,姜时月有些不放心地问。
难民们才安居不久,正是极度缺乏物资的时候,虽然有些人之前当民工得到一些物资和银钱,但也不乏一无所有之人,只能靠着山里的野果野菜充饥。她一个女人跑过去,还没张口做买卖就被抢了吧?
瑶娘眼睛一转,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放心,甘霖庙现在太平得很。”
原来,杨正卿走之前,几乎给甘霖庙所有的人都派发了谷子,他规定,凡是来甘霖庙连续祈雨十日的人,都可得三斗谷子,不论大小,按人头登记,第一天领一斗,第十日领剩余的。
不光如此,他还规定,凡是自愿在此守庙的人,登记后可领一间房屋,然后他派人到后面那片房子里挨家挨户登记,人们当然都表示十分乐意守庙,毕竟又不损失什么,相当于白得一间房呢。
官兵将房子编号和里面对应的住民登记在册,并规定他们对房屋只有一年的使用权,一年过后,这些房屋将收回另做他用。
姜时月听瑶娘讲着,暗道这个方法确实不错,既规避了可能发生的争夺房屋事件,又将难民入住庙宇安排的合法化,而且让难民有危机感,他们须得努力奋斗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光如此,杨将军还留了一些官兵驻守在此,说是要在这儿祈雨七七四十九天。”瑶娘喝了一口茶,笑道,“祈雨我是没见着,据说一天天的净给甘霖庙维护治安了!”
姜时月微笑着点头,这个杨正卿,这是变着法儿地管理灾民呢!
说话间,听到院外有人敲门。
瑶娘略微不自然地看了眼姜时月,起身快步走到院门,打开门和外面那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关上门回来了。
姜时月望着快步走进来地瑶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红晕地双颊来回扫视了一番,笑道:“是陈德柱?”
“嗯。”瑶娘声若蚊蝇。
姜时月笑开了:“怎么不让人进来说话?”
看瑶娘这样,姜时月知道那陈德柱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早在瑶娘盖房子后,陈德柱自惭形秽躲避瑶娘,瑶娘心生同情过去帮助陈德柱的时候,姜时月就猜到这对姐弟恋情八成是稳的了。
瑶娘躲避着姜时月的眼神,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事,他来是找我一起去挖山药,我今日不出门,明日再去。”
姜时月冲她摆手:“别呀,左右我也要走了,你先要他等等,一会儿我走了你再去。”
她正愁找不到好理由开溜呢!
每次路过瑶娘家,只要是她瞧见了,不管早晚,死活要把人拉进来吃饭,如果天色晚了,定要留她住宿,时间一长,她这块冰感觉都给捂化了。
“嘁!我就说你跟我生分了吧,你既来了,我哪有抛下你去做别的事情的道理?”瑶娘一脸的不同意,她握着她的手道,“看你怎么就不长肉呢,来我今天给你杀只鸡补补!”
姜时月:又来……
她颇有些无奈,指着外面天色说道:“这不早不晚的,你才刚吃了早饭,午饭还早着呢!”
瑶娘眼睛一转:“那我们不如去山上捡些菌子,刚好中午回来炖鸡!”
“也行,正好我也去甘霖庙看看。”甘霖庙修好后,她还没去过呢。
瑶娘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就往寺庙那边走,穿过寺庙去更南的地方捡菌子。”
两人商量好后,共乘一骑,不一会儿就到了寺庙。
登上石阶,迎面就是那间题有“甘霖庙”的寺庙。这间寺庙造型简单,掩映于绿树之间,自成一派幽静闲适。
没有雕栏画栋,也不似别的寺庙那般巍峨叠嶂,它只是一间比普通房子更高更大的屋子,进去后三个面各供奉了好几排神位。姜时月乍一进去被唬了一跳,这也太多了!
她仔细看了看,认出其中一个是观音,一个是玉皇大帝,还有一个貌似龙王,其他几个没见过。瑶娘在一旁说了才知道,分别是龙母、城隍、雨王、山神、土地神、灶神、财神、送子娘娘、门神……
姜时月不禁失笑,小小甘霖庙,神仙倒是都到齐了。
“这谁的意思?”姜时月问。
瑶娘不解,姜时月笑道:“安排了这么多神仙,是谁的主意?”
这下瑶娘也笑了:“听人说是杨将军让人安排的,说是不能浪费地方。”
姜时月:好吧,神仙不觉得挤就好……
不过神仙挤不挤她不知道,她倒是觉得有点挤。因为来甘霖庙的人还挺多,来参拜的人几乎是排队进出。要不是她有虎子跟着别人不敢近身,恐怕她也得和别人一样挤在人群中。
看来不论贫富,拜佛求神在古代还是挺时兴的。
也亏得杨正卿想得出,把这么多神仙都放一个屋里供着,所以人们求什么的都有,有求大病得愈的,有求升官发财的,也有求娶妻生子的,还有几个汉子跪在观音娘娘面前,每人手里提了两篮子野味,嘴里念念有词。
姜时月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出来的时候见那群人也出来,行色匆匆的往山北去了。
瑶娘在一旁说道:“这人定是要去镇上卖野味呢。”
姜时月不解:“去镇上卖野味还要求神?”
瑶娘叹气:“你是不明白老百姓的苦呢,普通人可不像你,自身武功好,碰着歹人也能搏斗一二,更不可能像你一样出入有头老虎跟着。”
她瞬间明白过来,即使现在山里没有大型猛兽了,但山路偏僻,去到镇上的路程又远,普通人出行还真是福祸难料。像瑶娘现在每次去镇上都是叫上陈德柱跟高达、龚大伟一起走的。
不过想到那群人有四五人结伴而行,应该问题也不大。
两人拜完神牵着马,带着虎子继续往南行了一段,便见到了后山那片错落有致的房屋,行人穿梭其间,倒也井然有序。
走近了才发现,路边有很多摆摊的,姜时月大致看了看,都是一些山上采集的野果野菜之类,她驻足观察了一阵,发现人们大多都是以物易物,很少用钱买的。
比如卖鸟蛋的和卖山药蛋的换,卖野菜的和卖树莓的换,等等。最抢手的是山药蛋、黄豆、大米等粮食类的。
姜时月看明白了,这里的人们极度缺乏能饱腹的粮食类,不过缺归缺,这山里的东西总归是多,只要勤快点,也不至于就饿死了。
她突然想到以后她家的蔬菜或许可以拿到这里来换点别的,反正都是要卖掉,与其走那么远去镇上,还不如拿到这里来丰富一下他们集市的种类,而且,这里人力众多,像寻棕毛、打猪草、捡菌子之类需要漫山遍野走动的活计,正好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而且她还可以拿些他们急缺的粮食过来和他们兑换,毕竟她有马,出一趟门去镇上也比较方便,很多时候还有高达跑腿,比这些普通人出门简单多了。
可谓是两厢便宜。
而且就算她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侠女,但山南寺庙是她起头建造的,现在一切都正按照她的设想在发展,现如今城镇模式初具雏形,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以物换物,人也不多,但相信不久的将来,人越来越多的时候,这个地方将是另一种发达的模样。
姜时月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就像是她的一个孩子,正在成长壮大。
她忽然很想看到这个地方日后发展成大型城镇的模样了。
这个想法令她心潮彭拜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跟瑶娘分享了一下,瑶娘也觉得这是一个利己利人的好事,如果以后这边发展地好,她们赶集就更加方便了。
两人在这种原始街道上逛了一圈,也看到了今天想要去捡的菌子,不过这次她什么也没带,就没有买,驻足了一会儿,正要走,却被那卖菌子的汉子叫住了。
“我认得你,他们都说你是将军夫人?”汉子挠挠头道,“上次我还给你做了拖车,你记得俺不?”
姜时月被他一句话说得措手不及,忙道:“我不是将军夫人。”她仔细看了一眼那人,果然有些印象,想到时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她脸上带了笑,“谢谢你们帮忙,那拖车很好用。”
汉子没想到姜时月会道谢,一时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憨笑道:“贵人当真客气,您是要菌子吗?”
姜时月迟疑了下道:“今天不用了,我没带银钱,也没带可以跟你换的东西。”
“没事,你下次来带给俺,这些菌子都给你。”他说着,就把篓子里的菌子直接往姜时月篓子里倒,嘴里一边说着,“这玩意俺家里多!说起来也要感谢杨将军,还是他说这玩意可以吃,俺们一家才能有这么个简单活计。”
姜时月一时被人家的热情给闹了个红脸,瑶娘在一旁笑道:“你就收了吧,也不是白拿的。”
汉子不好意思道:“若是以物换物的话,俺希望您下次带点豆子之类的粮食过来。”
“大米可以不?”姜时月问。
汉子眼睛亮了:“那当然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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