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姜祯行至家门时正好看见屋内亮起的烛光。
暖黄色通过窗户照射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印在窗纸上。
姜祯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待走进屋内时,便瞧见正在写字的二人。盛珣握着赵满的手,立于桌前,一笔一画的写着字。
听见声响,赵满抬头,却被盛珣轻声呵斥,“专心些,勿三心二意。”
“是。”赵满应下,待到认认真真的写完了手里的字才笑呵呵的扑向姜祯,“娘亲,您回来啦!”
姜祯接住赵满,询问了今天都学了什么后,便让赵满出去玩儿了。幺宝还在炕上睡的正香,姜祯替小孩儿掖了掖被子后,走到盛珣身边看向桌子上的纸张。
她虽不太会用毛笔,但字还是认识的。
纸张上,从上到下都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但最底下的字却写得端端正正,笔走蛇龙,入木三分,走势和写法都能看出写这字的主人必定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姜祯不动声色的挑了下眉,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上方传来声音。
“如何?”盛珣道。
“啊?”姜祯抬头,对上盛珣目光,下意识开口回道,“挺好的,下笔有力,写的很稳,字也好看!”
姜祯对着盛珣竖起大拇指。
盛珣垂下眼睑,道:“不会夸就别硬夸。”
姜祯心虚的笑笑,拿起一旁的毛笔照猫画虎的写了两个字,但不管是拿笔姿势,还是写出来的字,都让盛珣眼前一黑。
“你...没上过私塾?”
若说只是农村女娘,那没学过东西到也正常,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盛珣也知道不少。比如姜祯并非是这村子里的人,而是富荣城里姜家的幺女。
而一个大户人家,就算是庶女,也定然会请教学先生到家里,简单习些字。
可姜祯这字...
“我感觉还好啊,我这字惊觉天人,是不是也有自己的风骨?”
盛珣拧眉,抬手握住姜祯的手,挺而有力的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正好落在姜祯刚才的位置,形成鲜明的对比。
“落笔重心不对,手法也不对,姜娘子这字若是流传出去...”
姜祯突然抬头,对上盛珣视线,道:“流传出去怎样?那些大师说不定还写不出来我这字呢。”
盛珣点头,道:“是写不出来,你这字一般人学都学不会。”
“那必须。”
姜祯仰起头,仿佛一只傲娇的小猫,巴掌大的小脸印在盛珣眸子里。二人离的很近,近到能清楚的看见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姜祯先是与盛珣四目相对,随后视线一路向下,从眉眼到喉结,最后停在唇瓣上。
而盛珣则是将对方整张脸都印在眼里,将对方打量的目光尽收眼底,最后面颊微烫,耳朵泛红,他重新调整目光落在姜祯头顶上。
“好看吗?”
姜祯微愣,没想到盛珣会直接问出这句话,但她也不甘示弱,霸气的仰着头道:“也就那样吧。”
盛珣挑眉,道:“谢谢,这句话不听。”
他放开姜祯的手,扫了眼一旁放着的药瓶,换了个话题,“帮我上药吧。”
姜祯皱眉道:“你自己...”
“我自己不行。”
盛珣脱下外衫,又解开里衣,最后端坐在床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姜祯无奈,只好再次对着空气打了几拳,而后淡定的上前,好在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生,不然与盛珣这般亲密,怕是要让对方负责了。
不过该说不说盛珣的身材是真的好,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前面有腹肌,后面肌肉线条也流畅。
若是放在现代,妥妥的校草,估计抢手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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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遮月,姜祯盘腿坐在炕上,旁边放着矮桌,而桌子上面是家里仅有的几文钱。
她望着面前的几个铜板,愁的托着下巴,眼看着家里的粮食逐渐变少,姜祯不得不为了生计发愁,再不赚钱,他们很快就要没有饭吃了。
盛珣靠坐在墙边,抬眼看向姜祯突然开口道:“明天可以去村子里的医馆问问,我懂些药理,可以代写药方,抓药也可以。”
“你还懂药理?”姜祯瞪大眼睛,往前爬了两步,惊喜的看着盛珣,道,“我今天去,那里的人手确实不够,估计肯定会招人的,但是...你这伤还没好。”
“无碍。”盛珣淡声开口,伸手抵在姜祯额头上,将凑在他身旁的人推走。
为避免姜祯不信,他看向对方,再次强调了一遍:“只是皮肉伤,已经死不了了。”
姜祯下意识反驳道:“有没有事哪是这么定义的,你这伤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程度,尤其是腹部的,都化脓了,再不好好养着,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她转了转眼睛突然道:“不然我去吧,我虽然不懂药理,但抄抄药方应该还行吧...”
盛珣开口道:“你那字奇丑无比,怎么抄?”
姜祯:“......”
“你还是别说话了,听你说话就心口疼。”
姜祯平躺到火炕上滚回桌边,突然看着盛珣道:“盛珣,你未曾娶妻吧。”
未等盛珣回答,姜祯便又道:“想想也是,就你这样的,怎么可能讨的到媳妇。”
毒舌,爱怼人,没有情商,哪个姑娘会愿意跟他,就算是有,也是因为这张脸。
盛珣看着理直气壮的姜祯,突然没了话语,直到姜祯以为他是没话说了,他才道:“是啊,未曾娶妻,不过也快了。”
“啊?”
盛珣突然冒出来的话让姜祯愣了一下,但当她再追问的时候,盛珣却不再说话,甚至是盖上被子,直接拒绝了沟通。对此姜祯只当他是有心仪的人,也没再多说。
一夜无话,待到次日太阳升起,姜祯便同盛珣一起去了医馆,为了照顾盛珣,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却不曾想对方走的比她快,甚至很快就落她一大段距离。
姜祯拧眉,加快了脚步,提着裙摆走的飞快。
在超过盛珣时还朝着他做了个鬼脸,道:“你走的再快我也能追上你。”
盛珣嘴角扬起些弧度,看着在前面跑跑跳跳的灵动少女没有说话。
此女与整个京都的女子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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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医馆,正好是中午,医馆最忙的时候,因为十里八村就只有这一个医馆,所以即便是在村子里,生意也还不错。
老大夫是这村子里的居民,家中世代行医,为人淳朴善良,卖药看病要价皆不高,遇到穷苦人家,甚至会免费看诊,所以人缘特别好,有的时候病人付不起诊金,也会送来些瓜果蔬菜,好不让大夫白忙一场。
医馆里除了老大夫外,就只有一个打杂的伙计,伙计是隔壁村的人,两年前跟着老大夫学医,但奈何实在没有天分,到现在还不能独自抓药。
昨天姜祯便来过一次,老大夫对她还有些印象,所以在瞧见她后,便道:“姜丫头又来了,今天怎么了?还要伤药?”
老大夫在二人中间打量了一番,后道:“你就是给他买的伤药吧,气血确实不足,还需要再补一下黄芪和当归。”
听了此话,姜祯笑笑,道:“您真是神医,光看一眼就能瞧出来,他前些日子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老大夫笑着捋了捋胡须,一旁看诊的病人皆看向姜祯二人,有些一些女娘,眼睛几乎长在了盛珣身上。村子里都是些大汉,常年干农活,要不被太阳晒的黝黑,要不就是皮肤粗糙,每个都是大大咧咧的庄家汉,而盛珣则是与之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在看病的人歪着脖子,也看向二人,眯着眼睛认出姜祯后,道:“姜氏?你掉进湖里真的没死?”
此人是外村的刘二柱,姜祯坠湖时他也在场,且全程看的一清二楚,后来离开后也听了不少传言,说姜祯不光没死,还性情大变,不光有了新房子,还找了个白白净净的男人。
刘二柱又瞥了眼盛珣,开口道:“你还真找了个男人啊,赵厉死了没一年吧?听说你们已经住一起了?还带着赵家的那两个崽子。”
“你就不怕赵厉气的回来找你吗?要我说,哎呦....我靠,疼!疼啊!!”
刘二柱话没说完就叫了起来,一直歪着的脖子也正了过来,他跳出老远,怒瞪着盛珣,道:“你干什么?!老子不过说了几句,你不爱听就动手吗?!”
盛珣没与之呛声,只是淡定的收回手道:“帮你治病。”
话音落,刘二柱就惊奇的发现原本僵硬的脖子能动了,他左右转了两圈,怒气消了一半,但依旧不满的道:“治病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劲啊,我看你就是帮姜氏出气!”
盛珣依旧未语,任由刘二柱急的跳脚。
而对此,老大夫则是惊喜的看着盛珣,问道:“小子,你学过医?”
盛珣点头,开口道:“略懂。”
姜祯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笑着插话道:“大夫,他懂很多的,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您,您这招不招人,他会写字,写的还挺好看的,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活是他能干的。”
盛珣目光落在姜祯身上,薄唇紧抿,耳边只剩下一句话。
他会写字,写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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