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李宅门口，还没停稳，就听到车外吵吵嚷嚷，夹杂着柳氏的高门大嗓：“哎，回来啦回来啦！”

看着马车停稳了，她又赶紧喊着让府里的小厮搬来垫脚的车凳，眉开眼笑地站在前面，就等着车里人出来。

熊氏兄弟过来站在车前，喊了声将军，宋子慕这才掀帘下了马车，也不管外面站了多少人，回身先将李善窈抱了下来。

两人双双站定，宋子慕施礼：“岳父、岳母。”

李承远大惊，赶紧回礼：“这这这，我一介草民，怎配将军如此大礼！”

“今日没有将军，只有窈窈的夫婿。”宋子慕扶住了他，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娘子。

李善窈正在好奇打量李宅门口的人，乌泱泱几十口子，大半都是生面孔，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努力搜索，确实半分也想不起来。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看她，她赶紧上前半步，行礼：“父亲。”

她没有喊柳氏，但并不妨碍柳氏一脸欢喜，尤其是在见到后面长长的队伍之后，柳氏本来刻薄的眉眼都变得喜庆起来：“哟，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快抬进去，抬进去！”

正激动地来回打量小夫妻的李承远被她一喊，也回过神来，急忙往里让：“回家，回家！”

李宅的前院已经摆上了酒席，大约有七八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倒比回门那日更热闹。

“这中秋节可是大日子，族里来了不少宗亲，我把酒席设到了院里。”李承远搓搓手，笑道，“咱们一家人还是去屋里，屋里吃！”

“瞧瞧，这姑爷一回来，老爷可叫乐开了花。”柳氏满脸堆笑，“中秋是阖家团圆的吉庆日子，咱们李家本就是宗族里冒尖儿的，这回善窈又嫁了好人家，不光是李氏宗亲，就连我娘家人，我那侄子侄女也都提前半月就从老家赶着过来呢！”

柳氏一边说，一边招呼着大家入座，见宋子慕坐定了，赶紧把自己亲儿子李书宗拉过来坐的离他近些，又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去，把昌哥儿和姣姣喊来。”

李承远皱眉，低声道：“咱们一家人吃饭，叫他们来作甚？”

“都是亲戚，一起吃个饭怎么了？”柳氏还是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拉着被喊过来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是我的侄儿侄女，柳兴昌、柳姣姣，也是善窈的表哥和表妹，你俩快问将军好啊！”

两个人赶紧见礼：“将军好。”

宋子慕也没有太客套，只是点了点头：“不必拘礼，坐吧。”

“对，都坐下吃饭。”李承远知道柳氏的心思，但当面又不能说破，只能紧着招呼，“吃饭、吃饭。”

柳氏也紧跟着张罗：“姣姣，快给将军夹菜啊！”

李善窈早饭没吃几口，早就饿得心慌，这会儿又被吵得头晕脑胀，不高兴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柳姣姣坐在宋子慕对面，眼神媚的都要滴出水来，这么一个高大俊朗的小将军，怎么就便宜了李善窈那个傻子？

“将军，您尝尝这五香蒸鸡，配上金银丝，再用小饼卷起来，特别好吃。”她翘起兰花指，轻轻柔柔卷了一个小饼，越着桌子递过来，身若杨柳，微微前倾，白皙锁骨若隐若现。

宋子慕道了声谢，接过来递到李善窈面前：“饿坏了吧？吃东西。”

李善窈接过来两口吃完，才觉得心里没那么慌了，于是抬头冲他笑笑：“是有些饿了。”

“你早上没吃饭吗？”一旁的李善柔看着两人柔情蜜意，忍不住插嘴道，“这么饿？”

李善窈重新又卷了一个小饼，递到宋子慕手里，自己又夹了点菜吃，才慢吞吞回道：“起得晚，没吃。”

“呀。”对面的柳姣姣小小地惊呼一声，见大家都看她，娇羞掩口道，“我只是自小被阿娘教导，嫁为人妇，要日日早起侍奉夫君，方为贤妻之道，善窈表姐刚刚说起得晚，我……我有些惊讶。”

李善窈听出柳姣姣是讽刺自己没有娘教，直直看了她一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接着低头吃饭。

宋子慕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不高兴了，警告的眼神扫向对面，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和煦：“宋府家仆近百人，窈窈穿衣吃饭皆有专人打理。”言下之意就是李善窈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更不用侍奉。

“就是，将军府上那么多佣人呢，将军都是有专门的人伺候的！”见柳姣姣吓得低了头，柳氏连忙接过话茬，摆出一幅慈母的样子问道：“善窈过的可好？”

这个问题有些直白，却是问出了宋子慕心中所想，他放下手中筷子，屏气凝神，等一个答案。

李善窈也放下筷子，先是笑着望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坐直身体，声音清脆地回答道：“很好。”

不是“还好”，也不是“挺好的”，而是“很好”。

宋子慕先是一怔，猛然看向身边，正对上一双弯弯的眼睛，李善窈笑得酒窝深深，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给他。

莲藕清香，糯米黏醇，桂花糖一直甜进心里，将军咬了一口，眉眼间泛起温柔的笑。

看着女儿女婿的笑脸，李承远心下松了一口气，女儿过的好，他也算是对亡妻有个交代，接着又想起自己那失踪三年的长子，不由得心中难过，闷头喝起酒来。

这边柳氏见两人表情，知道自己这句话是问对了，继续陪笑道：“善窈过得好，我跟她爹也就放心了，女儿啊最让当娘的操心，现在善窈嫁了好人家，就剩下善柔，这眼瞅着也老大不小了……”

她眼巴巴看着李善窈，想让她帮忙说说话，结果李善窈冲她笑笑，转头夹了两只虾开始剥。

宋子慕望望身边专注剥虾的窈窈，知道她是不想帮李善柔，低头略一思索，问一直在吃饭的李书宗：“内弟可有读书？”

“有的有的，专门请了先生来教的！”柳氏拉拉自己儿子，“快，将军问你话呢！”

李书宗白白净净的，不爱说话，他被自己娘亲拽的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冲宋子慕深施一礼道：“回将军，读书十载，只是学个皮毛罢了。”

宋子慕点点头：“可喜欢读书？”

李书宗如同被问到了喜欢的姑娘一般，脸上竟显出几分羞赧：“喜欢。”

“我在国子监有些相熟的朋友。”宋子慕看了一眼李善窈，见她没有什么不乐意的表现，于是继续说道，“可推荐你去做个旁听，你可愿意？”

“我愿意！”李书宗激动地喊出来，又赶紧行礼，“小民愿意！多谢将军！”

柳氏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国子监是个顶厉害的地方：“哎呦呦，那国子监可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咱们老对手祥瑞商行的徐掌柜，花了多少钱想把他儿子送去，一直都没成！”

她乐得嘴都合不拢：“到姑爷这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书宗也很高兴，破天荒主动端起酒杯去敬宋子慕和李善窈：“多谢将军！多谢姐姐！小弟一定不会给你们丢人的！”

见两人笑着喝了，他又倒了一杯去敬柳氏：“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好好报答娘！”

“哎！我的宗哥儿最孝顺懂事了！”柳氏激动地擦眼泪，又高兴又感动，心里还盘算着明日该如何去找徐掌柜的老婆炫耀，一时五味杂陈，至于女儿善柔的婚事，下次再提也不迟。

李善柔见阿娘和弟弟那么高兴，自己也高兴，看着李善窈也顺眼了许多，至于婚事，她在家里吃得好玩得好，本来就不想嫁人。

倒是柳姣姣和柳兴昌有些不太高兴，姑母把他们叫了来，却又只字不提，两人对视一眼，又一起去看柳氏。

柳氏察觉到了侄子侄女的不满，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李善窈觉得有趣，柳氏兄妹各怀心思，李善柔想要嫁个好人家，却终是抵不过李书宗这个亲生儿子，宋子慕用一个没什么用的国子监旁听，就让柳氏把这些人通通挡了回去。

她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宋将军还有这四两拨千斤的能力。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想说几句碎碎念，算是私货吧，也是我文中一直想表达的东西。

大家现在总强调女性的独立，天天提醒女人要自强、要努力、要这样那样。却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前提：女人无论多独立，多优秀，她始终首先是一个人，是一个有家庭、需要被爱、需要被关注和理解的人。

她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乐观，更不会有天上掉下来的勇敢和坚韧，是因为身边的人是美好的，她自己才容易美好起来。

节日快乐，希望大家都能变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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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