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醒来的时候挣扎了一下,蓦地发觉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粗粝的麻绳竟碰到了背后的皮肤。她从原本有些昏沉的状态中猛地清醒,抬头一看,自己竟置身于一间卧房。她躺在床上,轻甲被卸了,只留下一层单衣。这卧房的窗子开了个缝,清晨的风吹进来,她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暄心里一沉,心道:“这恐怕就是洛衡营内了。”
天还未亮时,她与吕谦追至西郊,各带了一队人马,悄悄去探贤王军营,却路遇敌军。那些人分明是有意围她,逼着陆暄与其他人渐渐分开,单打独斗起来。陆暄忙了一夜,本就有些体力不支,被二十多人堵至河岸边,几乎是走投无路。她记得为首一人翻身下马,说要谈条件,却猛地朝她洒了一把迷药。
可叹陆将军英明神武,竟然被黑了!
还好,陆暄暗想,叛军被逼出城外,想来大局已定。即便是要抓了她谈条件……洛晋巴不得她回不去,陆暄苦笑一声,想起了自己快要把兵符上交的那一刻。
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腰际吃了力,突然一疼。她低低地“嘶”了一声,转头一看,白色单衣上有一道红印,好在伤口不深,除了疼些,并不妨碍移动。
陆暄环视一周,看见不远处桌子上的花瓶,便定了定神。绑架的人简直是买一送一,连脚也捆上了麻绳。她只好一路蹦着过去,手肘一撞,打碎了那瓶子,俯身捡起瓷片,正打算磨断绳子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紧接着便是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来人正是围堵她的首领林玉枫!
林玉枫居高临下地看了陆暄一眼,笑的令人发毛。他缓步走过来,蹲下身,伸手要去摸陆暄的脸。陆暄猛地偏过头,怒气顿生。
“好,”林玉枫收回手站起来,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毕竟陆将军是殿下的制胜法宝,岂是我能动的?”
他应当是听见了花瓶打碎的声音才进来的,陆暄心想,那林玉枫便是守在门外,防着自己逃跑的人。她把“制胜法宝”几个字品了品,突然有些不详的预感,但依然不动声色地蹲在原处,一边装作警惕地套话,一边在背后磨着麻绳。
“是洛衡派你这么做的?”
林玉枫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殿下忙的很,等他回来,看见你在这儿等着,和他同甘共苦,会不会心都化了?”
陆暄顿时明白了,竟没想到洛衡的谋士中会有此等小人。她与洛衡也算是相识多年,他是天潢贵胄,是不忠之臣,却自存傲骨,即便反叛失败,身死军中,也断然做不来这样的事。而林玉枫,即便改头换面,做着位极人臣的美梦,还是带着些不择手段的下流。
“到时候,吕谦会选谁呢?”林玉枫装作为难地叹道,“是处处打压他的皇帝,还是搏一把,又能对得起一路提拔他的陆家?要是我啊……”
陆暄手脚的束缚都已解开,看准时机,猛地上前,手握瓷片架在了林玉枫的脖子上:“你不配和吕将军相提并论。”
林玉枫竟丝毫不惧,不过片刻,陆暄突然觉得手上没了力气,整个人一软,那瓷片就这么被林玉枫轻轻拿走,在她眼前晃了晃,“砰”地扔在了一边。
陆暄往后一退,单手撑着墙,觉得五脏六腑一点点烧起来,不过须臾,浑身都开始发热,她惊异地看着对方淡淡道:“你觉得,那只是单纯的迷药么?”
陆暄已经站不住了,她耳畔开始有嗡鸣声,汗水顺着额头留下来,滴在了睫毛上,眼前一片迷雾,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口干舌燥到难以答话。
“药劲上来了,”林玉枫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殿下也该来了。”
陆暄看向门外,朦胧中,竟真的有一个男子快步走来,她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可怕的**,那荒谬的想法开始只是一点火星子,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竟有燎原之势,快要把理智吞没,甚至没注意到林玉枫带着惶急的语气喊道:“你是什么人……”
来人不语,迅速和林玉枫拆起招来。不过片刻,林玉枫便栽倒在地,闷哼了一声,不再动弹。他焦急地来到陆暄身旁,脱下外衣搭在她肩上。那衣服还有些湿漉漉的气息,似是淋了昨夜的雨。
“陆将军……”他低声道,“你怎么样?”
陆暄已经分不清眼前是谁,正拼尽力气和那强大的药力斗争。她渴望拥抱,甚至是撕咬眼前的男人,想要扯开他领口的衣服,附上自己的体温——而仅剩的一丝清明又在提醒着她这有多可笑。
来人看形势不妙,便不再多问,将她横抱起来朝外走去。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方才被他解决的守卫,若是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赶,不到半个时辰便可以回到京城,寻到大夫。实在不行,便将她托付给吕谦,但这个样子……
他紧蹙眉头,手上抱的更紧了些,放弃了方才的想法。
可他还没走出院子,迎面便撞上了闻讯赶来的贤王。
洛衡回营前,在半路又和吕谦的队伍打了一仗,眉眼中尽是倦色,残留在脸上、已经干掉的血迹将最后那点风流消耗殆尽。一夜之间,意气风发的亲王已经变成走投无路的待宰羔羊。听林玉枫说有妙计救阵,洛衡才用最后一点耐心来到这个别院,正巧碰上了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他身形修长,黑色单衣在晨风中显得无比单薄,一副铁面具下暗沉沉的眼睛正警惕地盯着洛衡。洛衡不知这是何变数,一时竟与对方僵持不下,都没有轻举妄动。直到他怀里的人忍不住“唔”了一声,洛衡才惊觉那竟是陆暄!
洛衡一抬手,身后训练有素的士兵刷刷行动,将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他是谁?陆暄为什么会在林玉枫的别院里?他是要……带她走么?无数疑问争前恐后地涌入脑海,洛衡一时间无力思考,但凭直觉,眼前的人并不简单,而林玉枫所献妙计,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洛衡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沉默地立在原地,片刻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摘下了面具。他盯着洛衡惊愕万分的脸,有些服软、又有些恳求的意味,低低地道了声:“三哥。”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齐王府前停下,仆人破天荒地看见自家殿下抱着一个女人匆匆进了卧房,先是派了亲卫带着信物去九里街找一位姓司徒的大夫,随后称身体不适,闭府谢客,告诉管家即便是皇宫来人也得扛着。
仆人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免不了想到了一些……不太好说的场面,且联想的并非全无道理。
长安已经是欲哭无泪,陆暄一路上都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来专门握着她的手,免得自己真的衣衫不整地下马车。等回到屋里,长安想让她躺在床上歇息,等着司徒雪迎来看看,陆暄却一把揽过他的脖颈,长安猝不及防地摔在床上,吻到了她的双唇。
她的气息滚烫到灼人,长安脑子一嗡,万千理智皆化为灰烬,那股温软久久不散,他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他瞪大了眼睛,感觉到她另一只手揽住自己的后腰,她长长的睫毛扫在他的脸上,痒的让人心中发颤。
陆暄眼睛一眯,低喃道:“长安……”
长安被这声叫的魂儿都快飞了,他猛地挣开陆暄,大口地喘着气,还未离远一些,陆暄竟坐起来,双手捧起了长安的脸,端详着他吓得半死的面容,然后……
深深地吻了上去。
长安仅剩的一点理智也殉了葬。
……
他压抑着的占有欲如火焰般腾起,回吻的更深更狠了些,双手环在陆暄身后,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谁知陆暄突然“哼”了一声,长安一惊,转头看去,发觉自己手上竟有一丝殷红色——他碰到陆暄腰上的伤口了。
长安如遭雷劈,猛地跳起来,他一抹脸,发觉脸上也残留着陆暄手伤印下的血迹。
她昨夜战了一宿,少不了磕磕碰碰,刀剑无眼,说不定还有更重的伤。
陆暄躺在那儿,药劲还没完全过去,依然低低地呻/吟着,手心紧紧地攥着被角。她卸了甲后竟显得单薄而瘦弱,方才长安只用一只手,便能环过腰身。她的眼神褪去了凌厉与警惕,像是卸下了防备,又受着伤的小动物,温和而迷离,睁眼的时候有些无助,闭着的时候,常忍不住蹙眉,又惹人心疼。
长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不管不顾地冲到桌边,拿起了杯子。壶里的水还没来得及换,是昨夜的凉水,他一杯接一杯,一股脑儿地全灌下去,再睁开眼,终于清醒了,只是脸上的红色久久不褪。
他方才……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掉马快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不知眼前是故人(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