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意眉眼微垂,略有些不服,却不得不低声附和:“林将军的威望确实很高。”
林策战功彪炳,年纪轻轻就已是挂印封侯的一品镇国大将军。
众人愿意追随,也在情理之中。
烤鱼热气渐散,林策再次拿到嘴边,正要咬下,耳边又传入话语:“你在京城可待得习惯?平日在将军府中,一般做些什么?”
这人有完没完?!
林策越发不耐,俊丽眉宇微皱:“不习惯。全凭将军吩咐。”
他啧了一声:“快些把你的事情搞定,我好早日回朔方。”
周则意倏然一怔,心尖如同被刀刺一般,霜风刮过,滴水成冰,冻得伤口又凉又疼。
“你……要回去?”
“废话。不然呢。”
林策被太后一道懿旨召回,助周则意登基。
事成之后当然要回朔方。他带回京城的五百精兵都要随他一块儿走。
周则意忽然之间垂下眼眸,不吭声了。
林策终于清静,再一次准备吃鱼。
忽然另一条鱼靠近他嘴边。
“这一条也好了,你尝尝?”
“不要。”他冷淡拒绝,“你自己吃你的。”
周则意那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垂下几分幽黯,显出几分委屈可怜。
林策:“……”
他最讨厌男人这幅弱风扶柳的模样。
若是他麾下的兵士,铁定让周则意在烈日暴雨中操练几月,淬出铁血阳刚的男子气魄来。
动不动一副含冤受屈的模样,看得他心情烦躁。
风华绝世的眉眼更冷了几分。
秋夜的山间,夜风已经带了几分凉意,灼热的火焰也温热不了二人之间寒凉沉闷的气氛。
焦黄的鱼肉热气已尽散,失了最可口的风味。
林策颇为可惜默叹一声,拿至嘴边。无论周则意再说什么,他都不打算再理会。
正要下口,动作忽然一滞。
马蹄和脚步声随着夜风穿过山林,卷入听力敏锐的耳中。
有人在靠近,且人数不少。
林策看了一眼周则意:“为防万一,先藏起来。”
有可能是他的兵马,也有可能,是敌非友。
周则意点点头,跟着林策躲入林间黑影。
暖黄的风灯如萤火点点,为寒烟冷树涂上一层薄光。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这群人的面貌也逐渐清晰。
林策蓦地缓了一口气,紧握剑柄的手缓缓松开。
走在最前面的是孙有德和另一位亲信,身后跟的都是他麾下精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羽林卫,想必是周则意的手下。
他从黑暗中走出,朝队伍吹了一声口哨。
众人见到林大将军和淮王,凝重脸色瞬间消融,喜上眉梢。
“先走,”林策朝兵士们道,“情况如何,边走边说。”
众人立刻调转马头,沿着来时路,走向离山的方道。
一路上,孙有德朝二人说明情况。
他奉命带着人马在山下等待,另一队羽林卫是宁越之派的,暂时交由他指挥。
过了约定的时间,上山的淮王和卫队都未归来,他速即带兵上山。
“广湘王别庄什么情况?”
孙有德:“我们赶到的时候,庄里四处燃火,灰烟遍野。但这些都是刺客故意放置,扰人视线的烟雾,庄园并未被烧去多少。”
林策点头:“刺客呢?”
“他们见我们大军赶到,借着烟雾四散逃离。未能及时逃走的,有几人自戕,剩下几个被及时捉拿,已先派人送回京城。”
“恭王和广湘王,以及许多贵人都受了伤,也已先行送回京城救治。”
林策:“死了没?”
孙有德摇头,压低声音朝他道:“广湘王躲入山庄密道,逃过一劫。我看他神色,伤口看着吓人,应当只是皮外伤。”
“恭王伤势严重的多。送下山时已经昏迷,不知……”
不知能不能救的回来。
假扮淮王的那一队护卫,都受了些伤,也已先行一步回京治疗。
虽然林策说过,会自己想办法回京,不必管他。孙有德放心不下,领着剩余人马入山搜寻。
一行人出了冷树茂密的山林,策马扬鞭飞驰回到京中,已是深夜。
满天星斗闪烁,队伍在皇城岔路口一分为二。
将军府兵士要回府,周则意心中不舍,想找“孟追星”再说两句。
林策却一拉缰绳,扬起尘土,头也不回驱马奔向将军府。
周则意目不转睛注视着潇逸背影消失的方向,过了大半晌,才调转马头走向皇城。
宁越之带着几个内侍在皇城门口迎接。
周则意看了他一眼:“给我查个人。”
“卑职已经派人去打探刺客……”
“不是刺客。”周则意打断他,“是林策府中的孟追星。”
宁越之微诧:“此前已经查过他,结果都已禀明殿下。”
因远在朔方,孟追星和孟逐月在成为镇北将军府门客之前的经历,难以追寻。
只能打探到近三年的情报。
但除了他曾是江湖剑客,武艺高强之外,再无别的值得注意之处。
“殿下为何突然对他有了兴趣。”
周则意不答:“你只管派人去朔方查,能查到多少查多少。”
他被这阵春风勾走了全部心魂,情难自禁地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宁越之嘴角微微一扬,似笑非笑答了一声“卑职遵命”。
***
广湘王在京郊别庄设宴,宴请了恭王和淮王,以及不少世家子弟。
谁也没料到,别庄遭遇刺客袭击,伤亡惨重。
此事不胫而走,不过一日,就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行刺之事的第三日,又逢朝会。
重病在身的镇北大将军再一次带病上朝,听朝臣们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恭王挨了刺客一刀,当场重伤,昏迷不醒。
幸好他平日行善积德,老天保佑,留有一口气。
但至今仍未醒来,还在府中救治。
恭王一党义愤填膺,大骂刺客卑鄙无耻。
“如此不义行径,决不可姑息。一定得将刺客全部抓到,找出幕后主使,夷三族,斩首示众!”
众人耐着性子听完他的慷慨陈词,纷纷把目光转向淮王和广湘王。
这场行刺早有预谋,布置周密,只可能冲着几位帝位争夺者。
夷三族不可能,背后主使是谁,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
广湘王今日上了朝,同样怒气冲天。
他在自己的别庄遇刺,幸好山庄建有密道,他在侍卫的保护下,趁乱躲入密道,逃过一劫。
他受了不少伤,脖颈手臂都缠着绷带,情绪激动朝着谢信和竹帘背后的太后怒诉自己受到的惊吓。
恭王党羽大骂:“恭王殿下在你的庄园内遇刺,你难逃干系!说不定就是你安排的刺客,你现在贼喊捉贼!”
广湘王一党激动反驳:“哪会有人在自己的地方动手,生怕别人不知道谁干的?!这分明是嫁祸!”
宴会场上有许多世家子弟,刺客的目标虽不是他们,混乱中不少人受了伤,甚至有几位运气不好的公子殒命。
这些名门望族如今都在找人讨要说法。
他们原本支持广湘王,广湘王怎么可能派刺客伤害这些支持他的世家公子?
刺客不仅想杀掉广湘王,还要剪掉他的党羽,令他和这些世家不和。
如此手段,太过阴险狠辣,人神共愤!
两派吵了大半天,言辞十分激烈。
吵着吵着,又都把战火引到了淮王身上。
“两位殿下都受了伤,为何淮王殿下安然无恙?”说话的是恭王一党,“莫非,派遣刺客的是淮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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