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不能唤?

日昳时分,马车在靖安府门前缓缓启动,辘辘驶离。

秦贵和秋伶立在阶下,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秦伯,”秋伶秀气的小脸上满是焦虑,“您说公子和将军他们俩……究竟何时才能心意相通,走到一起啊?”

尽管两人之后不会有子嗣,但公子实在独自一人太久了。

秋伶自幼跟随谢玉棠长大,目睹他幼年时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她真心期盼她家公子身边能早日有人陪伴。

虽然公子这两日跑东厢院倒是跑得勤,可她瞧着,似乎……似乎也没什么显著进展!

秦贵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淡然。

他耸了耸肩:“公子行事,自有他的章法,咱们做下人的,哪能猜得透主子的心思?”

他顿了顿,目光追随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过嘛……”

他瞧着:“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萧将军看咱们家公子的眼神,倒不像最初那般……疏离了。”

“真的?”秋伶双眸一亮。

“好事多磨,急不得。”秦贵收回目光,紧了紧身上的棉袄。

“走吧,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他说完,便率先转身,踱着步子进了府。

秋伶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街口,重重叹了口气。

不行!她眼珠一转,趁着公子不在,得赶紧去找苍竹那小子好好打听打听!

公子贴身的事,苍竹肯定知道些不一样的内情!

马车内,空间不算狭小,气氛却不怎么好。

萧栩安与谢玉棠一人占据一边长椅,中间隔着的距离宽得能再塞进两个人。

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声响规律地传入车厢,更衬得这份沉默格外突兀。

谢玉棠姿态闲适地靠在软垫上,慢条斯理地提起小几上温着的茶壶,倒出两杯热茶。

氤氲的茶气袅袅升起,带着清雅的香气在车厢内弥漫。

他抬眸,目光落在对面那个正襟危坐、身体绷得像块铁板的人,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低沉悦耳的轻笑。

这笑声,突兀响起,却像羽毛,轻轻刮过车厢里某人的心尖。

萧栩安抬头。

见那眸子清亮,映着车窗透进来的光,漾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只觉得心房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擂了一下。

怦然快跳,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笑什么!”萧栩安立刻竖起全身的刺,没好气地低吼道,试图想掩盖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悸。

谢玉棠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将斟好的热茶轻柔地推至面前的小几上,温声道:“没什么,子慎。”

萧栩安的瞳孔瞬间紧缩。

听到谢玉棠唤自己的字,对方明明语气平淡正常,他却顿感浑身有些酥麻,身体明显僵硬住了,连握住膝盖的手指也微微蜷缩。

“你!别乱叫!”萧栩安的声音逐渐低弱。

谢玉棠闻言又笑了一声,那张明媚张扬的脸越发好看动人。

“怎么?”

他看向眼前的人,眸色深沉:“别人能唤,我不能唤?”

明知道谢玉棠可能是故意逗他。

但这狐狸长得太好看了,语气缱绻勾人,漂亮的脸还靠那么近,萧栩安确实有点吃不消,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他默默低下头,掩饰住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随后,伸手端起那杯热茶,老老实实安静地小口啜饮起来。

目光却始终不敢再与谢玉棠相接,只死死盯着杯底那几滴琥珀色茶汤。

谢玉棠迟迟没有收回目光,脸上神色几番变幻。

谁能想到在沙场上杀伐决断、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萧阎王,此刻在他面前竟显出如此——拘谨羞涩的模样。

而这模样,从始至终,都只他一人所见!

谢玉棠呼吸一窒,只觉得此刻的萧栩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四个大字,乖巧可爱。

随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眸光微动,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毫无预兆地起身。

下一刻,一股带着清冷梅香的衣袂拂过。

萧栩安只觉身边软垫一陷,谢玉棠已经坐到了他身旁!

两人之间原本刻意拉开的鸿沟瞬间消失,肩膀几乎挨着肩膀。

下一瞬,独属于谢玉棠身上那股清冽冷梅的气息骤然变得浓郁,丝丝缕缕地钻入萧栩安的鼻息,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如同惊雷炸响,萧栩安被吓得猛地一弹,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干嘛?”

他惊魂未定地侧身,后背紧紧贴住冰凉的车厢壁。

震惊过后,警惕又慌乱地瞪着近在咫尺的谢玉棠那张过分俊美的脸。

“为什么突然坐过来?!”

谢玉棠侧过脸看他,神情无辜至极,仿佛刚才那个突然袭击的人不是他。

“我见你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他语气诚恳,“想着帮你……”

“不需要!”萧栩安立即出声拒绝,身体往后缩了缩,试图拉开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可谢玉棠身上那股清冷又惑人的气息仿佛带着钩子,搅得他心慌意乱。

“子慎?,”谢玉棠反驳,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柔声道:“你需要。”

话音一落,他骤然出手,一把攥住萧栩安放在膝上的手腕,猛地逼近!

微凉的指尖骤然贴上皮肤,那触感分明微凉,却灼得萧栩安似烙铁加身!

他浑身猛震,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凝在了喉间。

萧栩安瞳孔急剧扩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玉棠倏然凑近的举动。

那张脸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长睫如羽扇,鼻梁挺直,薄唇微抿,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清冽的冷梅香混合着茶香,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萧栩安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呵斥,只剩下手腕上那灼热的触感,和眼前这张近得能看清每一根睫毛的令人心跳失序的脸。

谢玉棠眉尾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扬,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就知道,这招转移注意力的法子,对眼前这个看似凶悍实则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可爱的少将军,最是管用。

看,这不就老实了?

连紧张都忘了。

这无声的僵持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萧栩安被这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深邃眼眸盯得几乎要烧起来,意识终于开始回笼。

他猛地抽回手,脸颊滚烫,连脖颈都漫上一层绯色。

“你、你放肆!”萧栩安色厉内荏地低喝道。

谢玉棠看着他憋了半晌,就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将军息怒。”

他慢悠悠地收回手,从善如流地道歉,语气却听不出半分诚意,反而带着点戏谑。

“不过是提前演练一番,免得待会儿在长辈面前露出破绽。”

“毕竟……”他顿了顿,目光在萧栩安通红未褪的耳根上流连,“若是连这点触碰都受不住,进了府门,可如何是好?”

萧栩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这人,不仅轻浮,还、还巧舌如簧!

他愤愤地扭过头去,对着紧闭的车窗,大口呼吸着窗外灌进来的冰冷空气。

明明窗外的冷意很足,萧栩安却感觉身上有股莫名的燥意。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先前是刻意疏离的尴尬,此刻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吁——”

终于,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外,知晓的声音适时响起:“公子,将军,谢府到了。”

谢玉棠终于收回了过于露骨的打量,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润:“将军,可以下车了。”

萧栩安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总算压下了几分燥热和那莫名的心悸。

他挺直了腰背,属于将军的威仪重新回到脸上,尽管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慌乱,但已收拾妥当。

萧栩安掀开车帘,一股凛冽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拂动,人也清醒了几分。

他离开前,还不忘狠狠瞪了谢玉棠一眼。

谢玉棠无奈摇头笑笑,他怎么觉得萧栩安刚才那副样子,特别像扶桑屋里那只会炸毛的小猫。

车外,谢府朱漆大门已然洞开,几个下人正垂手恭立在门廊下等候。

知晓和另一个小厮已放下脚凳。

萧栩安的目光扫过那森严的门庭,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方才被谢玉棠搅乱的心绪瞬间被另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取代——见谢家人。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连下车的动作都显得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谢玉棠随后优雅地探身而出,站定在他身侧。

他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带着点揶揄的笑意低语:“子慎,请。”

萧栩安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下颌绷得更紧,抬步踏上石阶,迎着门内那几道探究的目光,进了府邸。

谢玉棠落后半步,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眼底那抹笑意渐渐沉淀,化作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这一幕,思绪飘远了一瞬,回到六岁那年二人初识的光景。

“你生得这样漂亮,我长大了一定娶你回府!”

如今,那少年不愿娶他,那便……嫁也是一样的。

他失笑了一声,拢了拢身上的鹤氅,不疾不徐地抬步跟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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