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如遭雷劈,舌头打结,“将、将军,对对对不起,是民女一时糊涂。”
“算了,原谅你了。”裴叙一刻钟也没迟疑。
沈棠:……
裴叙怎么又变成如此宽松大度了?
格局很大啊!
沈棠不可置信打量着眼前人,一双眼睛澄澈又无辜。
裴叙本也是为了救她,多说无益,于是话锋一转:“你遇到了危险,为何不吹响羌笛,向我求救?”
“哦,这事啊!”沈棠心不在焉支吾了片刻。
到底是她占了裴叙的便宜,她没道理继续纠缠下去,也跟着岔开话题道:“我琢磨着将军有要事要办,我吹笛不就打草惊蛇,破坏你的计划了吗?”
当时金老板逼迫她脱衣跳下蛇池,她知道已无退路,刚好看到蛇池里有个大酒坛,想着还不如主动跳下去求生。
且她在来此地之前,知道可能与蛇打交道,备足了雄黄,能令蛇群一时半会不敢近身。
等金老板离开,她便钻进酒坛里,等着裴叙办完事再来接应她。
如此,她不会殒命,也不会拖累裴叙办事。
“对了,将军找到领头人了么?”沈棠问。
裴叙有些失神,摇了摇头。
她明明怕蛇,却为了不拖他后腿,冒着生命危险。
可他,并未第一时间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
裴叙想到沿路所见血迹和血衣碎片,心生歉意,关切道:“你没有受伤吧?”
“我……”沈棠暗自摸了摸手腕。
在蛇池中逃难的时候,她被酒缸划破了手臂,好长一道口子。
但蛇池的骨血并不是她的,也许丽姬,也许是更多无辜百姓的。
她能捡回一条命,已算万幸。
眼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更该把领头人揪出来。
如此,沈棠才算大功一件。
沈棠拢了拢袖子遮住伤口,摇头道:“我没事!趁现在金老板还没发现我们逃出了蛇池,将军赶紧去寻领头人吧!”
裴叙何尝不想现在就手刃仇人,可心有疑虑:“我若走了,姑娘怎么办?”
“将军多虑了,我沈棠自小孤身闯荡金威郡,这十年不都没有将军吗?我不是也毫发无伤?”沈棠站起身来,在身边转了个圈,表示自己已经无碍。
“我们分头行动,将军去找领头人,我悄悄潜往出口方向去接应你的属下,届时里应外合,领头人逃不了!”
姑娘既不扭捏,裴叙自然无话可说,对她颔首示意,“你出了门从右手边小路走,那里无人,暂时安全。”
“行!”沈棠朝他挥了挥手,这就要离开。
裴叙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觉不妥,讷讷松开。
但见她脸色苍白,眼中浮现担忧之色,“姑娘若再遇到危险,务必吹笛!”
“放心啦!”沈棠对他粲然一笑,匆匆出门,消失在了夜幕中。
她好像用不知疲倦的小太阳,只半个时辰又生机满满了!
裴叙目送她轻快的步伐,摇头浅笑。
等沈棠离开,他也重新前往三楼。
此时,已入夜。
地宫里的天窗透不出半点光亮,阴风阵阵,火把忽明忽灭,叫人视线不清。
裴叙避开耳目,贴着墙壁,摸索到了三楼石窟。
石窟周围无人把守,房间里透着一股肃穆。
裴叙透过门缝看了眼。
只见身材魁梧的金老板正跪在一身穿黑色狐毛锦服的人身前。
那黑衣人负手背对着门,看不清容貌。
但他少了一根手指,与当年令人放蛇咬年年的幕后主使一模一样!
裴叙眸中溢出一股杀气,指骨紧扣进手心,几乎掐出血来,才能抑制住冲进去杀了他的冲动。
彼时,房间里,金老板叩首回禀:“回王爷,阴生女已经投入蛇池中,不肖多时蛇军可成。”
“甚好!”黑衣人仰望着墙壁上巨幅中原地图,露出势在必得的笑,“阴生女十年才遇一人,天助我朝,这次可莫要再让本王失望!”
“喏!”金老板惶恐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也怪李飞无能,明明阴生女就在他管辖范围内,他却遍寻不到!”
“这些年我朝给了他多少好处?送过来的却都是些不中用的废料!”金老板啐了一口。
他口中的废料很明显就是如丽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百姓。
他们重金与李飞交易,便是让李飞在中原寻找阴生女,供给毒蛇。
奈何十年未曾找到,李飞没法交差,便常送些普通百姓喂养毒蛇。
看来大漠这些年意外失踪、死亡的百姓都是被李飞换了银子。
裴叙紧扣的骨节泛白。
金老板多年办事不利,自然也担心项上人头,对着康王爷谄笑道:“十年前,属下掉以轻心,才让那小姑娘……”
“不好了!舞姬逃跑了!”
正此时,一声嚎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地宫里,立刻躁动起来,护卫纷纷出动,全城戒备。
裴叙移形易影,避到了房屋拐角处。
于此同时,一侍卫连滚带爬上了三楼,跪在门前:“回禀王爷,属下去蛇池查看毒蛇进食情况,却未见到舞姬骸骨,毒蛇也不像吃饱了的样子!那舞姬想是逃了,她夫君也不在石窟!”
“废物,可四处寻了?”金老板率先夺门而出。
侍卫冷汗连连,扑跪在地上,“已经在找了,但……暂时没找到。”
“狗东西,要你们何用?”金老板愤然,当胸一脚踹翻了侍卫。
那侍卫飞出去,撞在墙壁上,鲜血直涌,随即招来毒蛇蚕食。
“罢了!地宫处处是机关,外人进不来也出不去,好生找就是了,难道蝇营狗苟之辈还能逃出此地吗?”
楼兰王爷随后踱步出门,声音与步伐一样沉稳。
墙壁上的火把照清了他的容颜。
瘦高个,羊须胡子,看着约莫四五十岁,但眼神极清明,透着功利。
此人正是楼兰摄政王的康王爷。
那么可想而知,他们驯毒蛇是要对付谁的。
而且这阴谋在十年前,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当初裴叙和年年意外撞破了此事,康王爷自然要取他们性命。
年年是楼兰人,他连自己的国民都不放过!
暗处的裴叙微眯双目,体内血气翻涌。
忽而,一匕首抵在了裴叙脖颈上,微凉的触感徐徐下滑至喉结。
稍一用力,即刻毙命。
康王爷持着匕首另一端,泰然自若挑起下巴,“早就想拜见裴将军了,没想到在此地相见,真是意外!”
康王爷养的蛇有灵性。
这墙壁上、房梁上,每一条蛇都是康王爷的眼睛。
纵然他裴叙武功盖世,也抵不住无孔不入的监视。
康王爷摩挲着匕首上的红宝石,刀锋越抵越深。
周围护卫听到“裴叙”之名,震惊地面面相觑,抽刀将人团团围住。
风暴中心,裴叙与康王爷对视。
一臂之隔,电光火石。
裴叙徒手握住刀尖,翻转手腕,康王爷亦是习武之人,两方拉扯,裴叙的手很快被割破,血顺着指缝滴滴落下。
可这血并不让裴叙感到痛楚,他只觉畅快。
今日,他终于可以亲手替年年报仇了。
他催动内力,匕首瞬间震碎。
银色亮片四分五裂,袭向康王爷。
康王爷并没想到有人内力如此醇厚,避之不及连连后退,脸被碎片割破,留下一道血痕。
在杂乱的银色碎片中,裴叙飞身向前,扼住了康王爷的脖颈,虎口收紧,“去泉下,记得向她赎罪。”
“赎什么罪?”金老板抬手示意护卫后退,惶恐道:“将军,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商量!我们之间并无仇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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