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茶店后巷,宋婉昏昏沉沉的跟着良木进院进屋。
小屋不大,收拾的干净整洁,前窗正好能照见日光,站在一旁的妇人看着也温和敦厚,屋内的一角更是堆放着她收拾好的行李。
陈朔安排无不妥当,到底也是费心,宋婉不再抗拒,在床边坐下,手肘搁在桌上轻轻的支着额角,脸色很是不好。
陈朔见她疲惫,也不打算同她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屋内后,看着良木同妇人交代完一切事宜后,这才离开。
回到陈府后,陈朔还不忘叫良木找出他最好的外伤药,让他给宋婉送了过去。
黄昏时,他去看陈夫人,见她一人坐在廊下,看着落日斜阳很是没趣的样子,知道她应是舍不得宋婉,有些伤怀。
果然,他刚一坐下,就听见陈夫人叹气:“一早听丫头说,婉婉的行李都没了,我心里就怪不好受的,这孩子说走就走,也不来跟我辞个别……”
陈朔只得安慰她:“她不来是对的,不然一大早的,若再惹您伤心,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陈夫人叹息着摇头,看着天边金色的落阳,感慨道:“这个家……真的太安静了……”
婉婉一走,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儿子虽然是回来了,可是母子之间,又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陈夫人越想越觉得无趣。
陈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母亲开心,只在一旁沉默的坐着陪伴她。
许久以后,天边金色落幕,夜色朦胧欲落之时,陈夫人转头看着陈朔,问他:“上次相看的姑娘,真不行?”
陈朔想也不想的摇头。
陈夫人无奈:“不行就算了吧,再看就是。”
说着,又提醒他:“那你便仔细想想,想娶何种性子的姑娘,别太计较细枝末节了,太计较的话婚事可难成。”
陈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娶什么样的妻子,每次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几乎都是空泛迷茫的。
可这一次,他却下意识的觉得,他未来的妻子,应该是一种温柔又坚韧的模样。
就好比……
脑海里突然闪现的身影,令他措不及防,心猛然一跳。
他沉默着拧眉,眸光恍然不觉的落在一双手上,那种温热柔软的感觉,似乎仍在……
他莫名有些心慌,将双掌在衣料上反复摩擦几遍,确定那种感觉不再明显后,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一定是最近见她的次数太多才会这样,待以后不再见她,他一定就不会再总是莫名的想到她了……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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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宋婉退了烧,手臂上的伤,换了陈朔叫人送过来的药,疗效很好,已经不会疼的她难以入睡。
她想着再养五六日,伤也差不多该愈合,届时她便回宋家去,她也不想在这里留太久。
如今天冷了,薄袄已经上身,日光暖和时宋婉会在院子里走一走,总坐在屋里也是无聊。
不巧这一日,戚元英的婢女琼花前来取新茶,发现后院住了一位女子后,立即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戚元英。
“姑娘,住在茶店后院的那女子,我虽没看清容貌,但想来也是正值妙龄的。我还问了掌柜的,那姑娘是谁,掌柜的只说是表公子的安排,至于那姑娘是谁,为何住这儿,却是支支吾吾只说不知道。”
戚元英缓缓的眯起眼睛,指尖揪着帕子,心里不禁想,那女子该不会是表哥养的外室吧?
若不是还好,若万一是……他如今正在议亲,这事万一被人知道传出去,那可是会败坏名声的。
想着,她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心下的好奇担忧,带着琼花出门了。
不多时,戚元英便到了茶店后巷,后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便走了进去。
院中静静地,没见半个人影,只闻见一丝淡淡地药味,她也没有在意,便往一旁一间开着门的屋子走去。
待她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双眼瞬间震惊瞪视的老大,口中更是忍不住的惊呼道:“宋婉!”
宋婉正在无聊的翻书,忽听这一声,整个人一惊的抬起头,便见戚元英已经提着裙摆怒不可遏的冲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
宋婉眸光愣怔了片刻,看着戚元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可在戚元英的眼里,她这副样子就是心虚!
一时间,戚元英脑中思绪飞快,表哥藏在这里的人竟然是宋婉!
难怪宋婉一直赖在陈家就是不走,原来她早就打上了表哥的主意!而且看样子,她居然还得逞了!
一想到自己英勇俊毅,洁身自好的表哥,被自己最讨厌的女人给引诱……她就气得想杀人,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怒骂了一声‘贱人’,便怒不可遏的冲上去开始撕打宋婉。
宋婉措不及防,来不及解释,更无力反击,顷刻之间便被戚元英推倒在了床上,头上脸上被打了好几下,受伤的手臂更是被她狠狠砸了两下,她痛的叫出声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却无处可躲,只能尽量蜷缩着身子避开手臂的伤。
戚元英愤怒上头,边撕打边痛骂宋婉,她也是武将家出身,自小也练过几招,此刻不管不顾的动起手,琼花在一旁拼命的想拉,却也拉不住。
好在这动静很快惊动了在厨房煎药的张嫂,她身强力壮,大叫着不能打,冲进来两下便将戚元英拉开后,一边将宋婉护在怀里,一边冲戚元英大喊着问:“你是谁家姑娘!为何上门来对我家姑娘施暴行!”
戚元英气喘吁吁,怒目道:“你这妇人让开,今天我就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前头忙着的掌柜总算是听见了后院的不对劲跑来了,一见这架势,立即将戚元英拉了出去,着急道:“表姑娘啊表姑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闹成这样了!这要是叫公子知道了可还得了……”
戚元英冲动归冲动,可一听见掌柜的提陈朔,也稍微冷静了些,皱眉指着屋里的宋婉问:“我就问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儿!表哥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掌柜的头疼的回答:“我只知道这位姑娘是公子带过来养伤的!表姑娘可别再说的这么难听了,要被公子听见了可不好!”
戚元英疑惑的歪了下头:“养伤?什么养伤?”
一旁的琼花,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害怕的向屋内指了指。
戚元英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一眼便看见宋婉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被大片血迹的染红纱布!
她惊的抬手捂住了嘴,瞬间意识到,她似乎做错了事……
宋婉疼的泪水迷蒙脸色发白,额上细汗不止,手臂更是颤抖的不停,眼见着鲜血很快将纱布浸透,张嫂急忙冲掌柜的喊:“赶紧去找大夫来啊!”
琼花吓的不行,说话都有了哭腔:“怎么办啊姑娘,您好像弄错了……”
戚元英也有些慌了,她记得很清楚,前一段日子她答应过表哥,不再欺负宋婉的,可谁知道……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又不知道她有伤……”
戚元英这般说着,里头的张嫂听了可不管,直接便道:“您是表姑娘,我一个伺候的不敢说您不对,但今儿的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回头我是一定要去公子跟前回话的,我家姑娘身子今日若有个什么不好,回头还请表姑娘自去和公子解释就行。”
张嫂这话一说,戚元英就有些撑不住了,她自小最怕陈朔生气冷脸的样子,一想到今日的事,陈朔会如何斥责,她就有些发怵,看了看琼花一样害怕的脸色,咬唇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走。
岂料掌柜的正好带着大夫回来,一看戚元英转身要走的架势,赶紧一路小跑,拦在了后门前头,“表姑娘,方才我已经叫人去知会公子了,想必公子很快便到,您要不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戚元英一看这架势,小脸皱成了苦瓜,乖乖的在院里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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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伤处理好后,张嫂打水来给她梳洗了一番,看她脸色苍白却双眼通红的样子,叹口气关上门出去了。
戚元英见张嫂站在门口,犹豫了下,小声问:“她……怎么样……”
张嫂淡淡道:“姑娘流了不少血,想来又得多养几日。”
戚元英:“……她为什么会受伤……”
张嫂:“这我不知道。”
戚元英坐在那儿,垂着头心里惴惴的,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陈朔来了。
一见他来,戚元英立即乖乖的站起来,脸色有些发愁的小声唤了声:“表哥……”
陈朔眼瞳深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开口,但就这一眼,戚元英就扁着嘴红了眼圈。
陈朔没理她,走到宋婉门口,推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反手关上了门。
宋婉侧身坐在床边,长发随意挽着,受伤的手搁在桌面上,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朔上前一步,看着她静默的侧脸,低声问:“你的伤,大夫怎么说?”
宋婉也不看他,只轻轻摇摇头:“没事的,多养两日罢了,你不必专门跑一趟的。”
陈朔又问她:“还伤着哪儿了?”
宋婉摇头。
陈朔却缓缓走到了她身边,语声低沉:“你抬头我看看。”
宋婉不动,只是说:“我没事……”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陈朔温厚的手掌,便控住了她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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