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风雨(十三)

戴七带郭斌往雍州,一路将马车赶的‘颠沛流离’,郭斌十日里总有七八日想吐,然而他又被塞着嘴,三急非得以头抢地才行,可那黑心的暗卫还总假装听不见!

郭斌‘呜呜’了一会,嘴巴干的撕皮:“我说这位大人,陛下留着我这嘴巴还有用,总不能让您这么糟践吧?”

戴七掏了掏耳朵:“觉得难受?哎,可忍忍吧郭大人,要不是您‘事关重大’,我就把你放出来赶车了,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嗷嗷什么?”

郭斌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直接憋哑声了。

军营重地,想进去得等层层通传,遑论戴七还想带着姓郭的一辆马车进去,原以为要让他等上大半天,没想到一个时辰都不到。

谢在欢腰带和披风都歪着,头发微乱,下巴的胡子有破土发芽的趋势,这些日子看起来疏于打理,不过既然跟着宋骞将军,扈源就是他的跑马场,身上几乎将世家公子的文气晒脱了相,带出一股风发意气。

戴七一条腿踩在车板上,另一条耷拉着,满脸爱谁谁的不耐烦样——郭斌太能叽歪了。

他打量谢在欢片刻,双眉挺意外的一抬,继而摆出一副吃了粑粑的表情,一见这王八蛋他就腰疼腿疼屁股疼。

“你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了?”戴七本想跳下车,一看他威风凛凛的欠抽,直接在车板站起来,顿时身高好多尺,水涨船高道:“哦,你说我这个,给小爷请安的表情啊。”

多会恶心人……

谢在欢一言难尽:“你有病?”

戴七下意识的想起‘官大一级压死人’,转念发觉自己的牌子已经收回来了,等挂回了鉴道司,以后好歹也给陛下和姓陆的使唤,现在丢面子,以后还怎么办差?

他心里顿时扬眉吐气,脚往后一踢,露出郭斌半张脸来,鼻孔朝天道:“颍川府的棒槌,陛下没给明旨,您自己看着办吧。”

谢在欢大约没想到他皮这么快就不疼了,嘟囔一句:“说话就说话,还尥什么蹶子?”

我谢谢您,驴才尥蹶子。

戴七晃晃悠悠的戳了下脚尖:“这不是不好意思回您话么,我要有病也是被板子打出来的,筋骨病,还以为您知道呢,眼瞎心也盲,这可不行……”

谢在欢闻言怔了片刻,继而不悦的翘眉——若是五官也能离家出走,想必眉毛已经飞天了,他瞅着这二百五,将马往旁边一挪,冷笑着飞鞭。

一鞭子下去,马快哭了。

这车顿时像屁股里憋着一泡‘不可言说’似的疯起来,戴七人还晃悠着,屁都没放一个就操着老腰撞上木框,若非他反应够快说不定还能跟马蹄亲热亲热。

“艹!”

戴七从地上弹起来,只来得及看谢在欢座下的一溜烟尘,指着祖上八代骂道:“这他娘的是你有病吧,臭脾气肝容易炸,还娶不到媳妇知道嘛你!!”

知道个毛......

扈源的风凉飕飕。

.

陆卿躺在屋外竹椅上,手里拿着本从镇上淘来的杂记,没想到林中的‘沙沙’声特别细碎,没等两页就催他和周公喝茶去了。

萧洹出来时,正见他侧躺着,微长的睫毛被卷出的细密侧影,他嘴巴微张,书和手都垂在地上,叶影轻轻摇晃,仿佛很不忍心吵他似的。陆卿平时睡床挺安稳的一人,在竹椅里偏要缩成一团,活像给阳光晒没了骨头,脸都压红了。

萧洹独自贪看了会,只觉得竹叶落地前的那瞬间都被拉成了寸寸时光,让他舍不得的厉害,心软的只想把人往身上藏。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林中起了微风,才将人捡到怀里抱走,看着修长,触手却是削瘦的一把。

陆卿激灵了一下,但也不知怎么,这几日总觉得倦的没一点力气,等他眯眼看到是谁,更不想动了。

“书呢?”萧洹听他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顿时哭笑不得,这人明明将书扔开,碰到床榻就黏了上去,还非得操心这个。

“书给你收起来了,只翻到第二页,你在床上好好睡,我等会出去一趟。”估计是这段话太长,他嘟囔两声就不想听了,翻过去给人留了个‘闭门谢客’。

辛小年进来时和陛下撞了个满怀,盆里的水溅在他身上,刚要惶恐就被‘嘘’了一声。

然而还有更惶恐的,陛下出去摆摊竟然不是说说而已,银子是真没了,恰好打听消息。

“不行啊陛下,大人先前交代过,说若您真想不开要摆摊让我拦着的。”他连口气都不喘:“大人还说,书生卖字就跟逼良为娼差不多,让您自重。”

“……”萧洹很久没诛人九族了,忽然问道:“你家就剩你一个了吧?”

“啊?”辛小年没明白。

“你大人说话的时候没让你把后面也说出来吧?”

辛小年赶紧捂嘴:“啊!”

街上摊位颇多,至于一幅字到底能卖多少钱,这很难说。

普通书生写一封家书两个铜板,师承名家大约能卖四个,若又是名家手笔人还长得还好看,那前途就有点不可限量了。

陛下是个人才,他除了拜过本朝鸿儒为师之外,还习过不少名家字迹,很没底线的仿起‘假货’来,这假货假的太‘真’,被隔壁文房铺子看中,二两银子从他手里买走,隔日做个旧就能翻一百翻,卖二百两……

亏了自然不成,陛下隔日将修长的爪子一伸,每幅要扯五十两红利。

掌柜拉下脸,将他爹被先帝赏过乡绅、自己认识桐乡县令还和青州府尹喝过茶的事一样不落的说了。

萧洹冷冷一笑,这世上竟有人想和他拼爹……

掌柜听他没落魄时和户部扯过皮,刑部下过棋,还和大将军拉过小手手,怀疑之余吓得快尿了,赶紧派人去打听,惊动了桐乡县令。

辛小年汗颜想,陛下不愧为一国之君,在哪都是干大事的人。

陆卿‘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声音不重,萧洹还是立马被惊动了:“师兄怎么了?”

还能怎么……他心说陛下您不知道自己没拿过这么多现银,走到哪都咣咣乱响,脸上喜形于色,活像一个被金馅饼砸死的暴发户吗?

“陛下……”

陆卿第一日见他嗑着半两碎银子不撒手,手腕累的发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不想骂人,但他娘的现在脸床底下都塞不下了,天天得提心吊胆怕遭贼引来刺客。

“嗯、”萧洹眼睛忍不住往床下一飞,满脸知错不改,恨不得赶紧被人发现再狠狠夸奖一顿,这模样活像个往自己洞里叼肉的狼崽子。

陆卿服了,眼皮一垂,没有原则的改口道:“注意安全。”

这句说完,碗里瞬间多出一只脑满肠肥的虾子,虾子翘着两撇须子,正冲他笑呢!

都是惯的,还能怎么办?

这两日春生正为了城里的病患分不开身,不等稍歇,就听说广平王命人将汴州和青州城门打开,务必接收舂陵灾民。紧接着坊间又传闻陛下在南方,本为整顿各州要务,见河患严重才借广平王的口下了这样的命令。

此言一出,除了青、汴二州的百姓叫苦不迭,举国全是一片贤德圣名。

陆卿却总觉得哪里怪:“该不会是那些刺客没抓到,广平王不放心吧。”

“不会,”萧洹说:“如纯生所说,广平王已经扣下了邱神医,早晚都能控制住疫情,没必要让这天大的功劳落在我身上?说不定现在正急得跳脚,比咱们还想找到散布谣言的人。”

陆卿点点头,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有时未免太阴谋论,若广平王的贤名传回京,陛下这些年扶植起来的新党和以陈昂为首的文官不会坐视不理,总有应对之策。

“先前我派了戴七去定州,带走郭斌,你的伤若是好的差不多不如启程回京,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他顿了顿:“郭斌跟我说,太后其实……”

先前没机会交代,回京之前总是要说的,话到一半,竹舍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很不讲究的闯了进来。

“你就是那卖字的书生?”

又是来者不善!

辛小年淳朴归淳朴,可被人欺负到头上还知道军令如山,徐大将军说要誓死保护陛下和陆将军,那就死都不成。

萧洹恰好咬了一节笋,慢条斯理的咽了,抬头恰好看见师兄碗里还剩了大半碗饭,恐怕又要吃不下,心里恼火起来。

竹舍门窄,萧洹站起来几乎要将那点光逼走了,他愣是将筷子拍出了惊堂木的效果,捏了捏拳关节,压着脾气问:“找我?”

几个衙役不知不觉被他的眼神逼了出去,为首的那个觉得没面子,挺了挺胸道:“你……你就是那书生?我们县令有请!”

“孤陋寡闻,没见过这么请人的。”萧洹安抚的看了眼,用那种‘总有人在皇城下撒野’的声音冷冷道:“真有意思,现在连一介县令都敢踩到我头上了?”

很抱歉昨天有事出门,没来得及更新,也没有来得及跟大家请假。

今天两更补上,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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