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底谁是女主?

谢纨呼吸微促地看着这一幕。

此刻他口干舌燥,屏风后传来的水声,更是撩得他喉咙发紧。他顾不得其他,绕过屏风走上前:“聆风,我……”

话音未落,眼前倏地一花,一股裹挟着水汽的清冽气息兜头罩下,紧接着手腕便被一只微凉的手牢牢箍住。

谢纨未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力道抵在了身后的屏风上。

一个微冷的,带着压迫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纨张了张嘴,脑中一片混沌,晕乎乎地想:聆风力气怎么也这么大?

然而他此刻又渴又头疼,顾不上细究,含糊不清地嘟囔:“聆风……我头疼得快要炸开了……快,快给我拿水……拿醒酒汤……”

他本就松散的衣袍因这番动作又滑开了几分,几缕散落的长发垂落在对方紧绷的手腕上。

发间沾染的,从花街柳巷带出的胭脂甜香,若有似无地缭绕在两人之间。

话说完了,只见面前的聆风依旧神容冰冷,一改先前的恭顺,冷声道:“谢纨,你看清我是谁。”

谢纨茫然地抬起头,眼神迷蒙,含糊地笑:“你是聆风啊……嘿嘿,聆风你身材真好……啊……”

腕上那只手骤然收紧,连带着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分。

谢纨不解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好像不是聆风……看着有点熟悉……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晃了晃头,眯起眼睛仔细一看。

下一刻,他睁大了眼,呼吸一滞。

好,好……

——好一张梦中情脸!

谢纨立刻原谅了他的粗鲁。

他伸出手覆上那人箍着自己脖颈的手腕,双眼弯弯,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后院的公子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他那双眼睛生来就是含情目,一弯一蹙间,哪怕是石头也能被勾得跳上一跳。

果不其然,锢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一颤。

谢纨是从小好看到大的。

幼儿园时,他是得到小红花最多的小朋友;学校演出时,哪怕五音不全,也永远是雷打不动的C位。

长大后更是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轻易吸引来一堆眼高于顶的帅哥美女。

只要他想撩的人,便从未失手过。

此刻,谢纨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这张脸,十分自然地弯起眸子。

他低下头,用发烫的脸颊在那人微凉的掌心轻轻蹭了蹭,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着那人的模样,声音含混又带着一丝委屈: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我不好看吗?”

浓密的长发倾泻,几缕发丝黏在泛红的眼尾,氤氲出一种惊心动魄,独属于异域的明艳。

扼着他的指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对方猛然抽出手。

对方力气太大,谢纨本就站不稳身体,这一下忽然没了支撑,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前栽去,一头撞进对方紧实的胸口。

脸颊猝不及防埋进一片炙热中,头脑被犹带水汽的的雪松气息冲昏了。

头顶传来对方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到底要做什么?”

谢纨抬起头与那人大眼瞪小眼,隐约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场又冷了几分:“……刚从那种地方出来,你就这么……”

谢纨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人从后面冲过来抱住他的腰,硬生生将他与那人分开。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质子,王爷喝醉了,并非有意唐突……王爷他喝醉的时候,素来不认人的。”

谢纨脑中昏昏沉沉,闻言大为不悦。

谁醉了?他可是千杯不倒!

他奋力挣扎自证清白:“我没醉!我不走!我要帅哥!”

可惜徒劳无功,身后人不由分说地箍紧他的腰,将他半拖半抱出门外。

烛火摇曳的光影里,谢纨只看见屏风前那道僵立不动的模糊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他赶紧朝对方喊道:“帅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话音刚落,潜伏已久的酒劲彻底翻涌上来,再次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谢纨扶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蹙眉坐起身,一直守候在旁的聆风立刻上前扶住他。

谢纨半眯着惺忪的眼,整个人如同没了骨头般,懒洋洋地倚靠在聆风身上,合上眼,回味着昨夜那场戛然而止的梦。

梦里那个身影,容颜气度皆合他心意,比他过往任何一任男友都要令他心动。

他正待施展手段,好好撩拨一番,结果那张俊脸却陡然一变,化作了聆风的脸。

不等他惊讶,眼前面孔又是一晃,变成沈临渊的脸,直接将他从云端踹回了现实,吓出一身冷汗。

聆风坐在床沿任他靠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微微侧过脸,垂眸凝视着闭目倚在自己肩头的人,轻声问:“主人……可是梦见了什么?”

谢纨却没有回答,他睁开眼问道:“本王昨日可曾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聆风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事实上,主人有个自己不知道的毛病,一旦醉酒,不仅记不清醉后所为,还全然认不清眼前的人。

聆风顿了顿:“主人酒品向来很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谢纨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也是。

毕竟前世他可是千杯不倒的海量,每每众人皆醉,唯他独醒。虽这副身子骨弱了些,酒量不如从前,但只要不误事便好。

他放松了身体,目光投向窗外。

深秋时节,庭院里那株银杏树满身金黄,叶片簌簌,如蝶纷飞。

树下,那人照旧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脊背挺直如松,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谢纨望着那道孤拔清寂的身影许久,直到聆风轻声问:“……主人,今日还要去段世子那里吗?”

谢纨回过神,抬起头看向聆风,发现少年也垂眸看着他。

那双清澈的眼眸,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通透的浅褐色。

谢纨心念一动,抬起眼迎了上去。

果然,少年与他对视不过一瞬,眸光便是一怔,随即眼睫便慌乱垂下,耳根悄然漫上一抹薄红。

谢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刻窗外阳光正好,他清朗的笑声顺着敞开的木窗,毫无阻碍地流淌进秋意浓浓的庭院。

银杏树下那道身影,手上动作蓦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眼,幽邃的眸光越过纷飞的金叶,投向主屋那扇敞开的窗。

昏昧的光影里,那人额角碎发微乱,明艳似火的外袍随意地敞开着,露出内里一截素白的里衣领口。

蜜糖色的卷曲长发,如同流淌的熔金,肆意散落在肩头,衬得他整个人像只被阳光晒暖了皮毛,慵懒又狡黠的猫儿。

这只昨夜在花楼醉生梦死,归府后还闯入他房中,握着他手腕温言软语的猫,此刻仿佛又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他从床榻上支起身,凑近身侧那面色已然泛红的少年。

然后,他便伸出了那只不安分的爪子,捏了捏对方微烫的脸颊。

沈临渊倏然收回目光,握着扫柄的指节泛起白。

当真是……放浪形骸,不知收敛。

……

谢纨如愿以偿地看到聆风红了耳根,于是心满意足地收回了邪恶的爪子。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让赵总管把开国以来的史册都搬来……特别是与陛下有关的卷宗。”

自从昨日段南星提醒他皇帝要召见他,他便惦记着这件事。

原主是个被皇兄宠坏了,没心没肺的小王爷,他可不是。

整个上午,他都坐在书房里,翻看着桌上的卷宗。

这魏国开国至今只有一百余年,结果换了六任皇帝。

当今天子名为谢昭,先帝第七子,原主同父同母的嫡兄。

史书上记载他十八岁继位,只用了两年就平息了南蛮祸乱,自此除却北泽及其以北的北狄,大魏几乎一统。

谢纨结合记忆中原文的剧情,大概捋出了这两兄弟的身世。

这兄弟俩的生母并非魏都人士,而是异域进贡的绝世美人。

当年,这位异域美人初抵魏都时,御道两旁人潮汹涌,万民空巷,百姓们摩肩接踵,争相观看。

如此殊色,自然迅速攫获了先帝的宠爱。

她被册封为丽妃,为博佳人一笑,先帝不惜耗费巨万,为她建造了一座沉香为骨,金箔饰壁的宫殿。

丽妃盛宠,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好景不长,等她生下谢昭之后,因为其异于常人的瞳色和发色,有人声称此子为“克父破国”之相。

自此丽妃便失了宠,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成了无人愿踏足的冷宫。

直至谢昭年满十岁,先帝偶然途经这荒芜的宫苑,一时追忆旧情,方再度临幸丽妃。

正是这一次临幸,丽妃生下了谢纨。

结果谢纨甫一落地,就因为那双和谢昭一般无二的眼睛,让先帝想起了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流言,对母子三人再生厌恶。

这之后没多久丽妃便恹恹去世。

彼时十二岁的谢昭被送往边关,尚在襁褓的谢纨在冷宫里受尽宫女宦官的白眼。

六年后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前夜,谢昭率军从南疆连夜北上,直至兵临魏都城下。

那一夜太子及其党羽被屠戮殆尽,先帝遗妃尽数殉葬皇陵,其余皇子皇女无论长幼,悉数诛绝。

一夜之间,曾经枝繁叶茂的谢氏皇族,唯余谢昭与谢纨两人。

做完这一切,谢昭亲自去冷宫,将饿的奄奄一息的谢纨抱了出来。

在他们身后,一把大火将冷宫以及十多名宫人尽数埋葬。

此后十年,直至谢纨十八岁开府建牙,凡他所求,谢昭无有不应;凡他所恶,谢昭皆代为铲除。

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谢纨一直埋头苦读到午后,等到直起身,脖子都有些酸了。

侍女们将午膳送到了书房,谢纨边吃边看着窗外的秋景,不多时,便见林素素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内院。

她在东偏房门口踌躇了一下,接着飞快敲了敲门,然后将托盘上的一个那瓷瓶往窗台上一放,接着转身飞速离去。

谢纨:?

自从那日将林素素带回来,他每日离府,就是为了给男女主创造相处的机会,

眼见林素素被他遣去照料沈临渊好几日了,按书中情节,这两人此刻理应已互生情愫才是。

看着林素素这般飞快地离开,谢纨不禁有些奇怪,于是他唤来聆风:“林姑娘这几日都去给他送药了?”

聆风道:“听赵总管说,沈质子身上的伤差不多都好了,所以林姑娘只去了几日,后来便偶尔去一次。”

谢纨“啧”了一声,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原文里,沈临渊是被打得奄奄一息,林素素才心生不忍,可如今沈临渊伤势大好,原文的剧情便不会出现,男女主便发展不出感情……

谢纨攥紧了手里的扇骨,对侍立一旁的聆风说:“你把林姑娘叫过来。”

不多时,林素素站在书房外。

谢纨抬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温声道:“坐吧。”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扇柄,状似随意地开口:“你最近……和沈公子相处如何?”

林素素闻言抬眸,飞快地看了谢纨一眼:“沈公子……”

谢纨期待地看着她。

林素素咬了咬唇:“沈公子体质过人,虽然奴婢每日依王爷吩咐为其送药,实际上沈公子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带着一丝期待望向谢纨:“奴婢,是不是可以不用去给沈公子送药了?”

谢纨:“……”

……不对啊,你们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拉拉小手,摸摸腹肌什么的了吗?

他身体往前探了几分:“……还有呢?你对他没有别的感觉?”

林素素愈发迷茫,不解地看着他。

谢纨提点道:“沈公子容色俊朗,体魄过人,虽然如今屈人之下,可依本王看,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

他用扇骨敲击着掌心,加重语气:“更何况,他身上流着的是北泽皇族的血。北泽举国皆以骁勇善战闻名,那基因……呃,那血统自然是得天独厚。”

林素素听得一脸认真,等到谢纨点拨完,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那……王爷的意思是,奴婢接下来该当如何?”

“……”

谢纨简直恨铁不成钢,都提点到这了,这女主怎么还不开窍?

到底你是女主还是我是女主?

他深吸一口气,没事没事,不开窍也没关系,他还有办法。

他目光落到旁边如同影子般的聆风身上:“聆风,去取笔墨来。”

聆风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转身去拿纸墨,片刻后,将宣纸在案几上铺陈妥当。

谢纨提笔蘸墨,忽地想起自己那手不堪直视的字迹,果断将笔塞回聆风手中,正色道:“本王口述,你来执笔。”

说罢他靠在椅子里,开始回忆原文的剧情。

沈临渊那几十个后宫里,有一位厨艺出神入化,此人就是凭着几道精准戳中沈临渊胃口的菜肴,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

谢纨睁开眼,折扇一展:“对了,沈临渊虽是北泽人,口味却清淡得很,半点辣都沾不得,沾了便胃疼。”

“他早上的时候喜欢吃那种熬得不软烂的白粥。”

——书里说,这是沈临渊早年带兵打仗,饮食粗糙伤了胃才养成的习惯。

“而且他不喜欢辣椒和花椒。”

——这点谢纨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他自己无辣不欢,最喜欢的就是辣椒和花椒,菜里要是没有,就一点都咽不下去。

话音刚落,林素素飞快地看了谢纨一眼。

聆风手中的笔尖一抖,一滴墨汁坠下,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刺目的污迹。

谢纨沉浸在思索中:“嗯……他最喜欢的菜……应当是雪鱼羮,最喜欢的点心……好像是一种北泽特有的青团……”

说罢看向聆风:“让赵总管采买几条北泽雪鱼回来,到时候让厨房做了给他送过去,就说……就说本王不喜欢,剩下的给他。”

等到他说完后,满堂寂静。

聆风直起身,案几上的宣纸上写满了字。

谢纨下巴微扬,示意聆风把纸交给林素素。

有了这张纸,相信男主和女主永结同心,指日可待。

“好了。”

他摇了摇扇子,气定神闲道:“你照着这上面的食谱方子做,所需食材尽管开口。若是沈临渊问起,你就说是你感谢他,所以给他做的。”

林素素严肃且郑重地接过那张沉甸甸的纸,她深深看了谢纨一眼,接着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谢纨脑中灵光一闪,叫住她:“等一下!”

林素素顿步回身。

谢纨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把沈临渊的喜好说得这么详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暗恋他,这可万万不行。

谢纨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字一句叮嘱林素素道:“切记,若他问起食谱的来历——”

“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说是本王告诉你的。”

女主:王爷放心,我什么都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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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到底谁是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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