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雪停了，过后空气中带着冷冽的寒气。红瓦上覆着白色，叫皇宫变了个模样。
龙袍便随着天做薄了些，初春也慢慢降临。
李安给闻欲系好最后一处黄带，门外的宦官进来禀报说:“陛下，大将军求见。”
闻欲思量了片刻，立在原地，忽然问李安:“将军可是十五就走了？”
“是，按原定的日子。”
闻欲垂下眼帘，对宦官道:“请进来吧。”
“陛下，那大将军到底是个进出南院的，您小心些为好。”
闻欲回身看他，不说话。后者忙躬了躬身子，有些懊恼自己多嘴了。
闻欲心里却密密的痛，“你说的是，我需得远离他些。”
闻欲瞧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李安，你过了。”
李安不知道何意，没等问出口，蒋起便踏进殿内，他将话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李安便招着宦官宫女们鱼贯着退出去了。
蒋起一身红衣，腰间还是风起的玉佩，他似乎几夜没有睡好，眼下印着淡淡的乌青，这却还是遮不住浑身的戾气。
他就立在原地，肩上落的雪花慢慢被火炉融化，可气氛一时凝结，仿佛到了冰点。
闻欲也不着急，慢慢缠着袖子玩儿，不催他，不气怒。
“给陛下请安。”
过了礼，蒋起忽而笑了起来，嘴角勾着嘲讽淡漠的弧度。
他冷冷道:“听闻陛下身边来了个小太监，是前朝邹家小公子？”
闻欲诚然道:“确有此事，将军的消息可真灵通。”
“他们一个个的刁人都在传陛下好男风，看上了百里彦送来的一个小太监，陛下可否让臣也见见，是什么人，能把陛下勾得神魂颠倒，竟在等仙堂都迫不及待要调一番情？”
蒋起的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惹笑了闻欲，他挑衅地看向对方，道:“既然将军想看，朕也不能驳了将军的心愿……李安！叫邹随玉进来。”
那邹随玉垂头进来，跪下行了礼，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任着蒋起打量。
蒋起走近，压着气说道:“抬头。”
与自己颇为相像的脸倒映在蒋起的眸中，他冷笑愈甚，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似是看到了一个令他厌恶反感的人。
反之邹随玉，眼中装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他张口想说什么，又想到了高榻上的人，颤着嘴唇将话咽了下去。
闻欲对邹随玉道:“你且退下吧。”
而后邹随玉退下。
蒋起却更加火气，他冷声说道:“陛下眼光倒是褪色，那人长得跟个狐媚子似的，想来惯会迷惑人了。”
闻欲微微挑眉，蒋起倒是把从前他想说的话酣畅淋漓地说出来了，不免好笑道:“朕瞧着邹随玉，倒是有些像了将军。”
蒋起勾唇，柔声道:“哦？像臣吗？怎的会像臣呢？那难不成是陛下喜欢臣，不敢明说，故找了个臣的替身，日日就睹别人，思微臣了？”
他挑逗的话在闻欲耳边拉了个婉转的长音，接而高塌上的天子陛下一瞬间涨红了脸，像天上大片通身赤色的晚霞，漂亮的光彩夺目。
蒋起眸色暗了暗，里面瞬间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只装着闻欲，将那红色的耳尖，连着脖子通红一片，自动的逐渐放大。
闻欲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感到绯热后脸庞便立马阴沉了下去。
他讨厌自己这样。
他讨厌有着自然反应的，不能被他控制的身体。
瞧闻欲皮肤上那好看的红霎时退了下去，蒋起却大步流星地朝高塌上走。
闻欲看着他的动作，皱眉道:“你怎的？”
蒋起将落在闻欲脸前的青丝拂了上去，闻欲的眼角被对方喷洒的气息染红了许多。那近在咫尺的蒋起的脸，既春色，又多情。
闻欲别开眼道:“你放肆！”
蒋起见到天子陛下后总能瞧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端着皇帝的样子，叫人瞬间心生软意，他道:“陛下，可看得出臣的意愿？”
闻欲想起那日他说过的话。
“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心上的……”
他感到一种直冲脑顶的闷沉，又感到上方无端生出的气压，上下两方各不相让，而蒋起那露骨的眼神，慢慢上移的手臂，又是逼他的一股血腥的气流，这三方涌上来的难受劲儿，让他头昏目眩。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感觉弄得他着急了，便将面前人一把推开。
闻欲掩着难看的脸色，说:“朕自知他比不得将军，多看两眼都是讨厌的，只是百里丞相送来的人朕不好多苛待，你应该也知，朝堂上他们传的朕与百里不融洽也是沸沸扬扬，你说，朕该怎么做？”
蒋起闻言一怔，随即装作苦涩地笑道:“陛下说的是，臣，逾越了。”
好在闻欲也与这大将军过过招，知道他的脾性，不会真信了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儿，他叹息道:“不怪你。”
闻欲的笑镶在脸上，现在早已疲累不堪。他看着蒋起，再一次感叹对方皮的诱惑性，若是再经了他几次撩拨，恐怕他一个不好男风的，也要腿软了。
蒋起似乎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他走近，比刚才更近，接着弯腰，脸与脸快要相撞在一起，他道:“臣接的住陛下的真心话，陛下可要接一接臣的真心？”
闻欲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对方的目光如炬，太过炙热，仿佛灼烧着他的全身，他忍不住颤着声线道:“将军的……真心？”
想要后退，冰凉的靠榻让他发现退无可退。
恰时，李安掀开门帘，撞见了让他此生难忘的场面。他来的无声无息，在高位上两人旖旎时悄声退了下去。一颗猛烈跳动的心被他安上了遮羞布，却还是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
“放开我，将军……唔……”闻欲的脑袋早已混乱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道对方的吻蛮横又温柔，却让他不想分开，一辈子都不想分开。
蒋起听着他略带哭腔的喘气，低声轻笑道:“陛下是开心的连自称都忘了吗？”他两手撑在不知何时被他推倒的闻欲身侧，啧道:“陛下的卧榻实属之小……不知何时，可让臣感受感受陛下内室的床铺呢？许是比这卧榻宽大几倍，行起床笫之事……”蒋起慢慢低下头，埋在闻欲耳边，像是蛊惑说:“也绰绰有余。”
闻欲又怒又难受，全身像是着火了，他拉下蒋起的衣衿，将对方调弄他的怒火一口发泄在他的脖间，留下一道明显的红印。
本做好了与大将军打嘴炮的准备，却一下子落进了他的陷阱里，偏偏他全身都有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反应，一时敏感到了极点，真是……妄为做了这皇帝。
蒋起摸了摸那印子，不怒反笑:“陛下怎么咬人啊？陛下若是开心了，不妨多咬几下？”
闻欲的脸又变成了红艳艳的云彩，连着脖间的一片红色，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陛下，要接住臣的真心吗？”闻欲闯进蒋起认真的目光中，想去探求一片真知，但无果。
因为他的眸里都是倒映着的，脸上一片绯红的他。
闻欲不觉好笑，推开对方，撑着身子瞧他。
都说南院是个好地方，美人成群。阴着脸进去的男人出来时便都是晴空万里。同外面一样，我这边说爱你，那边说给你真心，怎么分得清真假，都是被好演技糊弄了去。闻欲懂得这个，心里轻微的颤了颤。被面前这好皮囊的大将军蒙骗了，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将军该走了。”
闻言，蒋起眼中的笑意全无，他伸出长臂扣住闻欲的脑袋，炙热的，温暖的吻星星点点落在闻欲的脸上，唇上，他似是压着冷气，说道:“势要如此狠心吗陛下？”
闻欲见识过蒋起挂满笑意的老狐狸似的面庞，心下又冷淡了几分，他道:“天色晚了，将军回去吧。”
蒋起凑上去咬他的唇，将他不断重复的一句话全部扼杀掉。他松开闻欲，似乎是对后者白皙脖子上的红印颇为满意，他无视先前闻欲言语中的拒绝，摩挲着对方塞给他的旧纸。
彼时间养心殿外已然等待了许久的百里彦，不满地朝里间大声道:“陛下身体有恙拖了几日早朝，不见多时，而今架子摆的是愈发的大了，叫臣在这冰天雪地里侯着许久，哼，陛下的做法，真是应了小人行径。”
闻欲喘着气，有些气怒。他面前的，才是个小人。
乱乱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