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带着霍定安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他以为他是谁,竟还敢对我甩脸色,如此不尊长辈,就不怕我一纸御状告到皇帝那去?”
钟氏骂的很大声,霍疏听见后吓得从书房里跑出来。
“你疯了不成?这可是侯府!”
钟氏看见霍疏之后更气,她拧着霍疏的耳朵,“你有什么用?老娘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以为我愿意上赶着去找骂?你就知道守着你那堆破书,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考出个状元来,没用的东西。”
她啐了一口,“还有你这好儿子,这可真是你的种,当初花了多少钱在他身上,还是这么弱不禁风的,若是身体再好点,我就不信他霍定野不收。”
“还以权谋私,他那么大的官,收个人谁敢说他。”
钟氏一脚踹在霍定安的腿窝上,“你给我跪在这,跟你爹一个样,赔钱的玩意,我要不是为了给你养身体,能把这么大一个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吗?为了你,我受了他们家多少年的白眼,如今可倒好了,我反而里外不是人了。”
狠狠发泄一通后,钟氏扬长而去。
霍疏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儿子,愧疚道:“怪爹没本事,但安儿你自幼聪慧,将来定能出人头地,今日这些屈辱都只是暂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霍定安讥笑一声,他娘说了那么多,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他爹确实是个软弱无能的人,除了告诉自己忍,别的什么都不会。
感受到霍定安鄙夷的目光,霍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逃似的走远了。
惨白的月光照在霍定安的身上,他看了一会自己单薄的影子,随后闭上眼,回忆着今日读过的书。
万籁俱寂,他心中自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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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薛宝湖带着嫣红来探望霍定安。
“我见你穿的单薄,这一套衣服是我前几日命人赶制的,今日才做好,送给你,还有这些药材,你按照方子服用,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嫣红将东西放在桌上。
霍定安看都没看,他昨日跪了太久,膝盖肿痛,这几日都不能下地走动了。
“我还以为嫂嫂要再过一阵时日才会来寻我。”他虚弱的靠在椅子上,面上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这么说,你知道我为何会来找你?”
“若定安猜的不错,是与我堂兄有关吧,嫂嫂有什么是需要定安做的?”
“……”
沉默片刻,薛宝湖拿起衣服递给他。
“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个交易想与你做,但这些东西我早就准备好想送给你,与此事无关。”
她说的诚恳,霍定安没说信不信。
在他看来,有人对他好,无非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
霍定安此番,倒是让薛宝湖觉得有些难堪。
“我只是希望你能将我被厌弃一事透漏给你娘,还有就是,我薛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不过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这些东西都是我自愿送你的。”
薛宝湖面红耳赤,她确实只是想帮他一把,如今到好像是她图谋不轨一样。
但她又的确有求于他……
霍定安道:“嫂嫂何出此言 ,此等小事我还是帮的了的,只是接下来的时日,要拜托嫂嫂多来此处了。”
薛宝湖道:“这是自然,那你好好养身体,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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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紧紧跟在她身后,“小姐,我们不回房吗?”
薛宝湖走出门,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不少,“你之前不是说尚书府家的女儿今日要在醉仙楼摆宴席。”
嫣红点点头,“是啊。”
“那我们就去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薛宝湖今日穿的很是明艳,她又长得好,一眼望去,人群里最惹眼的就是她了。
她一身打扮非富即贵,偏又是生面孔,姚彩芝问身边的人,“这人是谁,倒是没见过。”
与她同行的黎清玥倒是认出来了,“那好似是霍定野娶的世子妃,唤做薛宝湖,我之前在梅园见过她。”
说完又想起身边这位姚彩芝一直与霍定野不太对付,懊恼的捂着嘴。
果然,姚彩芝一听见霍定野的名字冷笑一声,随即大声道:“我说掌柜的,大过年的,你怎么什么人都招待啊,一身的味,真是晦气死了。”
她还装模装样的走到薛宝湖身边闻了一下,嫌恶的皱着鼻子,“熏死人了。”
嫣红挡在薛宝湖身前,“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口出恶言?”
姚彩芝轻蔑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爹是当朝尚书,至于本小姐的名讳,你这个下人还不配知道。”
“你!”嫣红气愤道:“我家少夫人可是世子妃,岂能容你在这里诋毁?”
“世子妃?”姚彩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就是那个昏礼都不敢声张的世子妃?听说霍定野可是被气的三天都没回府呢。”
“对了,我还听说,霍定野那是避你如蛇蝎,恨不得日日早出晚归,一听说昭华郡主回来了,倒是巴巴的上赶着去接人家,这位世子妃,我说的不错吧?”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薛宝湖抿唇道:“想不到姚小姐对我的家事如此关心。”
“你认识我?”姚彩芝上下打量了一会薛宝湖,“你家那点事京中谁不知道,霍定野前几日和昭华喝的烂醉,你说孤男寡女的,能发生点什么事呢,这件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她轻呼一声,“瞧我这记性,你哪会不知道,毕竟还是你亲自来接的人呢。”
正是她亲自来接的人,她才最清楚,当时的厢房里有几个人。
这才几日,外面竟然传成这样了吗。
但她并不打算澄清。
薛宝湖面上血色尽退,整个人摇摇欲坠。
姚彩芝看着她这副羞愧难堪的模样心中快意的很。
“霍定野现在还和你分房睡呢吧?不过也正常,你身上味道这么大,搁我我也不愿意和你一起睡。”
黎清玥走下来,轻轻扯了下姚彩芝的袖子,低声道:“彩芝,够了。”
事情闹得太大,怕是不好收场。
薛宝湖低垂着眼,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白兔。
“姚小姐一直说我身上有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姚彩芝嗤笑一声,“自然是铜臭味咯。”
“姚小姐既然这么厌恶我身上的铜臭味,想来也不愿意在我家名下的商铺中采买吧。”
“当然。”
薛宝湖笑了一下,“嫣红。”
嫣红像是一只战胜的公鸡,她叉着腰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没听见姚小姐刚刚说什么吗?人家不愿意在薛家名号下的商铺消费,还不把人请出去?”
醉仙楼也是薛家名号下的酒楼。
姚彩芝愣了一瞬,面红耳赤道:“谁稀罕,请本小姐来本小姐都不来。”
她回身去喊身后的几个小姐妹,“我们走!”
薛宝湖道:“嫣红,去告诉我们薛家的商铺,我们的东西,不可卖给姚家,免得熏到了高贵的姚小姐。”
姚彩芝气急败坏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们薛家又是什么东西——”
薛宝湖打断她,“姚小姐,您该庆幸,至少您在京城还能买得到东西,若是在我们江南的话,您就该考虑搬家的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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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楚正绘声绘色的讲述薛宝湖是如何三言两语将姚彩芝气的七窍生烟。
末了,他赞叹道:“你那位世子妃,真乃神人也。”
霍定野听的眉头紧锁,“所以你当时就在楼上看热闹,你就没下去帮帮她?”
卫楚摊摊手,很是无辜道:“女人的战场,我与她非亲非故,怎好偏帮。”
霍定野抬眼看他,神色认真道:“你不该袖手旁观。”
卫楚鲜少看见他这般神态,如此看来,他与薛宝湖或许还真能成。
他拍拍霍定野的肩,“你能如此,我心甚慰啊。”
霍定野:“……”
“放心,我在御史台有几个朋友,用不了几日,姚彩芝就会来向你的世子妃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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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卫楚所说,五日后,姚彩芝果然带着礼品来找薛宝湖了。
赔礼道歉时还不情不愿的,薛宝湖没说什么,收下礼后就派人把她打发走了。
坐马车离开时姚彩芝还在和贴身婢女抱怨,“她不过区区一个商户女而已,我能来见她就已经很是给她面子了,她该感恩戴德的受着才是,结果她居然不见我……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停了。”
车夫颤颤巍巍道:“是霍世子。”
姚彩芝拉开帘子,见霍定野骑着马挡在她们的马车前,面色几经变换,“怎么,你是来为你的世子妃讨公道的吗?”
霍定野身上还穿着官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身下的马不耐烦的踢了踢蹄子。
其实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姚彩芝甚至不太能看清他的相貌,但是这样的气势,谁都不会认错。
“你——啊!”
有东西擦着她的脸颊“夺”地一声射在车身上。
几缕碎发飘落在地。
远处霍定野比寒风还冷冽上几分的声音传来。
“姚小姐,当心祸从口出。”
“你知道的,我从不失手。”
直到霍定野驾马离开,姚彩芝才僵硬的回身去看。
钉在马车上的,是一枚箭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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