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溯径直走出了学校,也不急着坐车回家了,只感觉头脑发涨,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你会画板报吗?他那天问的是什么蠢话,画了三年板报的人都不会谁会。黑白素描上的少年笑容阳光明媚,仿佛异时空的另一个人,他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想象猜测喻深烛曾经的样子,但为什么今昔对比相差会这么大。
不知不觉间许明溯走到了一家甜品店前,店里依稀透出喻深烛忙碌的身影。
犹豫再三,许明溯走了进去。
“你好。”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一杯杨枝甘露。”
喻深烛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应道:“好的,稍等。”
许明溯深吸一口气坐到最里面沙发上,奶茶好了道完谢又坐了回去,喻深烛忙了一下午,他便看了一下午。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店里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喻深烛才走了过来,脱下工服问他:“你怎么了,有事找我?”
“没事,路过就来看看你。”
看一下午?
许明溯收起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下班了?我送你回家?”
无事献殷勤,要是换一个人这样问,喻深烛就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来找事的了。但喻深烛隐约能感觉到许明溯兴致不怎么高,和他平时乐乐呵呵的样子有些不同。
喻深烛内心很敏感,能轻易察觉到别人不同的情绪。他原本是要坐公交的,但步行也能到,既然对方心情不好,那陪他走走散散心也行。
“那走吧。”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许明溯也没察觉到异常,跟上喻深烛关好门就走。
两人映着落日的余晖散漫走在街上,绯红的晚霞斜照在两人身上。正值下班高峰期,车道上早已堵成了一条长龙,街道边偶然路过叫卖地瓜关东煮的小贩,食物的香味在空中弥漫,一些商店也亮起了灯牌,喻深烛穿行期间,恍然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许明溯状态好了些,看着热闹的人群不禁跟喻深烛讲起了小时候的事:“我小时候经常喜欢往人群里钻,每次和我舅出门走丢后,他都急的到处找我,回家就吓唬我说以后再也不带我出来。”
他笑了起来:“但实际上他从来没真的把我一个人丢下。”
喻深烛难得好心情:“你一直跟着你舅长大?”
“算吧,小时候我父母很忙,家里没人时我就去找我舅,他也不嫌我烦。”许明溯在一片杂乱的灯光里回忆:“我记得好多次生日都是他陪我过的,他更像我哥,陪我去游乐场,带我在乡下田野里疯跑,滚一身土就回家挨骂。 ”
喻深烛想着幼年时的许明溯滚了满身土的样子,嘴角不觉间带了点笑意。
许明溯瞥见喻深烛脸上的笑意,感觉晚风都变得温柔舒适。在学校喻深烛几乎没笑过,也就听他讲笑话段子的时候脸上会带点笑意,许明溯经常庆幸自己单口相声讲的好,换他舅的话就是自带喜剧感。
之前学单口相声是想让父母喜悦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一会,但后来发现他不是喜剧里的主角,只不过是一个小丑罢了,再好笑也不会有人真心在乎他。
他曾经低落了很久觉得相声白学,不过现在看着身边人目光柔和,放松自在的样子,又感觉那几个月没白费时间。
喻深烛很喜欢和许明溯在一起的感觉,轻松自在,神经不会过于紧绷,也不会心累防备。他天生自带幽默感,聊天时让人感觉舒适愉快。
“春天的时候就在草地上放风筝,那时候太小了手上没劲,有一次风很大,手里的线没拉紧风筝就被风卷走了,手柄绕着线被拖在地上跑,我就在后面追。”许明溯手在空中比划着,少年人的手苍劲有力,再看不出儿时的软弱:“边追边嚎,田地里的狗被惊动了,追着我叫,我吓疯了跑的更快。人追风筝狗追人。”
说了这么多许明溯开始好奇喻深烛的童年,却又不敢问,一时间停住了话语。
喻深烛等了会没等到下文,转过头看他的表情问他:“你想问我的童年?”
许明溯一惊,想着自己表情那么藏不住事吗,就见喻深烛弯眼笑了起来。笑容委婉含蓄,却又很好看。
“你知道吗,”喻深烛指着自己笑意盈盈的眼睛说:“你的心事全写眼睛里了。”
喻深烛看很多人会没有安全感,但祁柿和许明溯例外,他们一个脸上藏不住事,一个心事全写眼睛里,一眼就能看透。喻深烛观察人的能力很强,尤其是后来疑心重,很少和人接触,从两年前到现在能让他愿意接触的,无非是这两人。祁柿是他发小除外,但许明溯身上的真诚一直很吸引他。
许明溯望着他的笑眼动容道:“年纪不大看人还挺准。”
没想到喻深烛反驳:“不对,按理说我比你大一岁,我上学晚一年。”
“是吗,”许明溯故作惊讶,刻意略低了一下头:“没看出来。”
这是内涵他身高了,喻深烛走上两个台阶,俯视道:“那我也比你大。”
许明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幼稚的行为,当即笑道:“好,那......”
“哥?”
哥.....喻深烛一晃神,差点从台子上跌下来。
“快走吧。”喻深烛掠过那一声唤,向前走去,许明溯则在后面笑着跟上。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到了李明口中那个阳光少年的影子,不过有时候喻深烛下意识的戒备还是让他心脏骤缩,不由得一疼。比如在甜品店要送他回家时,喻深烛脸上下意识露出的防备。他眼里藏不住事,喻深烛也是,一些小细节是不会变得。
许明溯越走越感觉不对劲,等到走上木质夹板到在水边时,他才发现这不是回喻深烛家的路。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许明溯后知后觉的慌张,倒不是怕喻深烛把他卖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
不用他等,便听嗖的一声,一朵金色烟花在空中绽放,随即更多烟花绽放在夜空,青黑色的天幕顿时五彩缤纷。烟火像流苏一样在空中抖落,锦簇的花团一般汇聚于空,点亮黑夜。烟花的光芒倒映在水中,水面波光粼粼,随风荡漾起水纹。
许明溯从漫天烟火中回头,喻深烛才问他: “心情不好在店里坐着干什么?”
许明溯一时间竟觉得心里有些苦涩,反问:“你不会画素描?”
遭了,许明溯一开口便暗道不好。
“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你知道?”
“祁柿对别人说我的事情前都会问我。”
得,反手被兄弟卖了。许明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所以喻深烛同意他问这些了?
喻深烛静静望着他:“对,我是学过素描。你还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虽然他的语气很轻,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但直觉告诉许明溯,他要是敢问可能会被扔下水。
喻深烛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过去很多事情他都不想回忆,不该问的少问。而且关于他的谣言他也听过,传的乱七八糟的,他也怕许明溯听多了信以为真。
之前他不在乎这些,但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不,从一开始就有些不一样。
许明溯也反应过来,他的好奇心确实不太好,但这次这些都是李明主动告诉他的,他除了祁柿那一次再没打听过什么。
但许明溯还是认真道:“抱歉不该打听你私事。”
“既然你打听我在先,那我也问问你。”喻深烛看着他眼睛说:“你到底听说什么了,为什么下午突然来找我。”
一整个下午许明溯都坐在最里面沙发上,心事重重的奶茶也没喝几口,频繁的看向他,好几次眼神接触都心虚似的先移开眼。
见躲不过去,许明溯叹了口气:“我听说了你初中的一些事,很优秀。所以我一直在想,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但现在我不想了。”
“为什么?”
许明溯上前一步,在喻深烛退开前抱住他。
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过去,但我抱住了现在的你,也可以抱住将来的你。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去的是将来。”
喻深烛任由他抱着没有反抗,慢慢的感觉眼前有些湿润。
过不去的,有些事情不可能成为过去,只会像恶鬼一样缠着他,他永远也去不了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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