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冉拾主动找他打游戏开始，谷崧就觉得这位爷今天心情不太好。
不止是他，连来看他直播的粉丝都发现了，弹幕一条接一条刷过：
【10今天怎么了？打得好凶。】
【不是说10手受伤了么？这哪里像受伤的！】
【这就是大神和普通玩家的差距么，恐怖如斯……】
【平时有人开麦求放过，10都会放对方一马，但是刚才话都没让人说完直接两枪带走，又狠又绝不留情面，冷酷无情杀手get。】
【声音也感觉更冷了，但还是好鲨我啊啊啊！】
【有一说一，今天这几把看得我好爽！这操作比看职业选手打都得劲！】
【怎么了这是？怂爷是不是你惹到我10哥哥了！】
……
“草，关我屁事，我哪儿敢惹他。”谷崧看着弹幕兀自嘟囔了一句。
这锅他可不背。
再一次收完一波人头后，趁搜物资的空隙谷崧直接问道，“我说兄弟，这是谁让你不痛快了？别憋着，跟哥说，哥给你出气！”
没有回应。
他又佯装了几句逼。
还是没回应。
可游戏画面里冉拾的角色却是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跳窗扫射躲避反击这一连贯的操作，顺手还往他这边扔了个炸弹。
谷崧“嘶”了一声赶紧跳开，还没等他质问，炸弹炸开，在他右后方不远的树后炸出个人来。
反应了一秒，他立马开枪把那人补掉。
“靠，我都没发现那边有人，一直蹲那儿没动的吧。”谷崧跑去捡那人的物资，还挺肥，不吝夸赞道，“可以！牛逼！”
冉拾依旧没动静，连个语气词都没有。
嘶……还不搭理他？
难不成真的是他惹到这祖宗了？
不能够啊，游戏是这祖宗要打的，前边几把也都好好的，这状态，难不成是感情问题？诶对了，昨天喜欢冉拾的那姑娘，后边他喝多啥也不记得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故事？
谷崧已经开始脑洞大开编故事了，实际情况只不过是冉拾这边接了个电话，关了声音摘了耳机，所以听不到游戏里谷崧的唧唧歪歪。
“没空。”冉拾低敛着眸光，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语气也没什么起伏。
电话另一边立刻传来一阵哀嚎:“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带我飞一把吧！我今天可倒霉了！被老师骂还挨我妈打，身心受创，就想赢几把游戏舒舒心。”
冉拾看了眼放在一边开着免提的手机，“干什么了？”
“就……上课的时候看你跟崧哥打游戏被抓了……”男生底气不是很足。
冉拾冷淡道:“哦，咎由自取。”
“别这么无情啊哥！要不是当时有江老师在，我学估计都退了，还废了我一块手机，幸好我有备用的。”
冉拾操作鼠标的手顿了顿，“江老师？”
“啊，是我们年级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比我们班主任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要是我班主任，我肯定学好，怎么也得考个倒数第十。”男生说得毫无羞愧。
冉拾对这些有的没的置若罔闻，只在他说完后问了句:“你在哪个学校？”
“清阳四中啊！”男生憋屈道，“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我的。”
“那个老师男的女的？”
“男的。不是，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不应该关心关心我嘛！”
冉拾往后靠了靠，一直紧绷的身体稍稍松懈下来，敲键盘的手也逐渐变得有一搭没一搭，他依旧没理会男生话里的抱怨，问:“他哪里好？”
“啊？”男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冉拾盯着瞄准镜里远处混淆视线的几处烟雾，没怎么犹豫地开了一枪，系统立刻蹦出击倒的提示，“你说的那个江老师，哪里好？”
“就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动不动就发火骂人叫家长写检讨啊，今天早上我跑太快没看路直接撞江老师身上了，他也没怪我反倒关心我，下午我妈打我的时候也是他出手护着我，还安慰我，我要是个女生就动心了真的，突然有点理解之前五班那个女生了……”
男生自顾自地说着，突然意识到他说这些他哥又不知道，停住话头刚想换个话题，谁知他哥居然继续问他，
“他怎么安慰你？”
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不带什么情绪，但像是对这个话题产生了那么一点感兴趣。
男生也没摸着他这个几乎对什么都不上心的表哥怎么就突然来了兴致，不过还是把今天的事大概说了说。
说完后冉拾那边没了声音。
“哥？”男生一度以为他听烦了把电话扣了。
冉拾敷衍地“嗯”了声表示他还在，眼前胜利的界面跳转到评分，他盯着屏幕有些心不在焉。
几个小时的接连操作让还没愈合彻底的伤处又有了细微的不适，不过这点不适根本得不到身体主人的半分上心，冉拾双手离开设备，把整个人都沉在座椅里，想着电话里男生的复述，轻扯了扯嘴角。
净说些哄骗小孩的话。
不是所有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有的枷锁是与生俱来挣脱不掉的。
“哎对了，”男生的声音把冉拾从出神中拉回来，“江老师说他也玩WAR，他还知道你。”
冉拾下意识抬眉，“他说的？”
男生:“对啊，我说我看直播主要是为了看一个很厉害的陪玩，他一下就说出你的ID了，我当时特别惊讶。”
哦，游戏ID，他还在想怎么能这么巧就说起他……
他倒是没想到那人居然也打游戏？
他想象了下江合砚打游戏的样子，满身学术气息的人放下书本在游戏里笨拙得打打杀杀，先不说别的——
搞得清WASD吗？
说话间，冉拾忽而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愈加明显的争吵声，掺杂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男生早已见怪不怪，“啧”了一声跟冉拾说:“哥，等我一下，我先去关个门。”
等人回来后男生却突然变得犹犹豫豫:“哥，你……你现在……”
冉拾没多少耐心，“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男生心一横，憋了一下道:“哥，你现在是不是需要很多钱啊？”
这话说完一片静默。
男生小心地解释:“我刚听我爸妈吵架，提到姑姑她……”
“上号，”冉拾打断了他，淡声道，“明天我没空，要打现在打。”
……
冉拾重新带上耳机，就听到谷崧在跟粉丝瞎扯。
谷崧:“你们的10哥哥肯定是尝到了爱情的苦，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有话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
冉拾没心情跟他辩驳，直截了当，“等下带个人。”
“哎，你可算有动静了。咋的？”谷崧问。
“接了个电话。”
“哦，你要带谁？等下，能说吧？我关个直播间的麦。”谷崧在那边倒腾了一阵，“好了，说吧，谁？高中校花？”
“楚子喻，带他随便打两把就下。”冉拾说，“还有，明天别找我。”
“哦，你那小表弟啊，作业做完了没就玩游戏。”谷崧调笑道，转而又问，“怎么，你明天有事啊？”
冉拾:“接了个全天的单。”
……
江合砚被老人家叫去吃饭没想到见到了他已经快半年没见的母亲。
“妈。”他叫了一声。
女人抬头先愣了一下。
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身材容貌根本看不出已年过四十，一举一动带着成熟温婉的韵味。
那双弹钢琴的手此时正摆放着碗筷，她看着江合砚迅速反应过来笑着招呼:“小砚，路上冷不冷？快过来吃饭。”
老人家坐在饭桌前看得明明白白，“哼哼”了两声，话里明里暗里带着责怪:“怎么？你儿子都不认得了？也难怪，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再过两年估计连你娘我都认不得了。”
女人面带无奈，想解释，但老人家明显不太爱听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外婆，”江合砚提着东西走过去，“身体还好吗？”
老人家看向江合砚立刻笑意盈盈道:“好、好，你这孩子，到外婆这里来还拿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您上次不是说想吃桃花酥么就带过来点。”江合砚握着老人的手嘱咐，“但一定不可以吃多，知不知道。”
“也就你这孩子能这么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
……
苏瑾凉看着两人说话，明明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站在这里却像个外人，但她又不能说什么。
自己这个儿子从上高中开始她就没再怎么管过，当年离婚一团乱麻，嫁给现在的丈夫后她一心扑向事业，一年回不来几次，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生疏也是在所难免的。
饭桌上，她尽力让自己放松，像其他家长一般关心着孩子成家立业的问题:“小砚，现在有心仪的对象了吗？”
江合砚夹菜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应道:“没有。”
“你这也到了适婚年纪，该考虑一下这些了，妈妈认识几个朋友的女儿，身家背景性格都不错，人也好看，吃完饭我把名片推给你，你聊聊看有没有中意的。”
“不用，妈。”江合砚说，“我暂时不想谈恋爱。”
苏瑾凉婉言劝说:“只是先彼此认识一下聊聊看，实在不行就当交个朋友。”
江合砚轻轻放下筷子，看向苏瑾凉，认真道:“妈，我不交女朋友。”
苏瑾凉看着江合砚一本正经又坚决的模样倒是让她一下想起江合砚还小的时候。
那时候的小小砚特别乖巧可爱，五官漂亮得比女孩子还要精致，有一次她去幼儿园接小小砚，发现他闷闷不乐就问他怎么了。
小小砚闷了半天脑袋抬头，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严肃坚决，奶声奶气地跟她讲-
“老师让窝穿裙子表演节目，可窝是男孩子，不要穿裙子。”
最后这个话题在老人家“你管孩子这些干什么？孩子遇到喜欢的自己就谈了，用你在这儿瞎操心。”的数落中结束。
在老人家的挽留下江合砚在外婆家住了一晚。
这周末是老人家去医院定期检查身体的日子，有他妈妈陪着他就没再跟着过去。
他知道外婆嘴上再怎么数落责备，但其实还是惦念自己女儿的，多给她们留一些相处时间，毕竟苏女士估计这次依旧待不了多长时间。
一早把两人送走后江合砚没有着急离开，左右这周末没太有什么事，便去了二楼的书房打发会儿时间。
书房配备着电脑，老人家自己不用，但因为经常会有小辈过来，所以配置上了。
江合砚打开电脑后，一打眼就看到了桌面上WAR的游戏图标，很是显眼，不知道是谁过来玩过就一直没删。
他操纵这鼠标在游戏图标上绕了两圈没点，先点进去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打字——TY直播。
找出来后又根据记忆在平台里搜直播号，搜完跳出来的确实是WAR的游戏画面，右下方的位置单独框出的画面是一个年轻的男生正把键盘敲得“啪啪”作响，伴随着游戏里接连不断的枪声爆破声，嘴上也连珠炮似的一刻不停地大声叫嚷。
似乎是打完了这一波，暂时消停了一会儿，屏幕上这个主播喝了口水偏了偏眼大咧咧笑道:
“别问了，你们的10哥哥今天不在，只有崧爷我。”
“干嘛去了？当然是去陪老板了。”
“点他能让他喊老婆吗？哈！很敢想嘛！我顶多听他喊过姐姐。不过你可以试试看啊，记得录音，让我也长长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