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凉订的是一家高级私人餐厅，装潢典雅大气，每一处就餐的位置都精巧设置了隔间，江合砚刚走进大门就有服务生面带微笑地上来接待，“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江合砚提了苏瑾凉的名字，然后被引领着弯弯绕绕到了一个雅间，房门上镶着一个设计感十足的牌子，上边用金色花体标识着VIP三个字母。

服务生帮他推开了门，江合砚道了声谢往里走。

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他走过门口的一小段廊道才看清了房间里的全部景象。

不像是只吃饭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会客厅。

除了餐桌，隔着一个作为屏障置物两用的架子后边还摆了沙发茶几，甚至还有一个单独的茶水间。

老人家看到江合砚招了招手出声唤道：“砚砚，快来坐。”

江合砚立刻快步走过去，“外婆，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儿？妈呢？”

老人家提起她那不孝顺的女儿就来气，拉下脸哼哼两声，“谁知道她，接了个电话说出去一趟到现在都没回来。”

江合砚笑着握了握老人的手，转了话题问道：“去医院检查完有没有先吃点东西？”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嘱咐了两句便又起身往外走，他想去点个健康一点的蔬菜汤先给外婆垫垫肚子，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先从外边打开。

苏瑾凉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苏瑾凉进门的时候正在跟女孩说着话，脸上带着熟稔亲切的笑意，转眼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这笑意却不着痕迹得收敛了很多，话语间也带了怎么努力都掩饰不住的生分，

“小砚过来了啊，你先带滢滢进去坐，我去点餐。”

江合砚跟被拉到他面前的女孩对上了视线，礼貌而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女孩一时看得有些呆，后知后觉地红着脸轻声道，“你好。”

打过招呼江合砚很快收回视线看向苏瑾凉，“妈，我去吧，外婆有一些忌口得跟他们说清楚，你们想吃什么告诉我。”

苏瑾凉看着江合砚，听着他的话，心里难免得有些愧疚。

她长年累月地在外忙碌，母亲第一次犯心脏病进医院的时候她刚离完婚，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团糟，浑浑噩噩自顾不暇，她只往这边打了钱，最后知道人没出什么大事便没再上心。

她自知这些年对家人亏欠很多，所以在知道母亲的复查时间后，条件允许的话会专门抽出了两天时间赶回来陪着去医院，也只有这时候才对老人家的身体情况有那么点了解，但再具体的比如什么忌口现阶段吃什么药有什么注意细节估计也只有他这个儿子清楚。

她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那段备受煎熬的日子里，她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包括自己的儿子。

他固执地恨那个负了他的男人，连带着跟他有关系的所有。

可时至今日，时间消磨了很多情感，被恨意掩盖住的美好记忆在过了半辈子后也开始慢慢浮现且愈加深刻。

她后悔过，却没了挽回的机会，那个曾经软乎乎牵着她的手喊妈妈的小朋友已经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自己也似乎成了可有可无存在。

“好。”声音发出来时喉咙难以控制地发哑，她轻咳一声，压下突然涌起的情绪，看向身边的女孩转移注意力，“滢滢有什么想吃的？”

女生乖巧又懂事道：“让老师您请客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用考虑我，我不挑食的。”

“你这丫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跟我客气什么。”苏瑾凉想了想说，“我记得你是喜欢吃鱼对不对，小砚，你……”

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江合砚嘴角一直挂着浅笑，耐心又认真地站在一旁听着，他顺着应道：“我去点。”

苏瑾凉张了张口又闭上，在江合砚要往厅外走的时候才说了一句：“也多点些自己喜欢吃的。”

江合砚神色微怔，又很快恢复如常：“好，谢谢妈。”

等江合砚离开后，女孩跟苏瑾凉夸赞道：“老师，您儿子一定有很多人追吧。”

苏瑾凉轻笑着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有吧。”

毕竟这孩子长得很像那个人，当初她跟那个人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那副皮囊迷惑了。

“他跟您很像。”女生说。

苏瑾凉明显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女生甜甜笑着，说：“感觉都是很温柔的人。”

温柔？她吗？

苏瑾凉下意识在心中自问。

她带着女孩往里走，又想到什么回头问道：“滢滢，你交男朋友了吗？”

……

一顿饭下来，老人家有点上觉。

江合砚看了眼时间，跟苏瑾凉说：“妈，外婆到吃药休息的时间了，我先送她回去。”

“一起吧，我让罗阿姨先过去把药和热水准备好。”苏瑾凉从包里拿手机，拨了个电话转头问坐在她身旁的女孩，“滢滢，你是回家还是有别的安排？”

“我直接打车回家。”女孩说。

苏瑾凉：“那等会儿让小砚送你，你一个女孩子自己打车不安全。”

女生想说白天没什么事，但最后还是略带羞涩地看向江合砚，“那麻烦江哥哥了。”

江合砚没有对苏女士的提议表现出有什么意见，对待女生的态度也依然随和客气，“不麻烦。”

送母亲和外婆离开后，他们随后也上了车。

女生坐在后排，从车内后视镜去看江合砚，酝酿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个，明天，我们医院门口见？”

江合砚正低头回复班里学生家长发来的消息，闻言应了声“好”。

女生又问：“那到时候我们微信联系？”

“嗯，到时候联系。”

“之前都是我妈自己去拿药的，但她明天有事就打发我去了，那个医院我虽然以前去过，但地方太大，我的方向感又不好，我一个人的话估计半天都找不到在哪儿拿药，幸好老师说你明天也过去，可以搭个伴，有你带路我就没那么担心了，就是太麻烦你了。”

“不会，顺道的事。”

“听老师说你的职业也是老师，是教什么的啊？”

“语文。”

“中学还是…”女生猜测。

江合砚：“高中。”

“那一定很辛苦吧，高中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太好带。”

正巧学生家长把孩子的周记作业拍了过来，江合砚打开图片，刚看了个开头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周记的第一句话是：

都说女人是老虎，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比如我的妈妈，又老又虎……

从发过来的消息就能看出，这位家长已经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他一边安抚家长询问学生的情况，一边说：“不辛苦，挺有意思的。”

女生听到江合砚笑，也放开了很多，试图找话题了解更多，“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喜欢音乐么？老师在钢琴上的造诣那么高，你是她儿子一定也弹得不差吧。”

江合砚回复消息的手顿了一下，缓声道：“我不弹钢琴。”

“啊……”女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

幸好江合砚没让话题凝固，又说了一句：

“不过最近可能比较喜欢打游戏。”

-

刚把人送回家没多久，苏女士就打电话过来说老人家已经睡下，有罗阿姨在照顾，让他不用再特地过去一趟了，然后又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去机场了。

“我去机场送送你。”江合砚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不用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苏瑾凉话语间停顿了一下，忽而问道，“小砚，你觉得许滢这姑娘怎么样？她是我教过很有天赋的一个学生。”

江合砚没多想，回道：“挺好的。”

“她家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家境不错，你们可以交个朋友，多来往来往。”

手机在这时震了两下，江合砚把手机拿下来快速扫了一眼，手机电量即将告罄，系统弹出即将自动关机的提示，与之同时弹出的还有一条来自TY直播的消息-

您的特别关注的“崧爷不怂”的直播间开播了。

他中午关掉网页前特意在那个直播平台用手机号注册了账号，给这个主播点了特别关注，因为冉拾似乎经常会跟他打游戏。

出门前这个主播下播了，现在估计是吃完饭准备开始下午场的直播。

他重新拿起手机，极快地应了句“好，知道了”，脚下步伐也不自觉加快。

这里距离他的住处确实没多远，步行正常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江合砚十五分钟后到了家，第一件事不是给手机充电而是先去书房把电脑打开，开机后打开浏览器搜TY直播登陆账号进了直播间。

主播游戏打得依旧热火朝天，江合砚略过游戏画面去看左上角组队玩家的ID。

没有10，也没有10-数字。

江合砚卸了劲向后靠坐在椅子上，闭眼缓冲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平息过后，他看着直播画面发怔。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冉拾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生似乎有点过分在意了，很奇怪，但他忍不住。

明明他们认识还不到半个月，实际碰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江合砚揉了揉刚才被冷风吹得发僵现在还没缓过来的脑门，往电脑前靠了靠。

WAR的游戏客户端自从被朋友下载下来后就一直放在桌面没删，他打开游戏上号，点开好友图标，未处理的消息提示依旧标着红点。

他挪动鼠标点开添加好友的界面顺手滑动了两下，正打算往搜索栏里敲字，就在一连串的好友申请里一眼看到了他想搜索的人的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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