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塘下镇。

据萧景说,林娘家在安阳县,但一直在塘下镇的小饭馆里做小工,这些天他带着盘缠两地来回寻找,不巧今日就被劫匪给盯上了。林娘邻居的说辞和萧景说的差不多,大概意思就是林家人是一夜之间搬走的,在那之前林家并无异常,他们也不知道林家搬去了哪里。毋清清思考过后决定还是先从塘下镇林娘打工的饭馆开始着手。

日落西头,一行人赶到了塘下镇,寻了个住宿的酒家,解决住处之余顺便解决晚膳。

等菜的间隙,毋清清又细细盘问了萧景一些关于他从前在上京做生意的详细情况,还看了他与林娘的信件往来,想必心里对萧景此人还是心存疑虑。

“所以林娘绝对不可能突然悔婚,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萧景坚定的说。

毋清清将摆了满桌的信件一张张收集好,再用原先的油纸原封不动的包住。“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林娘找回来。”许是被两人之间往来的信件所感动,毋清清心中原本对萧景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一腔热血只想快点找到林娘。

毋清清问:“你们最后一次通信时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

萧景想了一会,摇摇头道:“没有,在她失联之前一直很正常。”

“如此还是要从她最后出现的地方着手。”毋清清下了决定:“明日一早我们就去林娘打工的酒馆彻查。”

小二将菜一一端上,夏侯淳手上动作不停,耳朵却一直听着毋清清和萧景的对话。

“小少年,还不知你叫什么呢?”突然,萧景看着她问。

夏侯淳夹菜的手一顿,看着他咧嘴一笑:“叶槐。”

萧景也笑了,显得那张普通的脸染上些好看的色彩:“哦,叶小弟,此姓甚好,应景。”

夏侯淳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无所谓的挑挑眉,道:“吃菜吧,这天冷再不吃就该凉了。”

毋清清道:“叶槐,母……亲说你的医术高明,我却总也没见识过,此次查案若是涉及伤患,还望你出手相助。”

夏侯淳点头道:“这是自然。”

“还有,计晖!”毋清清突然提高音量,看着计晖道:“你也别总是袖手旁观,一点都不像你!”

计晖不答,自顾自细嚼慢咽。

夏侯淳解释道:“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我们并非不帮萧景,只是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总归是约束了手脚,谁知道安阳县的县令如此不中用呢,堂堂天子脚下,城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实在有辱官帽。”

“话都让你说完了。”毋清清道:“你我不了解,计晖我还不知道?总归你们也别欺人太甚,疑心病重了对自己也不好。现在我把话说开了,萧景说的话我信,这林娘我也是必须找到的,你们俩若是要跟着我就别给我添乱,若是在我身边添乱那咱们还是趁早分道扬镳。”想来是此前毋清清在计晖身上接连吃瘪,此刻大吐一番后心中十分畅快,原先她也是对萧景此人抱有怀疑态度,只是经过刚才的接触,她心中已然对这个来寻亲的多情男子深信不疑。这番话说出来不仅是报复计晖拒绝与她同来塘下,更是暗地里警告计晖和叶槐不要怀疑萧景。

吃完饭几人各自回房,在毋清清十分不理解并且极力反对但反对无效之下,夏侯淳和计晖住了同一间房,要的还是天字号大房。夏侯淳对着铜镜一边梳洗一边问:“今天为何对萧景袖手旁观?你原也不是这样置身事外的人。”刚才碍于毋清清和萧景在,所以她一直没好问。毋清清说的没错,按照计晖的性子,萧景就是再神秘她都不会见死不救,此刻夏侯淳心中也很好奇,今日计晖为什么会性情突变袖手旁观,难道只是针对萧景?

计晖正在用一块白色的棉布细细擦拭自己的剑,闻言抬起头去看她,道:“他会武功。”

这点是夏侯淳先前并未想到的,她不会武功,对别人会不会武功自然也看不出来。不过既然能让计晖看出来,对方功力应当不会差。“隐藏实力?”夏侯淳不解:“一个隐藏实力的易容寻亲男子?这怎么听怎么怪异啊,而且他为何要跟着毋清清呢?”

计晖道:“他说的话不可信。”

夏侯淳点点点头表示赞同:“嗯,萧景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我们此次来塘下本就有要事,偏偏这个关头碰上这么个奇怪的人,万万大意不得。”说到这,她想起上午计晖传递的那个眼神,瞬间恍然大悟:“难道,你是怕毋清清吃了他的亏,所以才要跟着毋清清吗?”

正说着,窗口突然传来几声细微的响声。

计晖道:“进。”

夏侯淳正纳闷呢,窗户突然被人打开,外面有人如一阵风似得一跃而入,顷刻间窗户又被轻轻关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房里已然多了两个人。

正是灵均和白驹。

两人异口同声道:“将军。”

计晖点点头,看着白驹问道:“身体如何了?”

“属下羞愧。”白驹往日里的不着调此时已然收起,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属下辱没了将军教诲,大意中计还让高达跑了,请将军责罚!”

“日后再议。”计晖道:“可有消息了?”

“没有……”灵均道:“这几日塘下镇上上下下搜遍了,找不到高达的踪迹。”

计晖点点头:“你们初来乍到对此不熟,找不到也是情理之中。”

夏侯淳这时才有插话的空隙:“灵均和白驹早就来塘下了吗?可是追踪天麻而来?”

灵均看了一眼计晖,见她微微颔首,便摇了摇头,如实道:“我们一开始是接到将军的指示,来此调查瘟疫之事,后来碰到高达草菅人命便去出手相助,不料牵扯出高达联合天麻贩卖粟毒之事。”

夏侯淳没想到计晖竟然还在暗中调查瘟疫的事,心中不免思考自己是不是本不应该把这事告诉计晖。瘟疫是谁都没办法阻止的,就算计晖真有那个通天的本领能找出瘟疫源头,也阻止不了瘟疫的传播。要想病毒消散,只能是通过人体一代代削弱,这是大自然的规则,谁也无法打破。她准备的那些药物及东西也只是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做出防范和减少感染后的症状而已。换句话说,这病毒,就是在上一世也是随着传播逐渐减弱,并未出现解药。

瘟疫,注定是要牺牲许多人的。

可计晖却还是选择暗中调查,试图阻止瘟疫的发生,这让夏侯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上一世的计晖也是如此,到死都在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同胞竭尽全力。夏侯淳脑海中第一次闪现出一个念头,她想改变这个结局,至少,改变计晖的结局。重生以来她一直朝着脱离夏侯府,脱离和亲而努力,可逃避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计晖生来就注定要为泰平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夏侯淳不想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那就必须同她站在一起,直面那些困难。

计欢说过,走,不可能。死,夏侯淳也绝不可能让它发生。

只有去面对,去战胜,去把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成为那个可以主宰自己想走什么路的人。

上一世瘟疫在元宵之后,如今虽临近年边却还是有一些时日可缓冲。夏侯淳道:“瘟疫暂且不提,那高达人呢?”

白驹十分不甘的道:“几日前被人劫走了。”

“如今天麻已不是首要的问题。”夏侯淳将心中所想大胆的说了出来:“我猜掳走高达的人不一定是要救他,如今高达身负罪恶难逃一死,掳走他的人实力又不可小觑,想必是天麻一派,天麻一派向来视人命如草介,怎么会豁出去救一个被官府通缉的人呢?这中间必定还是有利益牵扯,或者说,高达手中握着天麻想要的东西。如果我们能比天麻早一步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能找到高达和天麻的人,或许还能从中揪出天麻首领。”

灵均却另有看法:“你想的这些也是我们最近想到的,可是,天麻一派都找不到自己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是何物,又如何去寻?再则,高达既然在他们手中,必然会把东西交给他们以求保命。”

夏侯淳眨了眨眼,声音俏皮:“非也,高达如果想要保命,必然不会轻易把东西交出来,至于东西么,能让天麻十分在意,却又藏在高达手中的,除了他们的货物粟毒,还能有什么呢?”

现下她还是一副男装的样子,摆出这幅少女灵动的表情属实违和感太强,十分刺激眼睛。灵均撇开眼不去看,白驹声音都有些破碎:“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要在这个诺大的塘下镇,乃至安阳县,去寻找粟毒?”

夏侯淳最后下了结论:“只有比天麻快一步才能揪出幕后之人,从而找到高达。”

计晖道:“高达失踪那晚的情况,再细说一遍。”

白驹从两人在废弃的庙宇里看到的开始讲,一直到他们夜闯高府救下那小姑娘。原来那晚白驹和灵均在高府控制住了高达和高府一众侍卫小斯后,他们便立刻派人飞鸽传信给了计晖和大理寺卿的毋清清。当晚高达突发高烧,灵均去找郎中,白驹独自守着高达,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偷偷潜进了高府,往高达所在的房里丢了**烟,好在白驹灵敏有所防范,虽没昏迷,却也不小心吸入了一点迷烟,限制了行动。闯进来的有数十人,全都穿着夜行衣,黑布遮面,看不清样子。白驹中毒武功不敌他们,强撑着过了几招后身受重伤,还在这是灵均赶了回来,救了白驹一命。但是高达被他们趁机给掳走了。

这些事计晖早在灵均的传信中知晓了,听完白驹的口述并未发言。夏侯淳问:“那,那个小姑娘呢?”

白驹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不想干的人,愣了一下后,才道:“跑了。”

“跑了?”

“对啊,趁着我和灵均控制高达的功夫,一溜烟就跑没了影,我想着反正这事也与她无关,那么机灵的一个小姑娘也吃不了亏,跑了就跑了。”

夏侯淳觉得有些可惜:“也许能问出点东西。”

白驹却觉得她多虑了:“那姑娘也不过是临时被高达抓来的,对高达的事知道的还没有高府下人多。”

“不对,那晚高达不是说了吗,留她一命让她活到现在。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小姑娘,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没动手。既然那小姑娘如此机灵,对此应该也是知晓的,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她知道高达对她有那种邪恶心思,那为什么不早早逃走呢?”

灵均道:“在安阳高达手段通天,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

夏侯淳摇了摇头,道:“不对,还是不对。按照你们所描述的,那个小姑娘绝对不是同一般的姑娘一样好拿捏。算了,我这一时也想不到怪异的地方,既然人已经跑了那就先不提她了。”

计晖闷声听了许久,这会子像是终于想起来会说话似的,道:“暂且当高达手中握着粟毒保命,他最放心的地方会是哪里?”

白驹道:“藏木于林,我认为粟毒很可能被高达藏到了水杉林里。”

对此灵均有不同的意见:“比起水杉林,塘下背后靠的这几座大山更有可藏性,而且水杉林太远了,粟毒又不是能见光的东西,既要掩人耳目还要跋山涉水,不是那么容易的。”

夏侯淳说出自己的看法:“如果不考虑粟毒的特殊性的话,水杉林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粟毒终归是株草药,是草药就怕受潮,一旦受潮无论是药性还是燃点,都会大不如前。水杉林里常年积水,高达若是不想藏个卖不了价钱的粟毒的话,那就绝不会藏在水杉林。”

白驹的想法接连被人否定,难免有些受挫,反问道:“那你觉得他会藏在哪里?”

夏侯淳摇了摇头,道:“要猜出一个人藏东西的习惯,必定得先对此人有一些了解,我都不认识他,贸然去猜只是扰乱步伐。”

白驹泄了气:“那还是无解。”

计晖道:“你们可听过林娘?”

这话题转的太过突兀,白驹舌头打了个结没转过弯,还是灵均反问道:“林娘是何人?与高达有关吗?”

夏侯淳便把今日她们一到安阳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你们还碰上毋清清了?”白驹头疼的说:“那可麻烦了,她这人没什么心计,那萧景若真有问题从毋清清身上很容易套到话。”

夏侯淳始终觉得萧景看着就不像个好人:“既然他要隐藏身份混在我们中间,那我们只能将计就计,装久了总归会露出一些马脚。”

白驹问:“那可以分开行动吗?”

计晖道:“不可。”

灵均道:“毋清清武功不高,那萧景武功却不弱,留她一人对付很危险。”顿了顿“兵分两路。”灵均又道:“将军和夏侯小姐跟着毋清清,我和白驹去寻粟毒的藏匿地点。”

“灵均哥哥,你说的我都同意,但是有一点…”夏侯淳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从现在起请叫我叶槐。”

灵均被夏侯淳的一声哥哥叫的白眼忍不住往上翻,白驹则是笑得花枝乱颤。

计晖下了逐客令:“无事先回吧。”

白驹没有看好高达心中有愧,往常他临走都要调侃几句,今日却异常的乖顺,老老实实的告了别,又从窗户口飞了出去,灵均则紧随其后。少了两个人方才还热闹讨论的房间瞬时间又安静下来。

“白驹哥哥身体素质很好呀。”夏侯淳没话找话:“受了重伤轻功还这么厉害,我猜当晚若不是他要留住高达必定能用轻功脱身。”这话一半是真心的夸赞,一半则是想探探计晖的口风。她虽然不知道军队的奖罚制度如何,但看丢了人必定是难逃责罚的。夏侯淳相信计晖心中清楚,当晚白驹若不是为了不让高达被人劫走,凭他的本事用轻功全身而退不是问题。

计晖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抱起床上一条被子放在塌上:“休息吧,明日需得早起。”

见她对惩罚白驹一事只字不提,夏侯淳也不再自讨没趣,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床,又看了看计晖准备上榻的动作,问道:“这么冷的天,姐姐要和我分开睡吗?”

“可是夜间我寒气重,睡不暖的…”

“姐姐…”

夏侯淳一声比一声娇软,计晖欲躺下的身子一僵,拒绝的话在嘴边盘旋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两人僵持片刻,最后计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又起身抱起被子回到了床上。

她道:“睡吧。”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无可奈何般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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