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京城。

回到上京后毋清清和计晖将塘下镇所发生的事呈了一道折子上去,皇上当夜就对天麻教下了追捕令,特封毋清清为监察御史,从御林军挑选五十精英前往安阳县彻查安阳县令及塘下镇高达的下落。

而这一切都和夏侯淳没有任何关系,她在夏侯府里倒是看起了后宅热闹。

夏侯淳的院子里有张石桌子,就在那烧毁了的桃树旁边,原先夏侯淳最喜欢在桃树下看书晒太阳,现在这光秃秃的桃树只剩下半人高的树干,也不知能不能挺到来年开春。一大早,张姨娘便不请自来到夏侯淳的院子里与她说些有的没的,夏侯淳索性拿出茶水点心,与她就着冬日里的暖阳听她絮叨。

“大小姐前些日子在皇贵妃宫里头享福,是不知道这府里发生了多少有意思的事情。”张姨娘端起石桌上的银耳莲子羹,用精巧的白玉勺舀了一勺滑滑润润的银耳浸了浸说干了的嗓子,才继续嬉笑着将话说完:“自那阴十娘过府后啊,这王氏可是一日比一日看着憔悴,如今打眼一瞧,都瞧不出从前那副尊贵的模样来,这可将二小姐愁坏了,又是找老爷哭诉又是找阴十娘穿小鞋,可到底年轻了些,她哪儿能在阴十娘那里讨着好处?”

夏侯淳一早起来也没来得及用早膳,捻起桌白玉盘子里的桂花糕点咬了一口,又细细嚼了几下,才混着桃子果酱泡的茶水一囫囵吞了下。

“想必父亲定是十分喜爱那位阴姨娘了。”

“喜爱不喜爱的能有什么用呢?”不知想到了什么,张姨娘望着不远处的池子出神,声音透着些许飘渺:“女人最失败之处就是选择依靠一个男人,你将男人当做是后半辈子的靠山,全心全意对他,可他呢?不过将你当做玩物,心情好了赏你一根□□骨,倘若心情不好了,一年半载的睬也不睬你一回。”

“姨娘何必如此伤怀?”夏侯淳宽慰道:“你还有舞儿妹妹承欢膝下,日子总是有些盼头的。”

“说到这个……”张姨娘突然浑身一个机灵,她道:“大小姐,有一事你可得帮帮妾身,如今府中三位小姐的年纪都不小了,前些日子用晚膳时王氏还在桌上念叨年后该给府中三位小姐相看人家,您得皇贵妃喜爱亲事自是须得问过皇贵妃意见,可三小姐毕竟年幼,妾身又是个不争气的姨娘,这事儿,还得倚靠你这个长姐。”

夏侯蝶爱慕三皇子毋翀已久,王氏不可能不知,如果要给夏侯舞相看人家了那夏侯蝶须得先定下才行,上一世为了成全夏侯蝶夏侯府中的三位小姐都拖了许多年,夏侯淳记得那时张姨娘缠着夏侯平说了好些日子才最终将夏侯舞的亲事给说了下来,而她也是夏侯府出嫁最早的小姐。

上一世王氏别说主动为她相看人家,就是有人上门来提亲都被王氏以各种理由回绝去了,一直到她二九芳华将她送去了大疆和亲,这一世怎的改了兴致,关心起了她的亲事?只怕其中还有些糖衣炮弹不得不防。

不过到此时夏侯淳也算弄清楚了张姨娘大清早来找她的原因了。

夏侯淳问:“姨娘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张姨娘含糊道:“妾身也不是那好高骛远的人,只是怎么说三小姐好歹也是夏侯府的小姐,虽是庶出可这偌大的府里也就三位小姐,说出去也是寻常的官家小姐没法儿比的。”

“姨娘的意思我明白,若是姨娘有相中的人家,我便去皇贵妃娘娘面前讨个赏,也省的让母亲去费心了。”

张姨娘听完立马眉开眼笑,拉着夏侯淳的手直夸道:“还是咱们的大小姐贴心呢,事事都想的周全,又对妹妹们疼爱呵护,咱们府里有大小姐在真真是大家的福气。”

“姨娘说的什么话呀?”夏侯淳含羞带怯的眨了眨眼:“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还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帮着点的,我自然会帮着。”

又说了一会子话后,张姨娘便匆匆起身告辞,想是去和夏侯舞商量未来的终身大事了。夏侯淳看着张姨娘步履匆匆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泛起异样的酸楚。有母亲护着的孩子总归是幸福的,哪怕只是一点点机会,也会尽力去为了孩子争取。这种幸福,虽然夏侯淳活了两世,可却从未享受过。

年关将至夏侯府内也热热闹闹的布置成了一片喜庆的红色。全府上下都贴上了崭新的福字,就连那府门口的石狮子都披上了上好的红段子,府内上下都分得了新年红包。早些日子宫里已经传旨,除夕夜要在宫里大摆宴席,上京内五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家眷一同参加。

傍晚十分夏侯平差李全来唤夏侯淳去大厅用晚膳。

夏侯淳与李全一前一后的往前走,相差不过半步的距离:“今日倒是稀奇,父亲怎会想起邀我一同用晚膳?”

李全心中知晓这夏侯府大小姐已今时不同往日,能在一个大户人家做管家也绝不是简单的人物。他讨巧的卖了夏侯淳一个面子,委婉的提醒道:“今日早晨府里的阴姨娘身子不爽叫了府医来瞧,送走府医后老爷便将阴姨娘院子里伺候的一干奴才丫鬟都赏了个遍。”

“哦?”夏侯淳笑了笑:“看来往后府里倒是有场好戏要开唱了,李叔若是知道了什么乐子,可别忘了我呀。”

李全诚惶诚恐道:“大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您是这夏侯府的主子,府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呢。”

“李叔。”夏侯淳停下步子看着他,弯了弯眉眼:“您家中爱女也有十三四了吧?”

“大小姐记性真好,小人家中的丫头过完年就十四了。”

“可曾有婚配?”

李全心中暗喜面上不显,摇了摇头:“尚未有婚配。”

“前些日子皇贵妃娘娘曾向我提起芳菲殿有个侍卫长,时年十八,模样端正,城中住宅两所,良田数十亩,家中双亲健在,家里是做小本买卖的。李叔您也知道在宫里当差少不得忙碌,这婚事也就被搁置下来了,如今那少年家中着急,皇贵妃娘娘对此人十分看好,这几日也正在替他物色清白人家的姑娘,若是哪家有福气的姑娘嫁去了,虽比不得达官显贵,可也绝不是普通的百姓之家能攀比的。”

听完夏侯淳的介绍李全那脸上的满意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虽然他在夏侯府是个管家,可到底也是普通老百姓一个,他那家中独女从小是他宠着长大的,若要让他许配给同等的家世中去那他也是万万舍不得,可凭借他的人脉再怎么牵线搭桥这亲缘也找不到宫里去,虽说对方如今只是个侍卫长,可在皇贵妃娘娘宫里当差,日后少不得飞黄腾达,便是小官小吏家的嫡女嫁去也是高攀了的,更何况是他这小小的管家之女呢?

只是现下高兴还太早了,李全心中清楚,若是夏侯淳真帮他把这事儿办了,那他从此以后就不仅仅只是夏侯府的管家了……

虽是如此,可李全到底受不住此等诱惑,舍不得推辞,含糊道:“承蒙大小姐厚爱,就怕家中小女顽劣恐配不上这位年少有为的侍卫长。”

其实在上一世李全的女儿就是嫁给了芳菲殿的那位侍卫长,只是牵线搭桥的并不是她,而是夏侯平。夏侯平此人虽对女子无情,可对李全还是有几分义气在的,上一世夏侯平见李全迟迟舍不得将爱女嫁出去便知道了他想要攀高枝的心思,多番打听之下才物色到了芳菲殿的那位少年,成婚后没过几年那少年便步步高升调去了皇上身边做了侍卫统领。

要说这两人也合该是有缘,当时夏侯平只是将两人引见了一面,便双双一见钟情坠入爱河,若不然任凭别人怎么说破嘴也是没用的。

“李叔不必过于自谦,令爱我也曾见过几面,长得灵气性子又十分纯良,是十分难得的好姑娘。李叔若是对此事有那么几分心思,除夕夜赴宴那晚我便去同皇贵妃娘娘说说,让他们见上一面,若是他们两看对眼了也是良缘一桩。”

“如此……”李全诚惶诚恐对着夏侯淳拱手作揖:“就有劳大小姐费心了。”

大厅内夏侯平正在给阴姨娘夹菜,夏侯淳扫了一眼,除了王氏外,长子夏侯杰,次女夏侯蝶还有庶女夏侯舞,张姨娘等后院一行姨娘都到齐了。仗势属实不小。

“父亲。”

“怎么才来?”夏侯平有些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后将筷子搁在桌上,示意夏侯淳坐下:“你阴姨娘不耐饿,就没等你。”

“女儿院子离得远,来的路上又黑,走得小心了些。阴姨娘若是饿了不必等女儿的。”

夏侯平还没接话,夏侯蝶快他一步哼了一声,喝道:“姐姐莫不是在宫里住久了,这会子怪爹爹给你住的院子太偏僻了?”

这话里的酸味是怎么都掩盖不住,夏侯淳笑笑没说话。夏侯平瞪了夏侯蝶一眼,板着脸呵斥道:“有你这般对长姐说话的吗?你娘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这与我娘有什么关系?”夏侯蝶也是个不服气的,从前夏侯淳痴痴傻傻时夏侯平把她捧成掌上明珠,后来夏侯淳疯病好了,府里又进了个不知来路阴十娘,夏侯平对她就越来越没耐心,若换做以前自己别说是顶撞夏侯淳,就是当众打她两下爹爹也不会说她一句的。夏侯蝶心中一半是委屈,一半是不甘心,此刻借着人多存心要抓住夏侯淳的小辫子不放:“本就是姐姐来的迟了爹爹怎么就只教训我?”

张姨娘用帕子掩嘴笑道:“老爷莫要怪罪二小姐,到底她还是个孩子说话没有分寸。”

不说还好,一说夏侯平更生气了。

“孩子?”夏侯平冷哼一声:“过完年十四都要相看人家了还如此没规矩,往后若是嫁到别人府里去别人该戳着我的脊梁骨骂!”

夏侯淳道:“父亲何必生气?二妹性子直女儿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她要说便让她说去,女儿又少不得一块肉。”

这其中暗指的是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时间夏侯平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夏侯蝶死死瞪着夏侯淳,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都是一家人,瞧瞧,这是怎么了?”阴十娘抚着心口喘气:“剑拔弩张的,都让妾身呼吸不过来了……”

有了前车之鉴夏侯蝶也不敢再造次,小声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然后送了阴十娘一个白眼。

夏侯平暂时懒得理她,满脸心疼的去帮阴十娘拍背顺气,放缓了声音道:“身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吧,饭菜我让下人端到你房里喂你吃。”

“老爷……”阴十娘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娇声道:“你还有件事没宣布呢。”

夏侯平这才想起正事似得,清了清嗓,看着众人难掩激动的说道:“这次将你们全都叫来是有一件重大的喜事要公布,府里的阴姨娘有孕了。”

夏侯淳立时笑道:“往日里女儿就常念叨弟弟妹妹太少了,如今阴姨娘有喜,还真是府里天大的喜事。女儿恭喜父亲,恭喜阴姨娘,姨娘肚子里要是个双生子就好了,那府里往后便更热闹了。”

夏侯平看着夏侯淳满脸欣慰的点点头:“这些日子你是真的长大了,有了长姐的样子。”

“是父亲平日里以身作则为女儿树立了榜样,女儿只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不知是不是又即将身为人父,夏侯平对夏侯淳难得的生出一丝喜爱来,他看着夏侯淳目光都比平时和蔼许多。

夏侯平温声道:“淳儿不必谦逊,如今你是长姐,往后要多多照顾弟妹才是。”

听他这么唤自己,夏侯淳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笑盈盈的一拜:“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这幅父慈女孝的一幕落在夏侯蝶眼中十分刺目,从前父亲只对她这样和颜悦色过,何曾对夏侯淳这个蠢货有过一丝柔和?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甘心,这一切不过是夏侯淳装出来的假象罢了,她一定会将夏侯淳愚蠢的真实面目揭开让这些人看看。此时夏侯蝶心中对夏侯淳的憎恶已经到达了顶峰,甚至有些失去理智。一张秀丽的脸因为沾上憎恶的表情,而变得扭曲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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