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明月随良掾,春潮夜夜深。

郝顺利原也是个风色很俊朗的少年,可在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生变故后面容迅速苍老,尤其是在马氏疯了以后,整个人已经如油尽灯枯般的状态,整日里行尸走肉的活着,为了给马氏更好的生活条件也为了他们日后的生活,郝顺利只能强打着精神在吏部坚守着,少年时的雄心壮志已经被岁月磨成了砂砾,他不再期望一展宏图,也没想过加官进爵,他只想老老实实的再干几年,有了一点积蓄后带着马氏归隐山田。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卑微的愿望,老天似乎都不能满足他。

期初他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吏部尚书一职空悬已久,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身为吏部右侍郎的郝顺利自然也在备选的名单中,他曾隐晦的在递上去的折子中表达过自己再过几年想要辞官归隐的想法,可终究抵不过有心人多疑的妄加揣测。

当郝顺利听到关于马氏与自己的流言时,他已经预感到了不妙,可他又能如何呢?为官数十载他兢兢业业,从不拉拢人脉也不通人情往来,尽管他心中有冤,都不知道该对谁说。后来他在后院发现那箱金条,心中便知大祸临头,再难逃脱。

可相比起家中的变故,这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与其跟幕后之人以卵击石,争个鱼死网破,倒不如顺水推舟。毕竟贪墨牵扯到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其家人,可若马氏真如传言所说是被他抢进府里的,那便能留有一线生机。

回去的路上,几人还未完全从郝顺利的自述中回过神来。

毋辛从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长这么大没吃过什么苦,也没见过什么人间疾苦,郝顺利是他所能接触到的认为过得最苦的人了:“以前没涉足朝堂,也没听过郝大人的家事,今日一听心中倒很不是滋味。”

叶无尘与他不同,他自己命途多舛,压根没有闲心共情旁人:“这世间多的是疾苦,你若一一看了岂不心碎满地?”

这话是事实却不中听,毋辛面子上挂不住,他们相识好歹多年,怎么总在旁人面前揭他的短处?毋辛心中气闷,索性扭过头去懒得搭话。

夕阳落下,将天的那一边染成醉人的绯红色。初春时节,今日倒是难得的好天气,微风吹来裹挟着丝丝凉意,晒了一天的日头正好冲抵了这份清凉。街上行人渐少,他们今日起得早,却不想这一趟回去时已经是傍晚。

几人沿着街边慢慢往大理寺走,夏侯淳想和计晖单独呆一会,故意走到了队伍的末尾,悄悄拉住了计晖的衣袖,后者回首望她,夏侯淳冲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句:“我想去玩儿。”

计晖紧绷的嘴角因为这句话漾起淡淡的笑意,神情瞬间柔和下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察觉到二人的异样时,他们已经相隔甚远。

叶无尘转过身皱着眉扬声看着远处的夏侯淳问道:“你怎么还没我这个病人腿脚利索,快点跟上来。”语气竟是与以往的柔和不同,严肃威严了许多。倒是真有了舅舅的架子。

自他听了夏侯淳的秘密后,再也没办法将她当做十来岁的小孩看待,毕竟按照前世的年龄推算的话,如今的夏侯淳和自己年纪相仿。可这也改变不了叶无尘辈分比夏侯淳高的事实。

“你们先回去吧。”夏侯淳笑着挥了挥手:“我和计将军在外面逛逛。”

叶无尘瞬间来火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才几天竟然行事就这般开放招摇,可他也自知没有权利干涉夏侯淳的生活,因此只能独自生闷气。

两位心中气闷的难兄难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往相反的地方越走越远。

毋辛倒也不是真的生叶无尘的气,见他苦着脸望着夏侯淳的背影,终归是多年的友谊让他先开了口:“那可是你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外甥女,就这样送给计晖?”

叶无尘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打不过也说不过,我能如何?”

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毋辛推了他一把:“你倒是想得开。”

叶无尘没好气道:“难不成哭哭啼啼的吊死在夏侯淳面前以舅舅的身份逼她另外选个相好的?”

这两日叶无尘也想了许多,他甚至想过直接将夏侯淳打晕然后偷偷将她送出泰平,他们舅甥两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等她长大了再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将她嫁出去。可冷静下来后那些想法却让他怅然若失,就算留得住夏侯淳的人,那她的心呢?他有什么资格去左右夏侯淳的一生?

最后,叶无尘发现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关于夏侯淳的事,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叶无忧为了一个男人死的不明不白,留下夏侯淳一个人在仇人身边长大,她小的时候过的那样艰苦我都不曾帮过她什么,如今她寻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决定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而且,虽然他心里不愿意承认,可除了性别不适合夏侯淳外,计晖是个这世上,再也挑不出比她还完美的伴侣了。

毋辛看着他忧愁的侧脸,一言不发。

两人漫步在街头,附近有人家正在做饭,打眼望去烟囱里升起浓浓白烟。夏侯淳十分享受此刻恬静的时光,似乎就这样慢悠悠的走一辈子都毫无怨言。

“今日郝顺利说的那些,你觉得可靠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计晖将步子放的和夏侯淳一致:“多数可信。”

“既然如此他更没有理由自暴自弃。”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开的灿烂,夏侯淳没忍住弯下腰摘下一朵放在鼻尖闻了闻,却无甚味道,旋即随意的丢进了花丛中。“马氏是他的妻,也是他如今最在意的人,若是他死了,就不担心马氏无人可管?”

“许是看淡了生死。”计晖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在外打仗这些年她见识过太多的人性:“活着对有些人而言反倒是种折磨。”

夏侯淳挑眉问:“那你觉得是谁在背后陷害他呢?”

郝顺利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堂堂吏部右侍郎,是谁有如此能耐给他使绊子?而且,此案极可能与毋清清受伤一事有牵连,究竟是谁的手能伸的这样长而不被人察觉?

“世间仇恨无非四字,情爱名利。”计晖正说着,突然停下步子。

她的脚边正巧孤零零的长着一朵脱离花丛的小花,花体呈白色,正在开与不开的边缘,一阵微风吹过,细长的□□便随之摇晃,那半开的花骨朵看着摇摇欲坠。计晖弯下腰,在夏侯淳不解的眼神中,摘了下来。

夏侯淳打趣道:“将军也爱胡乱摘花呀?”

“这朵是香的。”计晖将花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微微俯下身递给了夏侯淳:“你闻闻。”

少女的脸上是一贯的清冷表情,说话时嘴唇嗡动,眼睛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似乎在洞悉对方心里的想法。一般心虚的人若是对上了这么一双眼睛,只怕吓得要将所做的所有亏心事托盘而出。

她是高高在上的领兵人,她见识过大陆上形形色色的灵魂和皮囊,在乱世中为了守护心中的和平而甘愿牺牲,世人敬她怕她,有人尊称她是英雄豪杰,有人骂她是血滴子,可外界的评价从没有影响到她。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她都只是为了心中的和平,而甘愿赴死的女子。

起初,夏侯淳只当她是个曾给予她关怀的‘熟人’。后来,这人几次三番相救于她,让她不知不觉中倾注了芳心。在情感方面夏侯淳无疑是懵懂的,活了两世都不曾踏入红尘,而这初入,便是遇上这么一个完美的,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一个人。

就连一个小小的举止,都能被她敏锐的捕捉到。

夏侯淳从计晖手中接过这多孤零零的小花,心中则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它一直不枯萎呢。她将花朵凑近鼻尖嗅了嗅,随即展颜一笑:“这是什么花?闻着竟然这般香甜。”与它淡雅的外表不同,其味道很馥郁,却又不腻人,闻着十分舒服。

“月牙儿。”计晖见她喜欢,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耐心解释道:“原是极北之地的花种,耐寒,有药用,能开在上京城是实属罕见的,你若喜欢我可以做成干花,留住其芳香。”

比起这月牙儿的香味,夏侯淳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姐姐还有做干花的本事?”

谁知计晖竟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似是难以启齿:“嗯,从前做骨器时摸索出来的。”

炼制骨器并不是什么雅致的事情,夏侯淳看出了计晖的窘迫,大概猜出她自己是对炼制骨器有些抵触的,自然也就不想让夏侯淳知道。

“好呀,那就拜托姐姐啦。”夏侯淳拉起计晖的手,宽大的手掌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晚饭时间过后街上人流逐渐多了起来,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这个点一些卖货郎挑着担子蹲守在街道两旁叠声叫卖,来来往往总有三两个人停下脚步去问价。

禧楼门口,今日依旧是大白在值守。不同于往日的是,他的身侧多了个样貌出众的少年。

少年头发不长,高高的扎在了头顶,发尾正好垂在了肩处。他的面容似女子般柔和,五官出挑,身材比例极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年表情严肃,若他是个行侠仗义浪迹江湖的侠客,旁人怎么着也得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洒脱。

可他正站在禧楼门口的迎宾位上,却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实在是与禧楼格格不入。

少年来禧楼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该教的不该交的大白都倾囊相授,可这少年似乎就是不开窍。大白捂着脸苦笑:“小叶,大白哥尽力了,哥只能说你不适合吃这碗饭。”

少年正是叶槐。

自从计晖将他从安阳县带出来后便没再管过他,将他交由白驹。

白驹自己都是个孩子,如何能管理一个孩子?他见计晖不管,索性也当起了甩手掌柜,将叶槐安置在了禧楼,交给了大白调教。

叶槐自小四处流浪,看惯了各种脸色,受过无数白眼,自小便练就了苦大仇深的表情,一时半会难以更改。好些贵人见他模样端正想要亲近,再一看他表情严肃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耐烦,当下也没了兴趣,索性连禧楼都不来了。转身便去了对家。

将客人赶跑的叶槐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他本就仇富,尤其是像高达那样人模狗样仗势欺人坏事做绝的富人。叶槐心中恶狠狠地想,跑,最好跑到庙里去,散尽家财当个和尚才好。

“来客了来客了。”大白眼尖,远远的便看到有两个人影朝这边走来,赶忙拽了拽叶槐的胳膊,提醒他主意表情管理和措辞:“待会你就只管笑,别出声,知道了吗?”

叶槐别的长处没有,眼神却极好,大白只是凭借着多年待客的经验隐约见着两个朝这边走来的身形,他却已经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其中有一人还是叶槐不怎么想见到的。

叶槐极不情愿的站直了背脊。

夏侯淳看着禧楼门口的叶槐,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显,只是淡淡的笑道:“好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叶槐几乎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心中暗骂夏侯淳有眼无珠没事找事,故意看自己笑话。

计晖对叶槐在这里一事倒不惊讶,既然她将人交给了白驹,如何安排自不会再过多参与,就算明知叶槐的身世,也丝毫没有给他优待的意思。

夏侯淳问完才反应过来什么,惊讶道:“你在这儿当伙计?”

碍于计晖在她旁边,叶槐面子上更挂不住了,低声吼道:“只是暂时的!”

“挺好的。”夏侯淳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恶劣而生气:“这里不愁吃喝,跟着白驹哥哥也能学点东西。”

叶槐冷哼一声,不屑道:“他整日里寻花问柳,有什么可学的?”

白驹性子洒脱,最爱与人喝酒攀交情。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偶尔喝的酩酊大醉,连人都识不清。

夏侯淳自然不知这些,她能见到白驹的时候多数是计晖有事与他相商,断不能喝酒误事的。

进入禧楼直上第五层,最里间是专门为计晖谈事而备的,旁人进不得。

不想白驹竟早早在里面等着了。与之一起的还有灵均。想来计晖与他们早有约定,就算夏侯淳不说要来,计晖也是打算独自前来的。思及此,不知怎的,夏侯淳心中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这人,竟然还会瞒着自己做事。

可转念一想,她又凭何要求计晖事事向自己报备呢?自己尚且身怀秘密未向她透露过,聪明如计晖,早在太子杀人一事时自己便露出诸多马脚,可计晖也从未向自己追问。相较之下,夏侯淳心中竟生出一股羞耻感。

理智告诉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私念又让她无法接受计晖对自己有所保留。与其是说气计晖有所隐瞒,倒不如说是气自己太过计较。

见到门外的几人,白驹明显心情不错:“大小姐,快进来坐我这边。”

夏侯淳被白驹强拉着坐在了他旁边。

叶槐心中本就对白驹有意见,这些日子以来白驹的浪荡行径更是让他瞧不上眼,此刻见他对夏侯淳拉拉扯扯,哼声道:“没羞没躁。”

白驹耳尖,当即回怼道:“没大没小!”

两人本就不合,你一句我一句瞬间引起了舌战,前仇加旧怨,叶槐和白驹吵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

两个幼稚鬼吵得灵均眼皮子都翻累了,一心只想快点谈完正是离这两个活宝远一些。

夏侯淳一心在与自己做心理斗争,全然没注意到白驹和叶槐的争吵。

突然,夏侯淳的面前递过来一只白瓷玉碟,只见里面整齐的码好了各式菜肴。

剥了壳的虾仁,剔去骨头的翅肉,最是脆嫩的菜尖。一桌的菜式都浓缩在了眼前这个不大的碟中。整整齐齐的码了三层。

真不愧是花霓裳的设计者,一碟菜,就将工匠功底展露无遗。

见夏侯淳面带疑惑的看过来,计晖淡笑着解释:“方才我见你在想事情,便帮你布好了菜,趁热吃。”

计晖对人惯常是幅冷脸,只怕不能拒人于千里。可若温柔起来,却让人难以招架。不知是不是被温柔的表象迷失了心智,夏侯淳竟然鬼使神差的问:“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如此小肚鸡肠的自己,若是计晖嫌弃了怎么办?

计晖一愣,随后坦诚的摇了摇头:“不知。”与其说不知道,倒不如说她是不愿去猜测夏侯淳的想法。初相识时她已经猜测她太多,自从互通心意后,她对她只有信任,再无猜测。“你若想说便会告诉我的。”

夏侯淳噗嗤一声笑了:“外界对南中将军的评价神乎其神,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笨笨的凡女子罢了。”

被人说笨计晖非但不生气,反倒好奇的追问:“为何?”

“不告诉你。”夏侯淳故作神秘的挑挑眉,转而拿起筷子吃起了玉蝶里的菜肴。

席间,白驹和叶槐还在争吵,甚至上升到了动手动脚,灵均实在被扰的失了理智,‘蹭’的从座位上弹起,一手抓着白驹,一手抓着叶槐,怒道:“你们两个再闹就滚出去!”

“凭什么!”想来叶槐还是有几分惧怕灵均的,虽然心中依旧不服气,可也没再吵闹,压低了声音不甘道:“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

白驹不干了,抓着灵均的手腾一只指着叶槐气愤道:“来来来你说清楚,刚才是谁先说我没羞没躁的?”

叶槐丝毫不落下风,怒怼道:“我说的事实,再说了,你要是行为检点干嘛怕我说?”

白驹向来大大咧咧,别说他对夏侯淳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就是他真有那个意思也没那个胆量表现出来。他被气笑了:“嘿,你个臭小子,你忘了现在是谁供你吃给你喝了?”

这句话像是点中了叶槐的死穴。

“我有手有脚谁让你供着了!”叶槐奋力挣脱了灵均的束缚,连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红着眼眶倔强道:“是你们说要带我来的,也是你们答应让我进计家军的,现在说话不算话把我丢在这里还嫌我白吃白喝,你们就是群骗子!”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当初谁答应让他进计家军的?

没错,是计晖。

白驹哑口无言,他砸吧砸吧嘴,话已至此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背锅了。于是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坐在那里一直看戏的计晖。

包厢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计晖显然没兴趣参与这场唇枪舌战,自顾自的饮茶。

夏侯淳放下筷子,视线在叶槐身上上下打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稍久后才叹道:“月余未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身上也有些肉了。”

安阳县刚见面时,叶槐比她还要矮上一些,如今站在灵均身侧倒是一点也不显矮。那时的叶槐瘦如猴,走在路上像是一阵大风便能将他刮跑似得,再配上他那张略显柔美的脸,任谁看了都只以为他是个姑娘家。如今再看,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影子,‘假姑娘’彻底蜕变成了真小子,强壮的身板,面部饱满的恰到好处,深邃的五官更显立体。再套上干净的长衫,一举一动间无不彰显着他是个翩翩少年郎!

白驹和叶槐隔三差五的要碰面,因此倒是感受不到叶槐身上明显的变化。可他听夏侯淳这么说哪里肯放过这个告状的机会?立即鬼哭狼嚎道:“大小姐你可得给我评评理,这臭小子在我这里抱怨的话那么多,可饭却一粒都没少吃。顿顿鸡鸭鱼肉,厨房进的比我禧楼厨子都勤快些,现在嫌弃禧楼庙小容不下他了,我亏不亏啊!”

夏侯淳还没开口,一旁的计晖终于出了声:“灵均,明日带他去计家军驻守军队,登记入册一切按照军法来。”她看着叶槐,神色严肃:“从明日起,你便是计家军中一员,言行当以军律为戒,若有不当军法处置,绝无优待。”

听计晖这么说,叶槐丝毫没有害怕,反倒情绪高涨蠢蠢欲动,兴奋地双眼放光:“真的吗?明天我就可以去计家军了吗?你可要说话算话!”

计晖颔首:“当真。”

“太好了,太好了!”叶槐已经被这个好消息冲昏了神智,旁人避之不及的计家军却是他日思夜想的归处,天知道他想进计家军已经想了多久:“我、我现在就去准备东西!”说着便将刚才和白驹闹得不愉快全然抛在脑后,兴冲冲打开门奔出去了。

白驹撇撇嘴,看着计晖不满道:“将军,这小子究竟是哪里好啊?竟然让你这样费尽心思的照顾培养,当初我可没这个优待。”

灵均大概猜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并未表露出来。

之前叶槐身子骨瘦弱,若是那时将他丢到军营,他肯定经受不住残酷的训练,可若是给他开特权也对军心不利,再则,叶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军营的吃穿远远满足不了这么个蓄势待涨的少年,而禧楼无疑是个最好的去处。

叶槐年纪小尚想不到这里去,只以为计晖将他骗来上京城让他在禧楼做免费的苦力,今日争吵之下才放口放他加入计家军。可夏侯淳是活过一世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呢。

坦白讲,对这个血缘上的弟弟,夏侯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上一世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尚有亲人在这世上,她像条孤魂野鬼,浑浑噩噩的活着,那时她唯一的慰藉便是茯苓,两人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已经超越了血缘亲情。这一世知晓叶无尘是她舅舅时,夏侯淳尚能有些感触,毕竟他们之间有着和亲路上的那一面之缘,每当想起此事,孤苦的上一世便有了一些温度。

可叶槐,在上一世夏侯淳的世界里是查无此人的存在,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更遑论去接受这种事。

可事实摆在这里,她不接受,或者说她难以接受,都无法更改这个事实。

对这个弟弟,夏侯淳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去对他,倾其所有细致入微的照顾他?这不是夏侯淳的性格。

计晖却用自己的方式,为叶槐规划好了一切。

夏侯淳心里清楚,计晖这么做不是因为看中叶槐是个身骨奇佳的练武奇才,不过是因为他是她弟弟,所以才会费心思去为他谋划。

她什么都没说,却已经用行动竭尽所能的为自己分担。

这一刻夏侯淳彻底释怀了,计晖不就是这样的人么,默默地做着一切,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是个语言大过行动的人。

和亲路上的那个拥抱,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温暖着她后来的所有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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