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这日,天色大好,明晃晃的太阳还不等朝露褪去已经占据了半边天。
天还蒙蒙亮时可可已经起床一头钻进了厨房,等夏侯淳醒来时,糯米的香气从门缝飘入,夏侯淳的小腹很不争气的咕噜涌动,她快速换好轻便的裙装,刚打开门就见可可端着早膳正要推门而入。
“小姐,你醒啦。”可可迈进房内,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随后快速走到面盆架旁,手脚麻利的将搭在架子上的棉纱毛巾放入盆中,里面盛满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清水,面盆架放在窗前,正好太阳升起时有日头从窗户外照进来,将原本清亮的井水晒了个温热。“小姐,快洗洗,看看我准备了什么早膳。”
可可一脸神秘的看着夏侯淳傻笑。
“谢谢。”夏侯淳接过纱巾,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唔,让我猜一下,今天是端午节,是粽子对不对?”
可可笑的开怀:“小姐,你也太聪明啦!”
这么浓的糯米香猜不中才是鼻子出问题了吧。
两人吃完早膳,可可放下筷子,看着夏侯淳道:“小姐,你知道今早我出去赶集时看到什么了吗?”
可可爱八卦的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夏侯淳顺着她的话问道:“看什么了?”
可可激动的扬声:“我看到计将军了!”
夏侯淳挑了挑眉:“哦?”
可可将早上看到计晖的事如实相告:“就在禧楼不远处的胡同里,计将军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就连我跟她挥手都没看见。早上我是和府里的小玲一起出去的,小玲急着回府交差,没办法我就只能先回来了。”
自从夏侯润泽的满月宴后却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计晖了,也不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夏侯淳正想着,突然,可可面色凝重的盯着她看。
夏侯淳奇怪:“怎么了?”
“小姐……”可可眉峰渐渐皱了起来:“你是不是……”
“嗯?”
“和计将军闹脾气了?”
“……”什么叫她和计晖闹脾气?!
难不成在可可眼里,她是这样不讲道理随便发脾气的人吗?
不对,问题的关键是可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没有。”夏侯淳都有些好笑:“你家小姐哪有那么无聊,无缘无故的闹什么脾气。”
“那计将军近日怎么都不来找你呢?”可可皱眉思索:“往日里她可是往返咱们这里最勤的了,可是近些日子都没见过计将军的影子,太奇怪了。”
不过夏侯淳却对计晖的忙碌有所理解,毕竟她也是吃公家饭的人,总不能日日在外面闲逛,尤其是夏侯润泽满月宴上毋容那么一闹,如果他所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两人之间的龃龉一定传到了皇上面前,想必为了皇家颜面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计晖。如此想来,现在确实计晖分身乏术。
“计晖是泰平的将军,整日忙碌公务才是常态,日日往夏侯府跑算怎么回事。”
“是嘛……”听夏侯淳这么说,可可也没再多想,随即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小姐,今日我路过禧楼的时候,听说今晚禧楼要办一场拍卖会,好像是要拍卖什么什么医书,一大早就有好些人跑去问,想来晚上一定很热闹!”脸上满是想凑热闹的兴奋。
“你若想凑热闹,晚些太阳下山你便去吧,我自行解决晚膳。”
可可眨巴眨巴眼睛:“诶?小姐,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也不知为何,近些日子夏侯淳总觉得胸闷难受,也不知是不是热的。她摇摇头:“我就不去了,这天闷热,乏得很。”
“小姐……”可可拉着夏侯淳的手臂摇了摇:“去嘛去嘛,你不是也好久没见到计将军了吗,今日我在禧楼外见着她,想必今晚她也会去禧楼的!还有还有白驹公子和灵均公子!顺便把我今日包的粽子分给他们一些。”
上次她在马家村受伤回来后,计晖交代了白驹和灵均要事,想必近期内是见不到两人了。再则,计晖日日这么忙,也不可能参与禧楼的事:“不了……”
见搬出计晖几人也说动夏侯淳,可可只能继续发动自身可怜攻击:“小姐,今日可是端午,你就和我一起去嘛!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小姐一起逛街了,日日关在这个小小院子里,我都要闷死了!”
夏侯淳无奈:“你今日不是才出门采买吗?”
可可吐吐舌头,振振有词道:“出门采买是工作,又不是出去玩乐。”
最后夏侯淳还是没有抗住可可的唠叨,答应了她。
晚间,日头刚落下去,天边远远留有一片橘色的余晖,可可已经摁捺不住激动的心,拉着夏侯淳出门了。
因着是端午节,外面也着实热闹。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是三三两两的人群,街道两边摆起了一长排的摊子,卖各式各样的物什。
可可一手挎着篮子,一手勾着夏侯淳,蹦蹦跳跳的左看右看。
“今日你想买什么只管挑。”见她这样高兴,夏侯淳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小姐统统买单。”
可可双眼猛地放大,一时也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惊喜:“小姐万——”
可可几欲脱口而出的说词猛地卡在舌尖,随后舌头百转千回的绕了好几个弯才讪讪道:“千人群里可可最喜欢你了!”
夏侯淳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虽然口无遮拦,但是心思是极其单纯的。
有这么一个古灵怪的人陪着自己,能给枯燥的日子添加许多的乐趣呢。
两人沿着大条街慢悠悠的往前走,这街上的贩子和以前计晖一同逛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原先套大鹅的摊子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挣不到钱还是摊主有了别的生计。
路过一个卖头饰的小摊时,那摊主手中拿着一根步摇对两人招了招手:“姑娘,步摇要不要?”
那是一根牡丹花样式的步摇,步摇的杆子是银质,而头部则是金片制成的花瓣层层叠叠,仿若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花蕊的位置则是用晶莹剔透的白玉做成的玉球,用细细的金线连接花瓣。
既大方庄重又不是华丽美艳。
很是好看。
可可停下步子结果摊主手中的步摇,只是一眼,心中的喜爱之情已经溢了出来。
她望着摊主,小心翼翼的问:“这支步摇多少银子?”
“不贵不贵。”许是看二人穿着打扮华贵,一看就是家中富有的千金小姐,摊主摆了摆手乐呵呵得狮子大开头:“就五十两而已。”
这支步摇虽然好看,质地也上乘,但也绝不值五十两。
可可一听价格,两眼直冒金星,就差破口大骂:我的个老天爷,您可真是小嘴抹了猪油装狮子大开口!
可可急忙将步摇塞回了摊主手里:“这么贵的步摇您可收好了,小姐,我们走吧!”
夏侯淳心里也觉得这个价格高了些,她见可可喜欢,尝试跟摊主讲价:“五十两太高了,你重新报个数。”
“小姐,我不买!”可可拉着夏侯淳的胳膊就要走。
摊主见两人要走,急忙将人拦住:“哎哎,行行行,两位姑娘生的这样貌美,今日又是端午节,我吃点亏,四十五两怎么样?”
五十两和四十五两有差别吗?
有。
差别大吗?
大、也不是很大。
可可翻了个白眼:“不要不要,多少银子都不要,您自己留着吧。”
夏侯淳道:“三十两怎么样?”
摊主不说话,仿佛这个价格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可可惊恐的看着夏侯淳直摇头,她怕夏侯淳真的以三十两得高价买下这支步摇,也顾不得摊贩在场,直白道:“小姐,金饰铺子里一只步摇最贵最贵也就二十两银子,这支摊子上的步摇总不能贵过了铺子里的去,这人就是在坑我们呢!”
夏侯淳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行行行,三十两就三十两。”摊贩双手一拍,他也怕到手的银子又飞了,快速将步摇打包好递给夏侯淳:“姑娘,您的步摇。”
付钱时可可还想阻止,可俨然她已经做不了主。夏侯淳痛快的掏出银子结账。
尽管事已经成了定局,可可还是觉得肉疼:“小姐,您不经常出来逛街所以不知道,这种步摇在店里二十两已经是顶了天了,你要是真喜欢明天我可以去金饰铺子里帮你买的。”
夏侯淳停下步子,将手里的包装盒打开,拿出那支步摇。她看着可可,有些惊讶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她记得以前可可身量比她还矮一些才是。
可可闻言骄傲的扬了扬脸:“对呀,自从跟着小姐以后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身子也猛地往上窜呢!”
夏侯淳被她的样子逗笑,欣慰的点点头:“你蹲下去一点点。”
“小姐?”
“蹲下,我帮你戴上。”
可可满脸不可置信:“小姐,你要把这支步摇送给我吗?”
“对呀。”见可可一直不蹲下,夏侯淳只能踮起脚尖,一手搭在可可的肩上,一手抬起轻缓的插/入可可的发髻一侧。
这支步摇的样式太过成熟,这让原本扎着双羊髻的可可看上像大了几岁。
“不惜榆荚钱,买人金步摇。”夏侯淳的指腹划过金线坠玉珠的流苏,这步摇做工精细,用材精良,虽然摊主开口要价高了些,也抵不住东西精美:“金饰铺子里的步摇再好看也不是今夜你一见钟情的这一支,可可,只要银子花的开心,多花一些又何妨呢。”
“小姐……”可可感动的说不出话,她是一眼就看中了这支步摇,可她心里从未想过让夏侯淳买给她。
虽然夏侯淳待她很好,可她心里时刻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越距半步。夏侯淳待她的好都是恩赐,她不敢将这种好当成理所应当。
她从心底里明白人性都是自私的,如果她不时时刻刻提醒,克制自己的贪念,那么迟早会有一天,她将会不满足于夏侯淳对她的好,就像是怎么都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怕自己变成那种既不知足也不感恩的样子。
“好了,又不是平白无故送你的。”夏侯淳打断可可的煽情:“马上就是你的生辰里,这是我提前送你的生辰礼。”
可可荡漾一笑,大大咧咧的擦去眼角的热泪:“谢谢小姐!”
“不客气。”
平日里的禧楼本就热闹非凡,今日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夏侯淳和可可携手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可以走进禧楼的口子。
可可挡在夏侯淳的身前,生怕拥挤的人群波及到夏侯淳。原本她们还处在人群最外侧,不知何时她们身后又有人围上来,眨眼的功夫她们便被迫挤到了人群的中间。
“小姐,你抓紧我的手别放啊,我带你出去。”可可一边叮嘱夏侯淳一边埋头用力往前挤。
此时两人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她们是女子,年数又还小,在人群里几乎是只能看到两个脑袋。
闷热的天气加上拥挤的人潮,汗液混合各种味道着实不好闻,夏侯淳用手捂着口鼻,尽量放慢了呼吸,可那股刺激又浓郁的怪味还是不断折磨着她的五脏六腑。
终于,夏侯淳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可她的这点动静丝毫没有引起周围的注意,还是不断有人往她的身边挤,夏侯淳强忍着那股作呕欲,她的头脑几乎都要停止思考,再这样下去晕倒只是时间问题。
意识模糊之际,她仿佛听到了可可惊声尖叫:“我的步摇,我的步摇被人偷走了,你们别挤啊,有人偷我步摇!”
夏侯淳想睁开眼睛去看,是谁趁乱作恶,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眼皮还是沉沉的往下压,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人潮拥挤产生的臭味时,一丝熟悉的香味飘入鼻息,将那致命的恶臭掩盖了个七七八八,重新得到新鲜空气的夏侯淳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再也不用担心一吸气就会作呕。
紧接着,她便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给搂住,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上升。
夏侯淳睁开眼睛,就见穿着一身象牙白锦服的计晖,正蹙眉看着她。
计晖带着夏侯淳站在了禧楼的顶层。
落地后,计晖一脸担心的问:“感觉好些了吗?”
“嗯……”夏侯淳觉得有些丢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这样失态,竟然只是因为一点臭味就被熏晕了,说出去只怕要被人说矫揉造作。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了些。
可事实就是如此,近日她的身体悄悄地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乏累,疲惫,嗜睡,没精神,呼吸不畅,更是闻不得一丝丝臭气。
夏侯淳猛地想起什么:“可可,计晖,你刚才看见可可了吗?她的步摇被人偷了。”
“灵均去追了。”
听计晖这么说,夏侯淳彻底放下心来。
“你今日怎会在这里?”
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便是:你既然这么空,为什么不去找我?
夏侯淳心里有些吃味,但她不明说。
计晖又怎么会不知她的小心思,耐心的解释道:“今日禧楼有一场拍卖会,是我为了寻一人而举办的。”
夏侯淳问:“你要寻谁?”
是哪路英雄竟然要让计晖不惜花这么大的力气在禧楼半个拍卖会才能寻来?
计晖看着她,没说话。她脱下身上的白色外衫,披在了夏侯淳的肩上。
这一个奇怪的举动让夏侯淳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冬天你这样做我能理解为你怕我冷,可是姐姐,现在可是初夏。”
总不能计晖就喜欢自己穿着她的衣服吧?
就在夏侯淳自作多情的七想八想时,下腹突然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涌动,紧接着,私/处好像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夏侯淳重活一世,自然知道身体上的这一变化是意味着什么。
可是……
上一世她也是到了大疆后才来的葵水,这一世怎会提前这么多?
而且,上一世她来葵水身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再一联想到近些日子以来自己身体上发生的种种变化,两世之间这也……
相差太大了吧?
此时想通所有关键的夏侯淳双颊绯红,就连耳朵根都冒着红彤彤的热气。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面对计晖的夏侯淳心里有多么的窘迫。
“没事。”计晖很是贴心的低头在她耳边道:“看不见的。”
‘轰’的一声,夏侯淳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连串的爆竹。
“你、你、你、别说了!”也不只是气的还是吓的,夏侯淳胸膛剧烈起伏,索性转过身不去看计晖。
计晖则是盯着夏侯淳的下身,片刻后有些懊悔道:“早知今日该穿红色。”
此时背对着计晖的夏侯淳恨不得从禧楼纵身一跃。
“……”她再也不想理计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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