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什锦暖锅子

陆长离听曼陀郡主提起江流春来,不由唇边浮起一丝笑意:“待我回去向她负荆请罪时,还请华姑娘证我清白才是。”

木蓁盯着陆长离,两眼冒火:“夭夭,你还不杀了他,同我去向老主子复命!”

陆长离还未等曼陀郡主开口,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道:“木蓁副统领神机妙算,除掉了我培植在北夏皇宫中的细作,调换了密信,设下这一盘好棋,只为倒逼华姑娘杀了我,挑起两国战事。到时云州军群龙无首,副都督齐承修又被你的手下剑兰玩弄于股掌之中,北夏必然胜算大增。”

木蓁并不理会陆长离,只抬头看向曼陀郡主,言辞恳切:“夭夭,平王妃虽是宁国人,你却是北夏牒云氏皇族,你怎可为虎作伥,认敌为友,忘了根本?若我们能一举取胜,平王殿下在天之灵也可安息,老主子必然厚待你和灼灼。”

听了这话,陆长离忍不住道:“厚待?贵国太后的厚待,等闲之辈可当真消受不起。”

他转头将信递到曼陀郡主眼前:“这是我的眼线从临华宫抄出来的。”

曼陀郡主低头一瞧,竟是一封草拟的懿旨,写得极是大义凛然:

“曼陀郡主于临华宫中受教多年,无奈生性暴戾不驯,行事恣意妄为,竟私于其封地断鸿峰顶广种毒物,戕害朝臣,如今更因一己私怨谋害宁国驸马陆长离,激起两国刀兵之祸。太后念其父母早亡,时常规劝,不忍苛责,终酿大错,累及家国。承太后懿旨,赐曼陀郡主鸩酒一盏,以谢天下。其妹怀恩郡主知其恶而不报,今已于宫外畏罪自尽。”

信末另有一句话,寥寥数字,更让曼陀郡主如坠冰窟—“奴婢慕真代拟”。

曼陀郡主读毕,再看向面前的木蓁,悲极而笑:“我早知有兔死狗烹这一日,却不曾想,连太后命人种在断鸿峰上的毒花毒草,都要栽到我头上!我积天下怨,她聚世间德。”

木蓁趁她失神,一把夺下匕首,冲陆长离刺去。陆长离闪身避过,却仍被锋刃擦伤手臂。

陆长离欲擒她,却被曼陀郡主拦下:“放她走。从今日起,我便与她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木蓁夺门而出,忽然回头道:“夭夭,别怪我,你我皆是太后手中刃,命本就不由自己。你多年来待我不薄,今日我便用她的命,给你和灼灼赔罪了。”

话音未落,她便将手中匕首飞出。陆长离与曼陀郡主一惊,赶忙闪避,没想到那匕首竟直挺挺扎入被点了穴道瘫软在地上的剑兰心口,一刀毙命。

曼陀郡主眼看着鲜血从剑兰胸口蔓延而出,心中又惊又痛。陆长离轻声提醒道:“此地不可久留,还是速速离去为上。”

曼陀郡主回过神来,俯身拔出匕首,用手帕擦去其上血迹,收回鞘中,苦笑道:“我这一去,剑兰这条人命,只怕又得算在我头上。”

陆长离心中亦是惊愕。自己欠下的良心债却用别人的性命还,这木蓁真是个心毒意冷的狠角色。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红香楼,上了陆衡的马车准备出城去。走在半路,曼陀郡主突然道:“陆长离,你所说之事,我答应了。只要你能护我妹妹平安周全,我便再不为北夏做事。”

回了梅园,曼陀郡主便说要去看灼灼。陆长离不好跟着,准备独自去寻江流春。他抬头瞧见厨房屋顶冒起袅袅炊烟来,便抬脚往厨房去。

曼陀郡主忽然叫住他:“你可是要去寻江丫头?”

陆长离含糊道:“腹内有些饥饿,去讨些点心吃。”

曼陀郡主瞥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们这些宁国人真是不爽快。再这么藏着掖着的,仔细心上人给人抢走了。惦记那丫头的可不光你一个。”

陆长离听出这话中的关切,郑重地点点头:“多谢郡主提点。”

曼陀郡主苦笑道:“事已至此,我这郡主必是做不成了。以后喊我华姑娘吧。”

陆长离忙宽慰他:“郡主且放心,我明日就进宫求见陛下,说明缘由,定能保你姊妹二人平安度日。”

曼陀郡主福身致谢,转身而去,只黯然留下一句:“万万没想到,你我为敌许久,最终我与灼灼竟要仰仗你。”

陆长离瞧着曼陀郡主萧索的背影,忽想起当日在断鸿峰时她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唏嘘。

陆长离转身往厨房走去。一进门,便有清蒸肉丸子的香味儿热腾腾地扑面而来。而江流春,正聚精会神地立在油锅旁炸豆腐。

陆长离生怕惊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不远处观看。乳白的豆腐切作拇指长、二指宽的条,在热油中滚了几滚,外层便染了金色,慢慢发起泡来,如鼓鼓的小灯笼一般在油面上沉浮。

江流春将炸豆腐从油中捞出盛盘,瞧着实在金黄可喜,便准备调个芝麻酱蘸着尝几块。

芝麻酱用温水澥开,加少许糖、盐,再拌入腐乳汁、韭菜花儿、豆酱清和几滴香油,最后加一把香菜末。这本是涮羊肉的麻酱小料,调得略稀一点,拿来配炸豆腐吃,反倒有现代街头小摊炸臭豆腐的风味。

她搛了一块炸豆腐,蘸饱了酱汁,正要往嘴里送,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猛地一回头,瞧见陆长离正笑意温柔地看着自己。

她一见陆长离,便想起那日口无遮拦说出了心事的事来,不由手足无措,脱口胡乱道:“你……也尝尝?”

陆长离瞧着她慌乱的模样,就仿佛偷吃东西被逮个正着的小猫儿一般可爱,不由笑意更浓,走到她身前:“却之不恭。”

江流春持着筷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陆长离站在她面前不动筷子又不说话,一味只是笑,难不成是……盯上了她手中的这一块?堂堂永恩侯府的贵公子,竟然抢别人筷子上的东西吃。

她硬着头皮,把筷子往前伸,支吾道:“给你。”

她本意是让陆长离拿筷子搛走自己吃去,没想到陆长离一抬手,竟“哎呦”了一声。她这才注意到,陆长离衣袖上有血迹。

她急得丢了筷子,捧着他手臂瞧看:“这是怎么弄的?好长一道口子,现在还渗血呢!”

陆长离瞧着她心急的模样,心中有暖流涌过,忙温声道:“不过是练剑时蹭破了皮,不妨事的。”

他话音还未落,江流春便大步飞奔出门去,回卧房取了伤药等物,给他包扎伤口。她手法娴熟而轻柔,微皱了眉头,神色极为专注。

她一壁低头处理伤口一壁絮叨:“这刀口需得早些处理才是,若成了破伤风,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好裴少膺备了好些药在我这里,今日刚好派上用场。”

一听“裴少膺”三字,陆长离猛然警觉起来,立时想起了曼陀郡主那句“惦记那丫头的可不光你一个”,心中不由有些发酸,试探道:“听说裴太医近日忙得很。”

江流春随口道:“我倒没看出来。我看他来虎记烤坊蹭饭蹭得挺勤的,也不嫌路远。”

陆长离听了此话,不由有些颓丧。江流春发觉他恹恹的,以为是自己失手弄疼了他,忙问缘故。陆长离还未及说话,肚内便响亮地唱起了空城计。

江流春“噗嗤”一声笑了,抬手将盛炸豆腐的碟子和麻酱蘸料推到他手边:“原来是饿了。炸豆腐还热着呢,你先吃几口垫垫肚子。等蒸笼里肉丸子蒸好了,我便给你们做什锦暖锅子当宵夜。”

陆长离心一横,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抬头佯作无助:“我手臂不敢动弹,只怕得……”

江流春无奈,微红了脸,拿起了筷子:“那……我喂你吧。”

陆长离竟低头就着她的筷子把炸豆腐吃了,神色欣喜:“这是什么稀罕吃食?我竟没见过。”

江流春低垂了头,并不看他:“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零嘴儿。你趁热吃了便自去歇息,我还忙着呢。”

陆长离见她如此情状,只怕再说错话唐突了她,便转了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厨房里的事来:“你方才说的‘什锦暖锅子’是什么?”

江流春提起吃食便来了精神,神色舒展起来:“是北边苦寒之地的冬日佳肴。听说夜里要下雪,我特意让林掌柜找了个铜火锅,热乎乎地炖一锅来,给大家当宵夜吃,正好暖暖身子。”

她走到灶台前,指着那排列整齐的盘碗,兴奋地讲起来:“这锅子做法十分特别。以焯熟后挤去水分的大白菜叶子铺底,撒上一把金钩海米增添咸鲜味,再把这蒸笼里刚蒸好的清蒸肉丸子铺在菜叶子上,再将烧肉、海参、鱿鱼卷、大虾、炸豆腐和各色菜蔬荤素相间地摆进去,注入清鸡汤和烧肉汁子烧开调味便可以上桌了。”

她一壁说,一壁将她备好的配菜一样样摆进去,点起铜锅底的炭火来。过开了不一会儿,香味便从锅中极张扬地发散出来,温暖而诱人。

可巧佟步光替林掌柜来给紫苏送些日用之物,正好帮着江流春把锅子搬到花厅的圆桌上,摆好了碗筷。江流春又调了些蒜醋做蘸汁。

陆长离本要帮手,却被江流春拦住:“你这伤口才上了药。”

佟步光瞧见江流春眼里掩不住的心疼之色,心中不由酸苦起来,面上却强作笑容:“陆公子且坐着吧,这本是我们这等下人做的活计。”

江流春拿筷子敲了一下佟步光的脑门儿,佯装生气:“你是我小弟,桂子是我妹妹,满口里瞎说什么下人上人的,听着恼人。”

最近真是太太太太冷了,来吃点热乎乎的吧。什锦暖锅是我家乡的特色吃食,我一边写一边馋得口水哗啦啦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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