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钰同父亲还有顾氏母子一同进去屋子里,见到正坐在主位上的长公主。
不知为何虽两年有余未见,却还是觉得祖母很是亲切。
“儿子携家眷拜见母亲。”
顾将军边说着就跪了下去,顾雪钰几人也跟着伏跪在了地上。
她偷偷抬了些头,透过空隙看到父亲老泪纵横。
“儿子这许些年来多有不孝,不能在跟前侍候,总是让母亲担惊受怕,实在枉为人子。”说罢,顾将军又重重磕了两个头。
“常旭啊,你是将军,保家卫国是第一重要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这不能怪你。”长公主苍老的脸上挂着些怅然,顾家世代从军,都是在马上挣来的功绩,曾今许多年前,她的前半生不也是在疆场上度过来的吗?如今这天下仍未太平,老一辈的重任总还是要延续下去,想到此,摆了摆手道:“都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谢母亲!”顾将军此刻像极了一个孩子般擦了擦泪水,过来好一半刻,才恢复了正常。
顾雪钰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那别人口中的冷面父亲哭成这幅样子,实际上她也很少跟父亲一起来见祖母,往年都是祖母身边的锦绣提前来接她过去,至于父亲常年基本在军中,也难得见到一回,跟祖母那些谈话她今日还真是首次听到,所以不管是怎么样的人在骨肉至亲面前都只是那个原来的自己,没有那许多枷锁桎梏。
一场动人的母子温情画面落幕后,屋子里陷入了平静。
这时,有人开口,“这是昭昭吧,小时候就觉得生的好,几年未见,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模样真有长公主您当年的影子。”
“是越来越好看了,不过眉宇间更像她祖父,有那股英气。”长公主笑说,她一早就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顾雪钰,只是刚才被自家儿子扰了情绪,没来得及说,现下有了空才朝顾雪钰招手,“昭昭,过来,坐到祖母身边来,这两年没来,祖母可想念的紧。”
顾雪钰最不喜欢亲近人,可看到长公主那一脸的和蔼可亲,立时心里暖暖的,提着裙子便走到长公主跟前,“孙儿见过祖母!”
“不必多礼,往这坐下。”长公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顾雪钰径直贴着长公主坐了下去,也没怎么扭捏,“祖母有所不知,那两年孙儿身体不大好,一入春就感染了风寒,所以才没能来,而且那时候也听说祖母身子也不如何好,不大愿意见客,索性就不来叨扰祖母亲近。”
长公主在她的手背拍了拍,“以后要多来。”
“知道了,祖母。”顾雪钰明媚一笑,往长公主怀里靠了靠,就像小时候经常听祖母讲故事的小孩一样。
顾将军对她这行为有略有不满,板着个脸,“昭昭,这么大了,怎么还能没有规矩!”
顾雪钰对顾将军做了个鬼脸,这才坐直身子。
长公主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道:“常旭啊,此处是内院,我们这些女娘在此处唠唠家常,你既来了就去前院看看有什么要帮衬的吧。”
“是,母亲。”
顾将军要走,顾裴容也随即说道:“祖母,孙儿也去帮父亲。”
长公主对顾家子孙一向一视同仁,虽不似对顾雪钰那般疼惜,却也都把顾家的子孙看的一般重要,所以点点头,“去吧。”
顾将军和顾裴容走后,屋子里就剩下何氏一人站在原地,她也算是会看眼色,见身边没了依靠,忙眉开眼笑,“妾身问长公主安,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长公主只管说,妾身自当伺候在侧。”
长公主不喜何氏,这些年她的一举一动她是看在眼里的,这女人的心思蔫坏,她平生最厌恶那些勾心斗角,但拗不过是自己儿子非要娶回来的,往年知趣不来,也不见也就干净,今日倒是来了,不过今日宾客众多,也不好与之计较,语调转了冷淡,“你也入座吧。”
“是。”何氏一改平日,只唯唯诺诺的应了声,接着走到一个靠外边的位置。
几位夫人爱吃瓜,自然也知道察言观色,见长公主心情不是很好,互看眼色,却是没在继续说话,气氛凝固下来,顾雪钰拉了拉祖母衣袖,笑颜如花,长公主看到她面色缓和,“大家继续吃茶聊天,本宫喜欢热闹,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可要陪本宫好好说说话。“
在座的几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话题,坐在下首的谢夫人出来打圆场,“长公主,您不知道我家那小子回来一趟黑了不少,再过半年就要行冠礼了,我们家给他物色了个姑娘,估摸着冠礼后就可下聘了。”
长公主来了兴趣,“是吗?是哪家的姑娘?”
“是崔家的女娘崔淑莺。”
“崔家姑娘长的俊,其兄长崔士卿年轻有为,在户部担任侍郎,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跟你家是门当户对。”
顾雪钰在旁听着,有了定数,崔淑莺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又会打理家事,十岁便能将崔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样看来,谢瑾舟是走了运,那小子有福气。
谢夫人问:“对了,昭昭年岁多大了?”
顾雪钰答:“刚过十六。”
谢夫人又问:“可有婚配?”
顾雪钰:“未曾,父亲还让我在留几年。”
有了谢夫人的张口,屋子内这才又热闹起来,但是七嘴八舌的竟然开始将话题放在了顾雪钰身上。
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那些个夫人的厉害,顾雪钰答不上的只能尬笑应和,目光时不时落向门外,想起今日带的东西,声音放低,“祖母,我今日给您带了个东西……“
长公主抽空转过头来,这时候有人进来通报,“殿下,云柔公主,三皇子来了。”
“云柔和晏儿那两个孩子来了,真是很久没见了。”长公主喜色更甚,“快把那两个孩子叫进来。”
说起来皇家的亲戚顾雪钰一个都没见过,她素来不善交际,应付那些世家子弟就足够了,别说跟那些皇子皇孙在一块玩,只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亲进宫去见过一次皇后娘娘,但那时皇后已经病重,她也年纪小,根本记不得许多。
没成想今日不但要见,还要一次性见两位,稀奇。
不待那通传的往回走,门外一人已经欢喜着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应侍婢,还有一名佩剑的黑衣侍从,“姑姑,云柔恭贺姑姑寿辰。”
“见过公主殿下!”屋内在坐除长公主外纷纷站起了身。
云柔公主连看也不看其它人,方还一脸喜色转头就冷淡了下来,对身后的人道:“还不把本宫给长公主带来的礼物呈上来。”
没喊平身,几位夫人也都站着不敢吱声,长公主见此,挥手道:“都坐下吧。”
“谢长公主!”一众夫人行了拜礼这才坐下。
上京第一娇宠云柔公主,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十几岁便有了骄纵跋扈的名声,至今无人敢惹,在座的几位心里跟明镜似的,因此也都禁了声。
顾雪钰看的清楚她所吩咐的并不是跟在后面的那些侍女,而是站在门外的人,能用那般嫌恶口气喊人进来,顾雪钰倒很好奇这位公主叫的人是谁。
门口,一身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款步而入,那人身量颀长,手里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红木漆托盘,眉眼含笑,眼下一颗痣栩栩如生,显得神情冷淡,“姑姑,许久不见,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顾雪钰抬眼定睛一看,是苏晏!原来他居然是那位曾经让先帝盛怒大病一场的三皇子。
“晏儿。”长公主带着几分激动差点掉下泪来,“这许多年不见,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孩子。”
“长公主说笑了。”苏晏分明在笑,眼底却是透露着寒冷,只是没在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云柔公主很是不悦,“谁允许你说话了,不过一个贱奴之子。”
苏晏垂眸,弯下腰身去,将托盘举过头顶,“请长公主掀开红布。”
见到这一幕,顾雪钰想起来,三皇子出身不高,生母苏才人是扬州瘦马,被人从小调教,后来被人献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而那苏才人因为患病早死,后三皇子又被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皇后,因为事情过去许多年,基本也鲜有人提起,没想到云柔公主居然还会提起此事。
“谁允许你站在本公主前面了,贱奴才!还不往后!”云柔公主继续发作。
长公主面色沉了下去,“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跟你三哥这样说话?”
“姑姑,你别搞错了,他才不是我三哥,我的哥哥是当今天子,而他嘛?不过是一个贱俾所生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当本宫的哥哥。”
“你……”长公主想说什么,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要气出病来。
顾雪钰忙搀扶住握了握祖母的手示意她不用心急,她去看苏晏,只看到那人垂着眸子,一动不动,都欺负到头上了居然还能忍得住?
云柔公主上前,“姑姑,你何必为了这种连替本宫提鞋都不配的贱奴才跟我置气。”
顾雪钰拿上桌上一杯茶走了过去,“公主消消气。”
云柔公主冷眼瞥过,径直要过去。
顾雪钰趁此,一个胳膊肘撞上去,踩中那人的裙摆,接着将茶水倒了下去。
“噗通!”云柔公主直接扑倒在了地上,而那茶水也随之落在了她脸上,一瞬间狼狈不堪。
顾雪钰却故作惊讶,“太抱歉了公主,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去扶,又将那人的手往杯子碎片的地方按。
“好疼!你做什么?!”云柔公主爬起将顾雪钰推倒,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贱人!”
顾雪钰却不给她机会,顺势往一边倒下,轻巧躲过,且装模作样哭诉,“公主,我本要好心扶你,你怎么还要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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