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姜酒已经足不出户,临近除夕才带着阿祁去采购物品。
撕了褪色的春联,她站在门口指挥两个扫院子的青年人贴新的。
今年是个没有江师爷的除夕,姜酒赚了有一百两,但高兴敌不上一种心底溢出来的失落。她穿着簇新,头发束起,像个俊秀雅致的少年郎,手就搭在了阿祁肩膀上。
姜酒捏了捏他的脸,打趣道:“你越长越好看了,也越来越高了,改日我搭不上你的肩膀了,你就要赚钱去养我。”
“好的。”阿祁笑笑,那一双眼睛形状优美,尤其是笑起来时,眼尾微挑,说不出的好看在其中。
姜酒的手指摸了摸,他则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姜酒:如果江师爷也可以这样让她摸摸眼睛那就很好了。
想到此处她收了手,盯着春联,道:“这边来一点,记得高一些,我的字,师爷说有种辟邪的效果。你们挂高一些,可能效果更好。”
两个青年:“……”
江师爷曾经恨铁不成钢地骂过姜酒,似乎有算术天赋的人字都很丑,姜酒也不例外。在她的印象中,离师爷最近的时候就是他手把手教着她写字之时。
如今姜酒觉得当时自己是蠢得脑袋真的进了水,她学的快,这些亲近的时候就慢慢变少了。现今江师爷与他最近的有两尺距离,最远就不用谈,一个青阳一个帝都。
*
除夕这一日白天终于是个晴天,日光破云落在青阳这个小县城,接连几日的阴沉被一扫而空,拂晓时分就有炮竹在街头巷尾炸开。到了上午,视野开阔的都能看见九莲山上最上头的寺庙
姜酒亲自下厨,阿祁给他打下手。
从各色的饺子开始,姜酒拢共花费了一个上午,宰掉了两只鸡后她热得脱掉了外面的坎肩。阿祁添着柴火,一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隐隐觉得她瘦了,上回摸到的腰仿佛又细了些。
等到了午后,她在厨娘的帮助下差不多是做成了一桌子饭菜,卖相大致瞧的过去。姜酒洗了手把衣服重新穿上,不自觉笑了起来。
江师爷府上唯一的厨娘见了夸了姜酒一句。
那厨娘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姜酒,笑的脸上都起褶子,她说:“姜酒你是越长越标志了,人又聪明勤快,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
姜酒一愣,这还是头次有人夸她好看,今个又是除夕,她利索地从袖中摸出一个红包给厨娘,客气道:“多谢多谢,多亏您的饭菜。”
厨娘拿着红包好笑,姜酒还是个小姑娘,这时候愣的有些可爱。
“我都多大了,哪好意思要你的红包,该当是我给你们小辈的才对。”厨娘把红包塞回去,拍拍姜酒的肩膀。
她早先赚了人生第一桶金,现在有自己的私房钱,私下是想露露的。于是拒绝收下,道:“多亏您帮我,不然哪有这一桌子菜,我和阿祁在府上这些年不知您给我们开了多少小灶,这就当我孝敬孝敬您的,回去给你孙儿买些肉脯和糖好了。”
厨娘捏了捏红包,估摸着和她月钱差不多,笑着谢了谢她,不打算跟钱过不去。
姜酒于是眉开眼笑起来,瞧着十分灵秀,肤白如玉,透明日光下,真若一尊玉雕的。厨娘一个老女人都看了好久,心道这姑娘生的好,可惜了被师爷藏起来,不然这个时候家里门槛肯定都被踏破了,嫁个好人家绝对不是问题。
只不过姜酒没过一会突然捂着下腹皱起眉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阿祁跑过去和厨娘一道扶着她。
姜酒:“……”
她拍拍两个人的手,冷着声道:“腹痛而已。”她知道这约莫是来癸水了。
“腹痛还出血吗?”阿祁盯着她后面。
姜酒:“你去摆菜。”
厨娘一见就知道她是怎么了,帮着姜酒到屋里。姜酒的屋里和江师爷的屋一样,简洁一场,厨娘啧啧几声,这哪里像个姑娘的闺房?
“有准备月事带吗?”厨娘问。
姜酒摆摆手,她被师爷当少年养,哪来的月事带?更何况先前她所有的开支都被师爷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当年每天四个馒头就是她的月例,师爷这个人是真的狠,就没给过她钱。她气的时候会叫江师爷江扒皮,然后师爷笑着叫她滚。
“没有呢。”姜酒捂着小腹,真真觉得自己都冒冷汗了。心想为什么女人要有癸水这破东西,而她干着男人的事还要承受作为一个姑娘的痛苦,真真是极大的不公平。
“你先躺着,我给你准备,顺便给你冲杯红糖水来,等着我。”
姜酒点头,怕后面的血弄脏了床单,她便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好在她屋里一直都是暖的,除了硬点外也不冷。
阿祁端着厨娘要他送来的红糖水时就瞧见她痛苦的样子,心一揪,手差点就把碗抖掉了。
“姐姐。”阿祁扶着她到床上。
姜酒不配合:“冬天洗床单太冷了,我不要去床上。”
阿祁有些气道:“我给你洗不成吗?你乖一些喝掉红糖水兴许好受些。我听外面的哥哥说,姑娘长到这个时候都会来这个,你别怕。”
“我怕个鬼!”许久不爆粗口的姜酒忍不住道。她皱眉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比她平时冷冰冰的样子更叫人喜欢。
阿祁心突然就跳的很快,不过面上不怎么表露。
后面厨娘来了把他赶了出去。坐在台阶上的阿祁想着年龄,他十二岁了,厨娘说,女儿家来了癸水就算做长大了,他何时才能长大呢?
他问了府里的那两个青年,他们嘿嘿一笑,有些猥琐。
阿祁:“……”
*
“你现在也算是长大了,以后来了月事要注意一些,你身边也没什么父母兄弟,我是很喜欢你这个姑娘的,要注意身体。日后来了就在府里好好休息休息,懂吗?”厨娘心疼道。
她把姜酒的衣服脱掉,叫她怎么用月事带,最后盯着姜酒绑在胸口的带子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有些疼。”姜酒如实道。
厨娘不知说什么好,觉得姜酒某些方面确实是个死脑筋。
“快解开,你一个姑娘怎么净做这样的傻事?抹胸你若是不会买我买了给你,咱们府里没几个女人,你日后若是有困惑大可找我!”厨娘说,愈发觉得她被江师爷养坏了。
姜酒点头,心道,她其实都知道的。
往年的除夕桌子上只三个人,今年师爷没回来,姜酒阿祁两个人就在厨房吃了,其他下仆都有家人,到了点这三进三出的宅子就显得十分冷清。
夜黑了后天就开始飘雪,芭蕉叶上的积雪滑地轰然一响,檐下的冰凌被一边挂着的灯笼照的晶莹剔透。
姜酒捧着一碗粥,吃了小半个时辰,阿祁此时很健谈,从前她倒是没有发现,因为江师爷面前他就和闷葫芦似得。。
只不过谈着谈着他就没了声。
窗外有人打着伞,姜酒慢慢回头,嘴里嚼着的那块五花肉还有一半露在外面。眯着的眼睛睁开。
江若谷笑着把伞收了,剪水眸子笑意深沉,红色的灯笼照在他的白衣上,他的唇仿若是朱砂点染过,他笑道:“回来的路上我就知道阿祁在背后说我坏话,果真是呢,你的压岁钱我暂且就留到明年了。”
他抖落了肩上的雪,走进来后笑着给了她一份红纸包的纸。
姜酒看了眼,她的不是压岁钱。
“其实我更喜欢压岁钱。”姜酒直视江师爷的眼睛,她明明有了私房钱,但居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钱不是好东西。”江师爷拿了副碗筷坐在桌子上,道,“这些是比钱更好的东西。”
这一餐饭吃的当真是一言难尽,姜酒不时偷偷看着江师爷,身下血流如注。
进院子时江师爷一向暗着的房间亮了灯,窗纸上印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单从那个影子看,就有无限曼妙在其中。
姜酒想,这个女人一定穿着鹅黄色的衫子,夜里被江师爷抵在墙角然后抱起来狠狠作弄一番。
这般想想,她的月事带仿佛抵不住血。
“你怎么了?”
江师爷嗅到一丝血腥味,抓着她的手问道。
他不笑的样子瞧起来很认真,姜酒有时候觉得,江师爷其实是暗暗关心她的,只不过同她这个内向的人一样羞于表达。
“若是惹了事情,你得先向我说说,打出了血不算小事,我要事先想想说辞,如何将你从拘留半月减到三天。”江师爷说,声线像个少年人一样。
他过了除夕又老一岁,姜酒听完江师爷的话有些嫌弃,这样一个老男人了,如今带了女人回来,她为什么不把眼睛睁大一点?有了钱,她应该是有底气的。
“我没事,我这样的人,打了人就算出血了,自然也会做的没有一丝痕迹。”姜酒略带自信道,眯着眸子终于睁大,这样把江师爷看的十分清楚,比如他的穿着配饰,加上他的表情。
“那你真的很不错。”江师爷笑道。
“嗯。”这一回姜酒不谦虚。
她抬着头,揉了揉脖子,抿着唇淡声道:“这天可真冷,师爷夜里不要着凉。”
姜酒转身后觉得,方才说了句废话。
有人给他暖床,她这么巴巴的说,表示自己很关心?这似乎超了她作为一个学生的身份。姜酒捂着小腹,步子走的轻飘飘的,檐外的雪飘到廊下,触到皮肤冷的她一哆嗦。她瞥了眼那扇窗,窗纸上的轮廓线条柔软。是她及不上的好看,她想揉揉胸口那个位置,真是哪里都疼。
暗色调的屋子瞧着冷冰冰的,真像一个棺材,简单的床和桌椅,装着她一个活物。
厨娘说她不像是姑娘,姜酒自嘲笑笑,她竟然连面镜子都没有,她这副样子自个不知是怎么样的。
于是姜酒坐在椅子上,将她的小本子翻出来,她日后的房子需要一面镜子。
染了血的床单有些刺眼。她静默良久,摸到了阿祁的屋子。
推开门的刹那她理直气壮,她也想要人暖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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