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典典正感觉裴倦的衣袖若有若无地擦过自己鼻尖,有些不舒服地想往后退,少年却更快地放下了手臂,顿时典典又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地失落。

她抬起眼,还没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

身边人都侧头看过来,裴倦低笑着调侃:“小姐依旧这般不稳重,喜欢大呼小叫。”

典典没空搭理他的嘲讽,惊讶地看着蒸笼。

蒸笼还在那冒着热气,馋人的肉香缓缓飘散。

但蒸笼的正上方,却凭空出现几个小人,正随着蒸气在空中上下起伏,白气越往上飘,角度越斜,越淡。

“这些小笼汤包之所以闻起来闻到不错,吃起来不好,是因为小姐你吃的是这些魂魄已经吃剩下的了,他们空有外表,灵魂却已经失去。小姐你若此时打开蒸笼,会发现里面的小笼汤包正在缩水,变小。”

典典不可思议看向四周,整个世界变为了一片幽深蓝色。行人过往离去,本来并不密集的人群如今忽然变得拥挤起来,无数或大或小,或成人形或只是魂魄形状的小玩意,正在攀着行人的裤脚想要跟上,或在菜摊上打滚。

典典惊讶地张开了小嘴,还没从这些魂魄里缓过神来,面前却已经恢复了正常。

裴倦坐下来喝着茶,没什么表情地解释:“这叫阴阳眼,是种比较久远的术法,我在云山的某本典籍上学来的。”

典典正要问云山典籍哪有这种术法,便听裴倦毫不在意地说:“这些魂魄估计都是这次死的散魂,神识都不全,没有正常人的思维神智,对人的危险并不大。可能是地府无常那挤满了人,装不下他们了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随风便消散在空中。典典却从中,感觉到几分心塞和难受。

她放下筷子,半靠前身:“裴倦,你在庙堂上,看到的也是这些吗?”

裴倦本只是随意说说,却见典典连她最爱的小笼包都不吃了,趴在桌前看着他,眼里水润润的全是难过和悲伤。

哪里,比这可恶心多了,都是些魑魅魍魉,甚至还得透过腐肉打探残存的魂魄,但他早已习惯了,在他眼里这些完全没有所谓。

他想说,但对着典典那双干净又湿润的眸子,到嘴里的话却变成了淡淡地:“没有,还挺正常。”

典典松了口气,她躺回上半身,忽然间又想到什么,靠向桌子:“裴倦,你下次可以拒绝他们的是不是?”

裴倦手中的筷子顿了下,抬眼看向她。

典典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你下次可以拒绝他们的对吧,这种验尸的事情,本来就是仵作干的啊,为什么需要你来做啊。你若是不想做,可以拒绝的。”

裴倦看着她比自己还激动兴奋的模样,微微眯起眸。

这个云山小姐,怎么这么可爱,她不帮着云山那些人,倒替他这个外人打抱不平。

他心里想着,眼睛却落在典典的手上:“小姐,怎么弄的?”

典典急忙护住手腕,她来之前就已经叫华容帮她治好了伤口,只是上面还有浅浅咬痕,还没完全消除。

典典嘀咕着:“在巡山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小孩咬了。”

裴倦点头,他看在眼里,大概也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掩饰住眼底的阴霾,讥讽地说:“小姐,在我看来,你就是人太好了。什么人都想帮,什么人都想救,到头来只会被饿狼反咬一口,落下满身麻烦。”

典典摇头:“裴倦,我不是什么人都想帮。你是我协议上正在追求的道侣,而且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就是也许是过去经历了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性格比较阴冷,缺乏少年应有的快活和阳光。

她那天晚上听见他的呓语,知道他整个人明显处于一种痛苦和紧绷的状态。她并不希望他这样,毕竟年轻,总应该让自己快活一点,轻松一些。

裴倦听见云山小姐竟然说他人好,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人好,云山小姐是做大善人做傻了吧。他活在世上,对他最愚蠢的评价便是他是一个好人。他从万千白骨走来,不过是最卑劣,心里恶毒阴狠却又睚眦必报的蝼蚁罢了。所以他不想和云山小姐太多接近,也厌恶徐睿知那种人,他太过正直,在他的磊落光明下显得自己太过卑劣不堪,照出他内心腐烂伤痕累累的白骨。

还有面前的,这太阳一样直接热烈的女孩,和她接触太近只会灼烧他那虚伪的面具,露出灼烂的皮肉。

裴倦心里想着,但典典显然和他并不在一个频道。

她还沉在自己的思考中,犹豫了许久,鼓起勇气说:“裴倦,下次,你可以少用这些术法吗?”

她支支吾吾着:“长久和这些打交道,心情会变得郁闷的吧,你看你就心情一看就不太好,脸色也不好……”

裴倦听着,长久沉默,闭上了眼睛:“好。”

可事实上,却是他在主动地离这太阳越来越近,不畏惧疼痛与受伤地,想要接近温暖啊。

雨水稀稀拉拉下着,屋外一片阴霾。前些日子老村长忽然提出他们想到定位钓蛇的方法,这些日子修士们果然每天都能寻到钓蛇的处所。

远处海面大雨倾盆,四处翻山倒海,修士们企图用金锁绳控制住钓蛇,从远处也能看见它剧烈挣扎将近断裂的身体和身上的累累伤痕。一个剧烈挣扎,金锁绳断裂,修士们摔入海中。

一排排受伤的修士在从海上返回,一些受伤重的折了手脚,只能用担架,满脸满身是血痛苦地躺在担架上呻吟。

裴倦收回眼,看向坐在桌前的典典:“小姐,你何时出海?”

典典正在擦剑,听着顺口回答道:“徐睿知安排我是明日。”

裴倦敛下眼眸:“知道了。”

典典今天不要出海,但她却得负责在庄子里帮忙打捞被洪水淹死的人。

她站在渔船上,渔网往下捞,待到鱼竿便沉时她用力将它提起,手就要往下掏。

渔夫制止了她:“小姑娘,莫要掏上来看,就这样让他沉在水面上,顺着水走就好。”

他皲裂枯黄的手指指了指眼睛:“这些魂魄都可冤了,惨死在水中,很多连大好的人生都没享受呢,就被泡得肿了起来。若是要让他们见着你的脸,他们便会缠上你,托你一起下地狱哩!”

典典走过去,坐在渔夫的旁边,问:“老人家,你也是这的渔民?”

渔夫摇摇头:“我是外面来的。”

典典不解,大家都急着想往外逃,怎么就他偏要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渔夫手里掌着坨,健壮有力的手臂舞着它划过流水,小竹舟渐渐向前。

他嘻嘻笑着:“自然是为了生计啊。这掏尸体的活晦气,许多人都不愿意做,于是我们这些外来的掏尸人来干。他呢,总讲究一些技巧,虽说晦气,但是注意点,怨灵还是不会沾染到身上的。”

典典眨眨眼:“是吗?”

“嗯,话说回来,我的孙子也与你一般大小了,我回家啊,他们还不许我上桌吃饭呢。”他看着典典,眼里是几分惆怅与难掩的宠溺。

船只到岸,负责接替的修士在岸边等着,把尸体接了上去,一些来认尸的村民聚在那,左看右看,终于有一人扑在尸体上,大喊着“阿爹”哭泣。

典典看见一个身影快速地从上方石拱桥跑过,她眉头为蹙,对渔夫说:“老人家,我先过去一趟,待会回来。”

渔夫连诶着接过鱼竿,典典脚下一跃,飞到桥上。

制更抱着一个布袋,从人群喧哗处渐渐跑到了没人的地方,他上到山头,见着一个刚刚堆好没多久的坟堆,连土质都是新鲜的。他算好距离,拿起铲子就要铲下去。

身后却一阵风扑,一人把他按在地上,按着腰部制服了他。

典典冷笑着:“果然是你,怎么,上次被人打,这次又来掏谁家的墓。”

典典之前在船上便看见了他,觉得他很像之前巡村时咬了她的那个少年,结果一路跟来,好家伙,果然是他,如今竟然还打起了人家墓地的主意。

典典手里抽出金锁绳,想把他捆绑上交给衙门,口中念念叨叨:“你说你大好的年纪,做什么不好,竟然来盗墓,待会我就把你交去衙门,让你家人来管教你。”

身下忽然一股重力,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摆脱了典典,慌忙爬起。

典典踉跄了两下,眉头一皱:“怎么,这次还想跑?”

结果见少年从地上拿起铲子,恶狠狠地看着她:“快走,不想被揍的话,就识相点,别多管闲事。”

典典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她再次轻松地打飞了他的铲子,把他捆绑起来带下山去。

“小样,上次我是没有防备才被你咬的,这次你还以为你打得过我?”

少年一路都在想反抗,但被典典牵扯着没有办法。经过悬崖时他直接选择跳了下去,典典被牵制着一下子也被他带了下去。二人摔在一个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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