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泰帝生平第一次打了纪常峥一巴掌,他双目喷火,“就算如此,她也救了朕。有功之臣,难道朕不该关心吗?”
以前,隆泰帝宠爱纪常峥,其中固然有分化纳兰家的想法,但心里也有几分慈父之情。
然而,纪常峥被宠坏了,纳兰贵妃宠溺无度,纳兰皇后不闻不问,隆泰帝政务繁忙没有及时约束,这样一来,纪常峥也就养成了骄狂的性子了。
纪常峥满是不可置信,他不相信疼爱他的父皇会动手打他,他咬了咬牙,“父皇,我是你的儿子,她只是外人,和你没有关系啊。你凭什么打儿子?”
心思深沉如滇王,在隆泰帝面前,还是稚嫩的。
隆泰帝收回手,心底有点懊恼自己太过严苛了,面色一缓,“父皇方才心情不佳,才打了你。峥儿,你是皇子,可杨六小姐是救驾有功的人,换句话说,她是功臣,父皇关心则乱,有点失态,这也是难免的。”
他也不知怎回事,对那个小姑娘莫名的熟悉和亲近,就好像是一种联系。
莫非,这是阿芫在天之灵的庇护吗?
隆泰帝思绪纷飞,暂时想不到为何这般对待杨韶元的原因,倒是纪常峥不服气地上纲上线,“父皇,你为了区区臣女,就打了儿子一巴掌。儿臣的心,不高兴。”
被人打了,还是自己的父亲,纪常峥的心别提多别扭。他是不敢埋怨隆泰帝,可是杨韶元他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迁怒排挤了。
那个死丫头连累自己无端被父皇责骂,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
隆泰帝瞥了他一眼,“人家小姑娘大仁大义,不怕死地冲在朕面前挡刀,很显然,她比大多数人更加忠诚。”
他是知道不会发生危险所以不懂,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一群吓得鸡飞狗跳不知东南西北的大臣们,可曾记得平日天天嘴边挂着的“忠于陛下”、“肝脑涂地”的话?
没想到一场小小的动乱,倒是刺激得众人原形毕露。
想到这里,隆泰帝忽而又对杨韶元多了几分好感。
不仅长得像阿芫,这做事心性,也像阿芫。
纪常峥不明就里,不以为然,“忠诚是应该的,父皇是天子,谁敢不替父皇死呢?那个小丫头,能替父皇死,也是她的福气。要不然,她只不过是一卑贱庶女,何德何能面见父皇呢?”
高高在上久了,人自然多了傲慢之心。纪常峥就是这种情况,太子纪常赫温厚有礼,七皇子滇王纪常峥则是轻狂妄为。
也是,堂堂皇子,皇帝宠爱,母妃宠妃,哪里来的人敢给皇子脸色看呢?
隆泰帝不喜地皱了皱眉,纪常峥的脾性他以前也知道,不过没想到纪常峥如此不分大小,暴戾恣睢,这样的人……
“行了,芜蘅殿那边,没有朕的允许,太子和你都不能靠近半步,包括皇后和贵妃。”
隆泰帝说道。
失去了昭德皇后,他早已心如止水世间再也无人可以引起他的种种情思。
却不想,天不绝人之路,他看见了与昭德皇后近乎一样的杨韶元。
杨六小姐比起昭德皇后年轻多了,面庞稚嫩,而且,冲出来保护他的样子,很像昭德皇后斡旋后宫。
霍芫初已死,他失去了阿芫,就再也不能失去一个相似她的小姑娘了。
这一次杨韶元救驾有功,倘若挺了过来,他会给予这个孩子至高无上的荣宠恩遇,让大兴所有人不敢小看她。
如若她一时挺不过去……
隆泰帝摇了摇头,有他在,希望那个孩子一定一定要挺过去。
“父……”纪常峥还想再说什么,就被隆泰帝一记冷冰冰的眼神警告了。
纪常峥不情不愿地作揖退去。
……
芜蘅殿
不比后妃寝殿的富丽堂皇,此地因常年供奉着观音佛像,沾满了檀香味。摆设的观音佛一如既往的笑容浅浅,普度众生。佛像下放着的是一牌位,上面镌刻“大兴昭德皇后霍氏芫初之灵位”。
杨韶元昏迷不醒地躺在大殿中央的床榻上,唇色发白,面色如雪,胸口处的血迹清晰明了,又触目惊心。
刀被拔了出来,上面还涂了毒药,杨韶元此时此刻凶险万分,危在旦夕。
被特意叫过来的太医把完脉后,小心翼翼地对着隆泰帝与升平大长公主说道,“回陛下、大长公主,杨六小姐的心脏偏离了刀口处,可刀染了毒素,杨六小姐……情况很不乐观。”
最后几个字,太医用无比沉重的心情讲述完毕。
本身杨韶元的身子骨不是特别好,前阵子还落水发烧,现在又被歹徒拿刀伤身,还有毒。
如此一来,钢铁打的身躯也受不了啊。
隆泰帝闻言,揉了揉太阳穴,“太医务必治好杨六小姐。”
她要是再出事了,那么阿芫可能一辈子不会原谅他了。
升平大长公主半辈子叱咤风云,大风大浪见过不少,如今面对一个生命垂危的小姑娘,不由得语气放柔,“太医,本公主要是给这个小丫头服用培元丸,是否可保这孩子无恙?”
在行刺风波发生后,本来她是要留下来做什么的,不过出了杨韶元这个岔子,她见隆泰帝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决心帮他一把。
太医惊喜万分,“有培元丸,一切好办,届时杨六小姐慢慢调理,身子骨便会恢复如初。”
培元丸,乃大补之药,稀有非常,寻常人都求而不得,大长公主这边有培元丸,算是意外惊喜了。
隆泰帝挑了挑眉,“姑姑,这培元丸仅此一颗,若是用了就再也没有了,姑姑这么做,就不怕……”
“怕什么?”
升平大长公主面色一冷,“人命关天,小姑娘救了你一命,本公主身为你的姑姑,理应对她关照一二。陛下不必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用了培元丸没多大效果。”
升平大长公主没有驸马,也没有子女,孑然一身,隆泰帝登基后,她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出京到皇家寺庙里带发修行,吃斋念佛。
好几年没有回来,要不是隆泰帝托人捎信说太子选妃,预估升平大长公主是宁可待在佛堂里不出来了。
升平大长公主心里的怨气,隆泰帝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到底是皇室辜负了升平,也亏待了姑姑,否则,宪宗和他也不会礼遇升平姑姑如斯了。
隆泰帝见升平大长公主执意如此,也不再劝,转头吩咐太医,“好好给杨六小姐开药诊治,不可怠慢。”
“是,陛下。”
隆泰帝挥退左右,太医并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升平大长公主随即把培元丸从瓶子里拿了出来,乌黑的外壳和着水,她亲自给杨韶元喂下。
隆泰帝一愣,升平大长公主冷心冷肺,不爱过问外事,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她对谁态度热络。
如今却这般客气,真的是奇怪极了。
升平大长公主语气幽幽,“这孩子,像阿芫。”
隆泰帝的发妻昭德皇后,升平大长公主见过不止一次,且印象深刻。
隆泰帝叹了一口气,“太像了,她还有阿芫的玉佩,我看她和阿芫很有缘。”
“哦?这么巧?”升平大长公主喂完药后,起身望着隆泰帝,“要是认真打量的话,你与这孩子的眉眼还挺像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隆泰帝瞪大眼睛,似是想要确认什么,来到杨韶元的床榻边,认真对比了一下她与自己的容貌。
隆泰帝喃喃自语,“像阿芫可以说是巧合,为什么这孩子连我的眉毛也像了个十足十?”
如果无人提醒,还真的看不出来杨韶元的长相不仅酷似昭德皇后,神眉宇间也像隆泰帝。
升平大长公主双手抱胸,瞅着昏迷不醒的杨韶元,再瞧瞧隆泰帝,意味深长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阿芫失踪时,恰好是七个月左右。”
杨韶元若和隆泰帝昭德皇后有联系,除非是血缘亲人,不然,杨韶元不像杨迁与蔺姨娘,却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相似,完全说不通。
只是……
昭德皇后一生仅得二子,端慧太子与代恭王年幼早夭,尚未成年,杨韶元跟昭德皇后好像也想不通哪里有联系。
隆泰帝的脑海里浮现出种种揣测,比如这孩子乃是昭德皇后失踪多年的女儿,又比如说昭德皇后娘家那边的……
想来想去,一直没有结果,隆泰帝拧紧眉头,“等杨六小姐醒过来,再从长计议吧。”
事实要是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这孩子暂时不能放在他身边。
纳兰皇后一派虎视眈眈,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反而容易被他们除去。
升平大长公主很快悟了他的忌讳,难得笑了笑,“这孩子我看与我挺有缘的,等她顺利解毒苏醒过来,不如跟着我一块去寺庙待三年,为大兴祈福吧。”
“这……姑姑要带着她吗?”
隆泰帝惊愕又高兴。
杨韶元跟着升平大长公主,相当于得了升平大长公主当后台,还多了美名,这样一来,没有谁敢随意欺负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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