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庭灯调查组(四)

“好了,各位先生们,如果不想丢掉性命的话,麻烦你们接下来安静一点,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空气凝滞了几秒,然后三人疯狂点头。

魏烺笑得像小说里的反派角色,掏出一双崭新的黑色手套,“相信你们会说真话的,对吧?”

“对对,您尽管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我们肯定如实回答。”贼眉鼠眼的光头守卫谄媚道。

“灼泉宝珠在哪儿?”魏烺直白道。

“在地下二层!”光头左边白白胖胖的年轻人抢答,“它太烫了,队长把它放在水里泡着。”

“我觉得地下二层现在应该是一桶温泉水了。”光头说。

魏烺大概明白了,让这几个人安静,他沿着楼梯去了地下二层,越往下走,越觉得又潮又热,闷得人气短,像是体内的水分都被热空气瞬间抽走了一般。

在他身后,三人窃窃私语,眼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竟然偷偷解开绳子,鬼鬼祟祟朝外走去。

龙雨和三人在狭窄的地道相遇,才见识过诡异房间的龙雨自然不会觉得三人是什么好角色,二话不说抽出了匕首,要和三人打一场。

“别!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光头赶紧摆手,“您和刚才那位是一起的吧?您看他也放过我们了,说明我们还是很友好的,而且我们很弱小,激不起什么浪的。”

他身后伸出一只粗厚的手,一口白牙在暗色中格外显眼:“我们可以保证,以后再也不帮坏人做事了,否则……否则就让我们被各大教派追杀一辈子还不得好死!”

龙雨犹豫了一下,让出半条路,放三人过去。

三人爬出地洞,却毫不犹豫地给“队长”传讯,通知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还准备抢走灼泉宝珠。

不多时,一个胡子花白、满脸横肉的魁梧男人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软甲,冷眼扫过三人,骂了一声“废物”,自己跳进地洞中,并关上了地洞的门。

“结束了,”光头搔搔头皮,满脸憨笑,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咱们这次拿到不少钱,走,咱们去城里,改头换面!”

队长的战力在异能级中属于较高的一档,对付外派的执公者和教派底层成员绰绰有余,再不济也能顺利逃走,所以他有恃无恐。

沿着黝黑的地洞,快速往灼泉宝珠的存放位置走去,摇晃的金属片越来越响。

有人来找麻烦了。

龙雨站起来,贴近入口处的墙壁。

三人说容器是“桶”,实则大到及胸高,笨重不说,罐子还是用铁皮做的,滚烫。魏烺用手电筒一照,灼泉宝珠沉在最底下,表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膜。

这层膜是偷走灼泉宝珠的人用来隔热的材料。

如果在简陋的地下二层把水全部倒出来,恐怕接下来魏烺除了防备烫伤,还要到处找珠子,所以只能用神力把珠子从水里分离出来。

魏烺希望隔热膜能管点用,不会让他在接触到珠子的一瞬间被烫到。然后他需要把珠子放进早已准备好的隔热匣中,将匣子上锁,再收进储物空间内。

分离的过程需要花费一点时间,龙雨在外面把守。

而现在,他该动手了。

队长从空气中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他冷哼一声,提起武器,猛然冲进休息室,左手抵挡,右手毫无征兆地朝身侧划了一刀。

他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非常清楚敌人会从哪里出现,而他的判断也没有出错,刀刃相切的金属摩擦声如期而至。

队长灵活地转动刀刃,寒芒悄然从龙雨脖颈下划过,速度之快令人生畏。

仗着实力,队长下手时甚至不担心会被龙雨躲过,但就在他的笑容刚展开时,龙雨闪身出现在另一个角落。

队长稍加辨认便猜出龙雨所用的术法,惊恐道:“这不可能!你是什么人?”

转念一想,他的眼中骤然冒出了贪婪的光:“把这个术法教给我,我就全须全尾放你离开,还送你一千金币,如何?”

龙雨咳出一点血沫,他忘了凭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使用需要穿越空间的“移形”之术。

他对恶徒的队长提出的诱人条件不感兴趣,也懒得回话,再次迎战。

队长此时却犹豫了,“移形”的诱惑不可谓不大,甚至可以是战斗时出其不意的一步,配合经验丰富的人绝对有超乎想象的效果,如果他能拿到的话……

但很可惜,“移形”的术法被极少数人牢牢把握,从未流传到普通人手中。

“我完成了。”

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

队长这才发现,入侵者竟然是两个人!

他的眼神凶狠起来,不再游刃有余,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直接掏出一把铁刺掷向魏烺。

三个人在狭窄又昏暗的地下室里缠斗,每道脚步声都清晰可闻,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对手在哪个方向。

恶徒的队长比龙雨之前杀死的那个要强太多,不过慢慢地,龙雨也摸到了他的出招规则。

很快,在二人合力下,队长一着不慎,被鬼魅般的纸牌收割了性命。

魏烺抬头打量由几块木板横竖拼凑出的天花板,道:“走吧。”

“尸体需要处理。”龙雨道。

他走过去,拖起尸体的双脚,将其一路带到祭品室。

流出的鲜血激发了室内的阵法,很快,蠕动的墙面伸出几根泥巴手,将尸体整个吞了进去。

某个符文慢慢亮起时,龙雨已经离开祭品室。

果树林的空气清新得让龙雨觉得自己的呼吸道都得救了。

夕阳醉卧鱼鳞云,连树带人覆盖一层薄纱似的水红。

龙雨随手关上地下室的门,并恢复了伪装,询问魏烺接下来的安排,既然魏烺此次前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说的导游就不一定作数。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我还是想在这里生活几天再离开。”魏烺背靠在树上,“这里风景不错,而且,我们还没弄清全部真相。”

龙雨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这群人还有同伙,恐怕马上就会发现灼泉宝珠“失窃”,守卫失踪。小镇就这么大点地方,同伙稍微搞出点动静,魏烺一定会知晓。

“就这样。我会好好享受接下来三天的闲适生活,而你可以考虑一下,加入庭灯调查组。”魏烺轻描淡写。

龙雨定定地望着他。

“可以。”

这次轮到魏烺吃惊了,很快他发现自己时常挂在领口充作装饰品的徽章忘了摘下来。

这块徽章是庭灯的标志,明黄色的方块,以对角为中轴刻着提灯的浮雕,和半只托举提灯的手。

龙雨道:“我见过它。”

在他被喜爱人类的龙涟邀请,去崭新的四方城参观的时候,城中就有这个标识。

“庭灯的成员是执公者的左臂右膀,与执公者同样热爱人类,但同时,他们还追求未知的知识和更深层次的提升。”

人后,龙涟曾兴奋地向他介绍修筑四方城的伟大理想。

她对执公者和庭灯调查处予以厚望,“有了他们,即使以后我不复存在,生活在四方城的人也能过得分毫不差,我是这样想的。”

看到徽章后,龙雨愿意相信魏烺不是坏人。

魏烺赞许地点头:“好,那三天后,客船码头见。”

-

冬去春来,盲女的院子不再白雪皑皑——她看不见,扫雪自然充满难度。但积雪要再等一段时间才会完全消失。

那一日接近午夜,寒潮突袭,盲女点燃了壁炉,在温暖中几乎快要睡着时,竟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来了?”她慢慢走过去。

“是我,柯娜。”天冠嗓音沉稳,呼吸却有些急促,“我有一个天大的坏消息要告诉你。”

盲女打开门,“进来说吧。”

天冠拍落身上的雪,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在沙发上坐下。

盲女为他倒了杯热花茶。

“你听力很敏锐,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下,你在塔彼镇生活的日子里,有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雪山的消息,或者自己听到过不寻常的动静?”天冠捧着茶杯,严肃地盯着壁炉。

“我不确定,毕竟我和小镇的居民并没有那么熟络,很多小道消息,没人会和我分享。哦,直到去年还是有人的,不过他选择了离开。”

天冠叹了口气,一口接一口,喝完了满杯茶。

盲女察觉了他的不对劲,“是关于雪山的事,对吧?”

“没错,封印松动了。”天冠道。

如果盲女能看到,就会发现天冠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他罕见地唠叨,将心中的疑问倾泻而出。

“……谁知道封印什么时候松动的?反正我上次去看,还不会有那么明显的裂缝,一看就知道是蒙拉想办法将祂的全部分|身都放走了!就算本体依旧被困在那里,他的分|身也能给世界带来大麻烦。”

“……没错。”盲女轻声附和。

“现在我只希望那些分|身不会达成合作……”

“但或许已经有了。”

“什么意思?”

“你去了雪山,应该没听说这件事,”盲女也叹了口气,双手紧握,“赫莱蒙思城覆灭了。”

“但我记得赫莱蒙思城有放纵之神坐镇。”

“没错,以武力摧毁城市的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灾异之神。”

“……有人利用了她,好让自己从这件事中销声匿迹。”

盲女赞同他的观点。

顺便,她讲了一个关于灾异之神的故事。

“传说她出生便因为肢体异常被父母遗弃,又因为不死,被当做炼金的受试者,后来慢慢强大,又数次遭受背叛。背叛,贯彻她的生命。即使是她的第一位眷徒,结局也是因刺杀她而死。”

盲女着重读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鼓动灾异之神很难,但如果是从她的眷徒下手,说不定能达到目的。”

天冠起身,重新披上外套,作势朝门口走去,“我会去核实,你帮我把消息传给乌鸦,她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该做什么。”

他与风雪同来同往,当他离去,寒潮似乎都被削弱不少。

-

四月中旬的飞羽城,本该延续三月的热闹劲儿,但今年,情况变得有些诡异。

“好强的毒性!没错,绝对是独属于‘邪血’的毒素。”

治愈教派的老主教真林,颤颤巍巍地取下眼镜,给出了权威的答案。

事情的起因,是在芳菲节后,许多人的皮肤毫无征兆地开始溃烂,并且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见好。高层对芳菲节十分重视,希望集众人之力尽快查清此事。

而所有主教给出的答案都是邪血。

邪血就是邪物的血,因为其中包含的毒素十分特别,故而很容易被检测出来,但已经进入人体的邪血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排出的。

治愈之术对此效果微乎其微,反而是传统的放血疗法更能缓解溃败。

而且,就算能放血,邪血的传染性只会让更多人感染。

这群治愈信徒打出生起就没经历过治愈之术失效,颇有几分吓破胆的可怜样,每天到治愈神殿中祈祷的人挤得满满当当,仿佛只要再多加一个人就会造成踩踏。

蕾妮几乎每天都去祈祷,为自己,家人,也为所有同袍。

玖姒没那么勤,基本每三天去一次。

回到飞羽城,蕾妮的住所在城市深处、靠近治愈母树的山腰,玖姒住的则是普通的平房,位于市井小巷之中。

深夜,蕾妮悄悄披上斗篷的帽子,敲开玖姒的家门。

如果是一男一女,场面简直像偷情。

但蕾妮心底只有担忧。

她在木凳上坐下,左手抓着右手,五指时而捏合,时而松开,垂头丧气,眼角泛红。浅黄的灯光称得她眉眼有几分憔悴。

“明明大家已经尽力避免与病人接触了,感染了邪血的人数却一直在增加,我好害怕,无时不刻在怀疑这是不是我的罪过。”

“别这样说,蕾妮。”玖姒安抚地拍拍她的脊背,“大家都会没事的,神明注视着我们。”

“可是,如果不是我被老鼠咬到,带来了邪血,大家何必经受如此痛苦呢?”

这便是蕾妮近半个月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在火车上时,有被红眼的老鼠咬到过,但对于一名治愈信徒来说,治疗这点小伤口轻轻松松,她也没有多想,甚至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而当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后——此时芳菲节已经结束——事情就有了变化。

她几乎是最开始出现皮肤溃烂的人,不过由于家人的特权,她接受了最好的治疗,基本将病情控制在很轻的程度。

芳菲节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去河中沐浴,蕾妮根本不敢想象到底有多少人从她身边经过。

如果有人因此死亡,她就是杀人凶手。

眼看蕾妮的情绪再次剧烈起伏,玖姒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实现。”

“什么办法!”蕾妮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用我的鲜血,每个人五毫升,注射进感染者的身体里,如果感染程度不深的话,应该能够根除。”玖姒垂眸,“我是免疫者。”

“我,并不是侥幸没有感染,而是战胜过邪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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