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持续不断的闷响从头顶传来.....像是一个老人在用拐杖敲击地面的动静。我咽了口唾沫,与莫唯对视了一眼。
“你也听见了吧?”
他点了点头,望向一楼厅堂通过二楼的双向楼梯。
“咱们上去看看,是鬼是人。”说着,莫唯便朝楼梯走去。经过刚才那一遭,我因为吞赦那林膨胀起来的胆子已经瘪了一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挂着铜钱的背包带子,紧跟他走向楼梯。
“这楼梯会不会垮呀?”我看着眼前年久失修,又明显被火焚过的黑糊糊的千疮百孔的楼梯,生怕一踩上去就一个大洞。
“应该不会。”莫唯抬腿踩了踩,指了指足下,“你看这儿,底下有岩砖做支撑,苏南地区的传统老房子都是这样。”
我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他脚下木楼梯的窟窿里的确透出了交织的石材,便也试着踩了上去,脚底立刻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动静,听着令人心惊胆战。突然,腕部一紧,被戴着运动手表的手握住,莫唯朝我露齿一笑:“别怕,秦染老师,我保护你。我生辰八字好,天生阳气旺,所以才敢来干这行。”
“......谢谢。”腕部传来的热度令我安心不少,便反握住了他的手,朝上走去,顺便问他,“说起来,什么叫好的生辰八字?”
“这个讲头就多了,跟天干地支有关,按你的出生年月和时间来算的,比方说,我就是出生在谷雨之后,是魁罡日,命局中不仅土强,火势很旺,月干透出丁火,土火相生,力量强大,和康熙皇帝一样。”他滔滔不绝起来,“哎,对了,秦染老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回头我给你算算你的生辰八字?”
我怔了一下,笑笑:“不必了,我不信这个。”
我是被拐卖的,生日也是养父母从东南亚的拍卖场把我买回去的日子,真正的生日早已埋葬在那段失去的童年记忆里,又怎么算得出生辰八字好不好?但看现在我这撞鬼的一波又一波的情况,生辰八字大概不会是天生阳气旺的那种。
“那秦染老师,你今年,多大?”他又问。
我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答:“二十五吧?”
“怎么二十五,吧?”他笑起来,“你对自己的年龄都不确定?该不会真是千年狐仙变的吧?”
“啊?”
“噼啪”一声,我一脚踩空,一条腿陷入楼梯窟窿里,被莫唯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了腰才没滚下去。我趴在他怀里,一抬头,近距离对上这阳光大男孩的脸,眼见他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想起他刚才那句千年狐仙,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
我推开他的胳膊,扶着楼梯想把腿抽出来,却感到脚踝被卡住了,无意往下看了一眼,顿时汗毛倒竖。
一双惨白的手.....戴着镶金红玉髓镯子的女人的纤手,正攥着我的脚踝,帮我套上我那摇摇欲坠的靴子。
“乖伽儿回来了哩.....阿娘帮你穿鞋。”
“啊啊啊啊——”我踹掉靴子,连滚带爬地往上窜。
“哎,秦染老师,你的鞋!”莫唯惊喊一声,跟着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楼梯下面,下面有鬼,是个女鬼。”我牙关打战,揪住他的衣领,“不是开玩笑。”
“真的?”莫唯扬起眉梢看着我,似乎兴奋起来,把我抱住,拍了拍我的背,“在这等等,我下去帮你把鞋捡回来。”
“别去!”我揪紧他的衣领,“我可以不要鞋。”
“那怎么行?”他低头看了一眼,“你看,你脚都受伤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袜子上染着血。
他把摄像机放到一边,捧起我的脚检查。用手电筒一照,脚底果然嵌了根木刺进去,经这一瞧,才感到刺痛难忍。
“老师,你忍忍。”说罢,他拈住木刺猛地一拔,我忍不住“啊”地痛叫了一声。他连忙吹了吹我的脚板,从背包里取了一个云南白药创口贴出来,把我的脚搁在了膝盖上。
“老师,你的脚,生得好秀气啊。”
见他低头笑着,正要给我贴,我一阵头大,将创口贴抢了过来:“我自己来就行,麻烦你,帮我去捡下鞋吧,谢谢。”
看着莫唯下去的背影,我揉了揉眉心——草,在这深山老林里都能惹上桃花,我是不是生辰八字里犯桃花劫啊?
“咚咚...咚咚...”
拐杖敲击地面的动静又响了起来,从我背后传来,而且越来越近,仿佛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向我走来。
鸡皮疙瘩层叠激起,我扭过朝楼梯上方望去,瞳孔一缩。
原本空荡荡黑漆漆的二楼,变得灯火通明,华丽非常,一个头戴尖貌、身着彩色长袍、披散着长长白发的女子身影站在楼梯上方,一手持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长杖,缓缓朝地板上跺着,另一只手抬了起来,生着尖锐指甲的食指朝我指来。
“噫噫噫——”
那人影发出犹如夜枭般的尖叫,食指勾了一勾。
他的身侧刹那间涌现出一团团血肉模糊的肉块来,蠕动着,凝聚成了几个扭曲挣扎的人形,像一具具被剥了皮的活尸,缺胳膊断腿的,没有头颅的,都朝我缓缓爬了下来。
“认祖归宗哩.....认祖归宗哩......”
我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形朝我爬来,突然,我的面前“噼啪”一声,一双惨白纤细、戴着金玉手镯的手从楼梯窟窿里探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乌发披散的头颅,同样像是被剥去皮肤的血人般的女鬼爬了上来,在我的前方,张开了双臂,弓起脊骨都暴露在外的背,朝着那群向我爬来的血人发出野猫般的嘶吼:“嗬嗬....嗬嗬.....”
我蜷缩成一团:“别.....别过来.....”
“秦染老师!”
背后一声叫喊,我打了个激灵,一眨眼,前方哪有什么人影?楼梯上方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面前的楼梯也没有裂开的痕迹。莫唯几步冲上来,晃了晃手里的靴子:“我捡到了你的鞋。还有这个.....你瞧,这是个女人的镯子吧?”
朝他手心望去,那赫然是一枚镶金的红玉髓的镯子。
——跟那个女鬼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你别乱捡东西!”我大惊,他却笑了笑,把那镯子塞进包里,“回去请个师父招魂试试,说不定能知道当年的一些细节。秦染老师,你是不是有阴阳眼啊?我刚才还有点不信,现在算是信了,你看见的那个,怕是这镯子的主人吧。”
我摇摇头,魂不守舍,都顾不上回答他,又觉脚踝一紧,我差点跳起来,才发现是莫唯握着我的脚,在帮我穿鞋。
我瘫软着任由他,脑子里不禁回放刚才那女鬼的举动,又是帮我穿鞋,又是挡在我前面,仿佛并不是想害我的样子.....
“你试试,还能不能走路?”青年强健的手臂从我腋下穿过,将我半搂半抱的架了起来。
脚一触地面,便是一阵钻心疼痛。我摇摇头,却在此时,听见鸟类的振翅声自二楼传来,神经一跳。
“等等,我还是想上去看看。”
“你确定还能坚持?瞧你都被吓成这样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莫唯把摄像机往包里一揣,将我打横抱了起来,谁料他包拉链没拉上,一个东西“啪“的掉在地上,亮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他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我的侧影。
——还是抓拍的,背景就是上次画展的展馆。
他一脚踩住了手机。
“我……还是要去看看。”我假装没看见,挣脱开他的双臂,扶着栏杆往上一跳一拐的走,莫唯却仿佛为了缓解尴尬一般,在我身后哈哈笑了,“嗨,我是为了拍片,秦染老师,你是为了什么吓成这样还要硬闯这凶宅啊,不会就是为了找你那朋友吧?这地方这么邪门,他怎么可能在这过夜?”
又是“扑朔朔”地一声,更近了些,我几步跳上二楼,举起手电筒,循声照去,便看见了......在这二楼深处,垂挂着长长的黑幡,黑幡内隐隐透出一缕光线,里面好像有个人影。
我的心跳快了起来,一拐一跳地向黑幡走去,突然,一阵鸟类振翅声迎面袭来,什么庞然大物直接撞进了怀里。
我一屁股跌坐下来,竟然发现怀里是那只红色头翎的兀鹫,它用尖喙轻轻雕着我的手指,脑袋蹭着我手心,仿佛在对着阔别已久的老友亲昵的撒娇一般。
“鹫兄?你怎么这儿?”我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只表面高傲的大鸟其实还挺喜欢我的,“吞赦那林是不是在这儿?”
“呼啦”一下,它飞向那垂挂的黑幡,掀起的风吹开了缝隙,令我刹那得以看清,里边那个背对着我的颀长人影,吞赦那林站在那儿,身周的地上摆满了烛火,火光照耀下,地面布满了斑驳血红的字符,像是一圈奇异的法阵将他围在其中。
在他的前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牌位和一个坛子。
“吞赦那林.....”
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他回过头来。就在这瞬间,狂风大作,吹起了黑幡,也吹起了他的衣袍与长发,他身前的牌位与坛子都“啪”地被风刮到了地上,顷刻,四分五裂。他立刻半跪下来,捧起坛子碎片间的白灰,可那些白灰却被风卷起,朝我迎面扑来,我躲闪不及,吸进了鼻腔,呛得猛咳起来。
“咳咳....吞赦那林....你在这儿干嘛?”
我退后一步,捂着口鼻,见他倏然抬头,站起身来。
蒙眼的黑布下,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着,竟然上扬起来。
“秦,染.....是你。就是你。”
“秦染老师!”莫唯的声音从后边响起,一双手将我扶抱起来,“你的朋友就是他?我草,这地上.....”
身子一轻,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朝楼梯冲去,我猝不及防,被他抱下了一楼才反应过来:“你干嘛啊莫唯?”
“我草,你那什么邪门朋友啊,他在这凶宅玩招魂哪!怪不得你会见鬼!咱们再不走都要被鬼上身!”
染染终于掉马啦!!
咳咳,进入高口潮篇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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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寻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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